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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忍痛捐出三萬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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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轉轉,他竟然是……她的小叔子?季珩終於表明身分,瑢瑢卻陷入深沈的痛苦中</p>

案親的文章被宣武侯世子盜用,父親不甘半輩子心血化為烏有,一狀告上府衙,沒想到官官相護,爹爹落得一個畏罪自殺的下場,連死都死得不清不白</p>

母親傷心過度,懷著身子的她承受不住悲傷,不久與月覆中胎兒隨著父親墜入黃泉,她舉目無親,不知日後何以為生</p>

這時叔叔嬸嬸上門,他們給她相看一門好親事,竟是靖國公府二房嫡子</p>

柳暗花明又一村,她何來的幸運?只是平日裏叔叔嬸嬸,那是看見路邊有狗骨頭都要拿起來舌忝一舌忝的人,怎麽會把這麽好的親事送到她跟前,他們也還有個及笄的女兒</p>

她問了,叔叔放聲大哭,“這是叔叔在贖罪啊,過去你爹娘待我如何?我又如何對待你爹娘的,我心中有愧”</p>

瑢瑢很難相信這種話,於是又問上嬸嬸同樣問題</p>

嬸嬸說:“如果秀兒有你這般好氣質,我能不送她進國公府?人家季公子看上的是你啊!”</p>

這話信服度高,只是……季學幾時見過自己,她怎麽毫無印象?</p>

她做事向來謹慎,因此到處打聽季家二房在外風評,人人都說季夫人性情溫良賢德,季學溫文儒雅、斯文親切,雖學識不及已經承爵的大房嫡子,但假以時日必能考上進士、出仕為官</p>

叔叔見她不放心,還帶她偷偷守在靖國公府外頭,遠遠地看了季學幾眼</p>

季學一身好模樣,通身的氣派</p>

他既是良人,又有這樣好的背景,日後說不定能為爹娘申冤……當申冤兩個字在腦袋裏紮了根,她不管不顧了</p>

她告訴自己,這是何等的幸運,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她不過是個小小的舉人之女,竟能嫁入靖國公府,日後將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左鄰右舍,誰不為她感到慶幸?</p>

沒錯沒錯,鄰居都說:“你叔嬸總算做了件好事,瑢瑢啊,這定是你爹娘在天之靈庇佑你”</p>

進國公府那天,對於未來她滿心憧憬,告訴自己要好好地活著,但凡有一絲機會,便要求得公婆丈夫為父親討回公道</p>

沒料到季學那樣一個斯文倜儻的風流人物,竟是個變態</p>

他年少時受傷,無法人道,為弭平心中忿忿,他在女子身上發洩怒氣,打罵、淩辱,他用所有不堪的手段對付女子,女人越淒慘他的興致越高昂,可回回都在臨門一腳之際失卻力氣</p>

於是他越憤怒、越瘋狂,以折磨女子為樂,在她之前國公府裏已經有不少丫頭死於非命</p>

她終於明白,季家二房為什麽選擇她為季學嫡妻,為何為了娶她還編造出一個青梅竹馬的唯美故事,讓所有人都覺得季學有情有義,沒因為項家的沒落而落井下石,反而將人迎入國公府大門</p>

突然間她想笑,情義?他們之間有什麽情吶,求娶她這有書香背景卻無父無母的孤女,不過是因為沒有娘家的女子無人可以依賴訴苦,並且更好控制</p>

她是被季學淩虐至死的</p>

洞房花燭夜、一條皮鞭,他把她折騰得下不了床,之後鞭打是日常,再後來……更不知道哪裏學來的方法,竟以刀子割她女敕肉為樂</p>

所有人都看見她的不幸,卻無人為她發聲</p>

她大錯特錯,還以為能為父母討公道,沒想到卻把自己給折了進去,終於她再也忍受不住,想要逃跑</p>

可惜她被抓回去了,從此整整三年她被禁錮在小小的房間內,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p>

即便如此,她沒有尋死,她試著、努力著,盼望上蒼給予一絲助力,讓她成功逃離</p>

是,每次逃跑失敗,她就會承受更大的痛苦,但她依舊不放棄</p>

日覆一日,精神上的痛苦、上的折磨,不斷地摧折她的心志,好幾次她都以為自己死了,卻又活了下來</p>

她不允許自己發瘋,逼迫自己絕不認輸,直到那天季學帶來他口中的“新玩具”……</p>

恐懼讓她戰勝一切,她抓起他帶來的“玩具”,深深地紮進他的肉裏……</p>

然後下一刻,她聽見自己頭骨碎裂的聲音</p>

“你在想什麽?”季珩的聲音喚回她的意識</p>

他把自己的事,一件件說給她聽</p>

看著他的眉眼,瑢瑢淺淺笑開,多巧啊,原來他們很早以前就有了關系,還是同在一個屋檐下不曾見過面</p>

她聽說過的,聽說他勤學上進,他不憑恃爵位帶來的好處,堅持靠自己的能力走上仕途,他的努力讓她聯想到爹爹,覺得分外可親</p>

她還聽說那位顏家姑娘與他感情深厚,可惜礙於長輩態度,始終不能成就好事,但他打算為她終生不娶</p>

多麽堅實的感情啊!她羨慕極了那位顏姑娘,能得他如此真心相待</p>

她很想知道有情人能不能終成眷屬?可惜後來逃走不成,她被囚禁了,囚禁後的她,再也聽不到任何與他有關的消息</p>

那些年在陰暗的屋子裏,在承受身體無法承受的痛苦時,他與顏姑娘的愛情,是她心底一絲絲的甜蜜,仿佛他們能爭取到幸福的話,她便也能為自己博得自由</p>

現在,他的喜、他的怒、他的哀與樂,連他未來要走的路,她都一清二楚了,幾乎可以預見他的光明前途</p>

待他日凱旋返京,害他的人一個也不能逃過</p>

待他立下大功勞,曾經得不到的愛情將會水到渠成,不再有人阻擋</p>

多好的結果,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居然陣陣發酸,微痛著,是嫉妒在醞釀?</p>

可是,憑什麽?就算她不再是季家二房的媳婦,也只是個卑賤丫頭,何況她這副身子早已成親生過孩子,豈能與他匹配?再者,她甚至連“自己”究竟是誰都搞不清楚</p>

如今能得幾個月的相處,她應該感激上天</p>

“我想,爺一定能心想事成的”她說</p>

“我會的,你好好待在賢王府裏,賢王是個寬厚之人,定不會為難於你”</p>

“我知道,我會盡力為賢王做好每一餐”她感激賢王為爺解毒,這是她能為爺做的最後一件事</p>

“我會同賢王說好,你還是可以做想做的事,不會有人阻止你”</p>

“謝謝爺”</p>

“你安心待在賢王府,待我返京,自會接你回靖國公府”</p>

這是承諾,還是其他?</p>

如果是承諾,接回去做什麽?為妾、做通房?真的不必,寧為窮人妻、不做富人妾,騎傲與自尊一直被她貼身收藏著</p>

如果是其他……更不必了,賣身契早在自己手裏,她早已經是良民</p>

瑢瑢笑著,卻沒有回答</p>

“不說話?高興傻了?”</p>

她點點頭,順著他的話說:“是啊,高興傻了,真想看爺解毒之後會是怎麽一副玉樹臨風、卓爾不凡的模樣爺肯定會武功的對吧?比老爺……呃,比起田叔叔、田姨他們如何?”</p>

田叔、田姨,不知不覺間她把自己的定位定在下屬</p>

很奇怪對吧,過去他老說她是奴婢,她一句都沒聽進耳裏還偶爾會發脾氣,反而他絕口不提了,她卻認定起自己卑賤</p>

沒錯,是卑賤,一副殘花敗柳之身,怎堪匹配如此偉岸的男人,既然匹配不上,就不該心存妄念</p>

“當然更好”季珩得意地揚起下巴</p>

她又笑了,因為……好像現在不笑,以後就再沒有機會笑了</p>

“賢王什麽時候為爺解毒?”</p>

“這幾天吧,把你想帶走的東西整理整理”</p>

“好”</p>

她的乖順讓季珩滿意,事情全照著他想要的方向進行,他笑彎眉頭朝她伸手,她猶豫片刻,才將手交到他掌心中</p>

他把她拉到身邊坐下,再度對她保證什麽似的說:“我知道刀槍無眼,但我會小心行事,平安回來”</p>

“那就太好了”</p>

“我剛剛有沒有告訴你,其實我身體裏流著父親的血液,上戰場一直是我的夢想?”</p>

“沒有”</p>

“我從小在母親身邊長大,看得見她眼底的落寞,雖然她表現得很堅強,雖然她絕口不提,但是我很清楚,比起讓爹爹為她爭誥命,她更希望能把爹爹留在身邊,所以她希望我走科舉,我同意了,不過每每從書信中看著父親描述下的戰場,總讓我熱血沸騰……”</p>

終於能夠與人暢談心中事,季珩心底某處被解禁了</p>

他不停地說著,她認真聽取,因為心底清楚,未來這樣的機會少得可憐</p>

月光照進屋子,沒打算徹夜長談的兩人,徹夜長談了</p>

表先生坐在橫梁上,細細聆聽季珩訴說著對父親的崇拜,彎了眼角……</p>

瑢瑢竟然是王可兒?</p>

王可兒在生下兒子後暴斃,不光身邊服侍的丫頭,連徐嬤嬤也確定她已經死透,屍身早早被送到亂葬崗丟棄,既然已經死透,為什麽還會出現在自己身邊?</p>

聽到匪徒交代來龍去脈時,季珩簡直無法相信,還讓田露潛進國公府探查</p>

服侍王可兒的丫頭信誓旦旦,說自己沒認錯人,王可兒的耳垂及耳後各有一顆鮮明的朱砂痣,就算是容貌相同的雙生子,痣也不會長在同一處</p>

柄公府裏再也探不出其他消息,他只能從項舉人身上探聽消息</p>

他的女兒確實叫做項瑾瑢,只不過容貌與瑢瑢不符,便是年紀也不同,並且田雷追到項</p>

家叔嬸身上,確定她嫁入靖國公府,成為季學的嫡妻</p>

季珩是知道季學娶妻的事,只聽說是青梅竹馬,沒見過人也沒關心過來歷</p>

線索再度回到靖國公府,田露又跑一趟,這趟帶回來的消息更驚人</p>

季學確實娶的是項瑾瑢,她確實脾氣良善溫和,確實善廚藝懂醫術,在被折磨得全身傷痕累累時,是她用藥醫治好自己</p>

被田露逼供的丫頭說:“二少女乃女乃最常說的話是,只要活著就好了”</p>

即便日子過得再艱難,她都沒想過自戕,她想盡辦法逃跑,只可惜孤身弱女哪離得了國公府這座牢籠</p>

她終於死去,被季學活活折磨死的</p>

至於王可兒,別說醫術女紅制胭脂,她連半個字都不認得,她在下人眼裏就是個任性自私的笨蛋,還有人刻薄嘲笑她以為自己真能母憑子貴,直到死、前那刻都還作著夫人夢</p>

王可兒長啥樣他根本沒看清,但瑢瑢不是王可兒,他確定,那瑢瑢又是誰?</p>

“靈魂附身吧!”鬼先生突然出現</p>

“什麽意思?”</p>

“或許項瑾瑢命不該絕,然軀體被季學毀得嚴重,魂魄回不去,而王可兒已然壽終,屍身卻仍然完整,她便附在王可兒身上,重返陽間兩個女人都與你有關系,或許更是這份關系,讓她們聯結在一起”鬼先生緩聲解釋</p>

“是這樣的嗎?”</p>

這樣就說得通了,為什麽愛錢的瑢瑢能眼睜睜看著三萬兩銀子過家門而不入,因為她早已經不是項瑾瑢</p>

表先生笑問:“你怕她?”</p>

怕一個弱女子?笑話,怕一個把他當成家人悉心照顧,還發下大宏願要賺很多錢來醫好他的女子?不感激已然過分,為什麽要害怕?</p>

見狀,鬼先生道:“人與人的緣分千萬種,只要是善緣便該珍惜”</p>

他知道,不需要鬼先生說季珩瞅著他揚聲問:“不知我與先生的緣分是善或惡?”</p>

季珩能夠理解瑢瑢想隱瞞的理由,但被她隱蹣著,心裏仍舊覺得難受</p>

於是在這個夜晚,他還是問了</p>

家裏空蕩蕩的,東西全送進賢王府,明兒個他們就會搬家,兵部練兵、戶部籌糧,日期定在下個月初三,大軍出城</p>

剩下的十餘日,剛好讓賢王為自己解毒</p>

他拿著兵書,躺在床上看著,半晌嘆道:“瑢瑢,過來”</p>

她正在自己的小榻上梳理洗凈的頭發,聽見季珩喚人,她走到他床邊</p>

“坐下”</p>

瑢瑢依言坐下,心想,爺又要告訴她,他會全須全尾回來,他會把她接到身邊?</p>

這些話,這段日子聽過許多只……他不需要對她承諾,真的!</p>

一個主子不需要對奴婢做出任何承諾</p>

看著她艷麗的容顏,看著她精致的眉眼唇鼻,為了要個孩子,劉氏倒真是盡了力氣,為他尋來這樣一抹麗色,只可惜他從來沒看清王可兒的相貌——直到現在</p>

“你認識王可兒嗎?”突如其來的一句,問得她楞住</p>

直覺搖頭,她反問:“我應該認識嗎?”</p>

是啊,她怎麽認識?進府沒多久就遭囚禁,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這樣的她,哪能接觸到劉氏的陰謀?</p>

便是王可兒自己,恐怕也以為生下孩子後能在國公府裏占有一席之地,卻教瑢瑢有了重生機會,突地,季珩不再對王可兒感到惡心</p>

“沒事,只是問問”</p>

田露見過他的兒子了,劉氏取名季瑀,因著認定他必死無疑,這孩子成了季學和項瑾瑢的兒子</p>

瑢瑢輕咬唇,想過片刻後問:“上回爺說劉氏害了季懷的外室,後來呢?”</p>

她對劉氏沒有太多印象,除認親禮那天見過一面,之後再也沒碰過面</p>

外面都傳說她是個好婆婆,從不教媳婦伺候,可……哪是這樣,媳婦不過是她花錢給兒子買回來的玩具罷了</p>

“當眾行兇,你說後來能怎樣?”</p>

“季懷肯定恨她吧?”</p>

“當然,多年來劉氏不知道殺害他多少子女,讓他至今膝下只有季學一個兒子這回劉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給季懷下了絕育藥,季懷一無所知,還想在外頭擇女另住”</p>

堡作分派後,他讓田雷、田露盯著國公府,幾天下來盯出不少消息</p>

“夫妻做到這樣,真是悲哀你……知道季學的妻子嗎?”</p>

終於問了,她想說些什麽嗎?“項氏?聽說她常年待在院子裏,足不出戶”</p>

說到這裏時,他審視她的表情,只見她臉上滑過一抹黯然</p>

瑢瑢蹙眉,還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去了?是刻意封鎖消息?</p>

為杜絕悠悠眾口,季學需要妻子和兒子來證明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現在都有了,他的生活無比完美</p>

若季珩真的死於非命,季懷襲爵,他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爺,這樣一個方方面面都無比完美的男人,會有多少女人想進國公府為妾?</p>

然後一句夫妻情深,一句不忍妻子傷神,造就他深情形象</p>

再然後,他可以買回更多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女人,任由他淩辱折磨</p>

她從未要求過公平,只是不懂,為何惡人有權橫行,好人卻要死於非命?</p>

季珩追問:“為什麽想問起項氏?”</p>

“只是覺得如果季學如爺所言,他的妻子未免太可憐”</p>

“是很可憐,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怎會想嫁給季學?想必也是個貪圖榮華富貴之輩”他刻意道</p>

瑢瑢直覺搖頭,“或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p>

苦衷?瞬間他明白了,她是想藉國公府之勢為父母報仇?沒想到大仇未得報,卻把性命給搭進去</p>

他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放心,季學不會水遠一帆風順,總有一天他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p>

瑢瑢深吸氣,用力搖頭,想甩開什麽似的,“別人家的事情,他好壞與我無關”</p>

“沒錯,本就與你無關,有關的人是我,我不會讓那一家人好過!”</p>

看著季珩,她其實很想問問顏姑娘,他們是怎麽認識的?他們之間有怎樣的牽扯關聯,為何會弄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p>

可惜身為“瑢丫頭”不該聽說過那些,她強忍心中好奇,道:“爺身上的毒解開,日後想做什麽都可以隨心所欲,我預祝爺鴻圖大展、心想事成”</p>

她沒說出口的是,屆時再沒有長輩可阻止他的愛情,他有權隨心所欲</p>

他接口道:“是隨心所欲,做想做的事、完成想完成的夢想,與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說完,他笑眼瞇瞇地望著瑢瑢</p>

這時候,季珩突然覺得也不用什麽事都要截穿,既然瑢瑢不想提過往也不知道王可兒的事,而他又找了賢王來保證她的安全,那麽過去的事就到這裏為止吧,他們兩要過的日子在未來</p>

他很少笑的,他很愛擺臭臉,可現在笑得這麽開心,是因為能與想在一起的顏姑娘在一起?</p>

瑢瑢更覺心酸,像是誰不小心失手往她胸口潑了一盆醋,讓她連笑都變得好困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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