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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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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轉眼到初十, 這天沈家門庭若市,因是給沈玉卿辦的酒宴,沈玉卿也大了, 如今高中, 沈宴秋也有意讓他學學人情世故, 待人接物這塊, 都會帶著沈玉卿,好叫他能融入到官場的氛圍內, 也不擔心入官場後, 無法適應。

女客這裏, 雲氏也是帶著雪濃招呼,畢竟沈家已放出消息,雪濃將來要嫁給沈宴秋,身為沈宴秋的夫人, 與各家夫人小姐往來,也得有個體面交談。

來的客人多,女客和男客自不能坐一處,各自分了兩地兒,女客都在後院,男客則在前頭院子,沈家的姑娘們坐了一桌, 時不時有其他桌上的夫人、姑娘目光灼灼看著雪濃那張顏色過盛的臉,紛紛感慨,原來沈宴秋也只是個俗人,男人沒有不好色的, 即使是沈宴秋這樣禁欲多年的人,也逃不開美人誘惑, 更不用說,這還是個年輕軟嫩的美人。

雪濃身側坐著沈妙琴,嫁進延平侯府裏將將兩個月,她就懷上了,害喜的厲害。

孕婦不能吃什麽,雲氏交代過雪濃,雪濃給她盛了碗醍醐湯,看著她吃,道,“今兒人太多了,妙琴姐姐原不該過來,咱們一家子何時都能聚。”

沈妙琴喝了小半碗醍醐湯,胸口那陣陣酸意要好些,道,“玉卿弟弟高中,我要是不回來,像什麽話,一家子骨肉,也就這樣的時候才能撐一撐臉面。”

雪濃稱是,示意金雀把早備好的一小碟酸梅放到她手邊。

沈妙琴吃了顆酸梅,壓低聲道,“不瞞殊玉妹妹,我打算在娘家這裏住到胎像穩了再回去。”

雪濃有些好奇的問她原因。

“有陣子大嫂帶她家大姑娘去魏國公家串門,不想那孩子貪玩,掉進了魏國公後園子裏的水塘,還好被人發現的早,不然就沒了,二嫂同我一樣都有孕,她閑不住,上法源寺燒香拜佛,結果走路不小心,在法源寺的水潭邊摔了一跤,孩子也沒保住,我婆婆說,這兩件事都發生在水邊,定是先前桃花宴,那宣平侯嫡子死在了府裏,惹了家裏一身晦氣,叫我回來避一避,二哥哥是做首輔的,身上煞氣重,那些妖魔鬼怪都不敢來造次,”沈妙琴道。

雪濃唔著,有些不寒而栗,溫子麟生前為非作歹,原以為死了好,沒成想死後還能興風作浪。

四月的天,入夜微涼,雪濃不覺發冷,叫金雀去把擋風的圍屏搬來,也免得沈妙琴吹風。

宴席過半,外頭丫鬟進來,說宮裏賞了東西下來,不是皇帝賞的,而是現今的康嬪娘娘陸秀芷賞下的,府裏各位小姐少爺都賞了些東西,給雪濃的最多,還遞了話來,說想在雪濃出嫁前,接她進宮裏玩幾天。

雲氏便問雪濃的意思。

雪濃抿了抿唇,跟雲氏咬耳朵,“……她已是娘娘,我一階民女,彼此有雲泥之別,不該再來往的。”

雲氏握了握她的手,笑說,“你想明白就好,宴秋先時就跟我提過,不叫你再和這位娘娘接觸,就怕你再任性,宴秋是為你好。”

沈宴秋這段時日可過分的緊,雪濃就算在三房,他也能背著人欺她,還說那些讓她感到羞恥的話,仗著他是家裏的哥哥,又是首輔,總逼迫著她,她都已經不願意理會他了。

雪濃嘟噥著,“母親也向著他,我同他沒什麽好說的。”

雲氏在她腦門上點點,直笑道,“這孩子,都要成親的人了,還鬧呢。”

說罷離座去應付。

雪濃越發的氣不順,小口喝掉酒水,聽沈妙琴對她道,“殊玉,你同二哥哥二十就成婚,這婚期倒緊的很,二哥哥也真是,旁人都要先定下親事,然後再過個把月完婚,你們連親事也沒定,就直接娶了,太著急了些。”

金雀咯咯笑道,“您說的太對了,就是咱二爺太著急,要不是夫人勸下,他恨不得十五就把姑娘娶了呢。”

雪濃面上浮上一層艷紅,也不知是喝酒喝的,還是羞臊了。

沈妙琴促狹了幾句,才跟雪濃咬耳朵,“你們離成婚也沒多少時日了,夫妻間房中事有不懂的,正好我在家裏,記著問我。”

雪濃窘迫不已,便說自己有些醉酒,搭著金雀的手起身,離席去走走,正過了花墻,在附近的涼亭下坐著歇息。

金雀給她披上了披風,道,“姑娘在這裏坐坐,奴婢叫人去給您盛碗醒酒湯來。”

雪濃也沒醉,就是太羞人,她們越拿沈宴秋開玩笑,她就越窘態難掩,只有在這裏,才能舒緩一口氣。

金雀豈有不理解她的,不過是女兒家的矜持不願表露自己的心扉,再者恢覆記憶後又對沈宴秋又懼又喜,人前便是副討厭沈宴秋的架勢,誰還瞧不出來,虧得沈宴秋厲害,就得要強硬的先把人娶了,也免得她真傻乎乎要嫁別人。

金雀使了丫鬟去廚下討醒酒湯。

雪濃依著欄桿獨自嘆氣,一會兒惆悵,一會兒又害羞。

金雀道,“二爺待姑娘情真意切,府裏上上下下都看在眼裏,也就姑娘想不開,姑娘以後嫁給了二爺,二爺還不是把您寵成了寶貝。”

雪濃唇側露貝齒半咬,下頜抵在胳膊上,不睬金雀,金雀能知道什麽,沈宴秋現在兇的很,根本不叫她舒坦,她生點氣又怎麽了。

金雀失笑,旁人說再多好話,都比不得沈宴秋哄一句,還是跟他執拗,要他哄呢,偏他會拿捏,就是不哄人,才叫雪濃一顆芳心難安。

未幾,那小道上有人走過來,離近了才知是王昀。

王昀癡癡的看著雪濃,他今晚來沈家吃宴,沒想過會碰到雪濃,這亭子什麽人都能來,他也是來醒酒的,不想就聽到了丫鬟這番話,再想那日沈宴秋抱雪濃時,雪濃的不情願,正值妙齡的美貌姑娘有幾個會願意嫁給大那麽多的男人,便私以為雪濃是被迫的。

雪濃看見王昀便冷了臉,示意金雀趕人。

金雀一眼就看出王昀對雪濃有垂涎之意,也是聽過他們過往的事情,這是見雪濃身份轉變了,想吃回頭草。

金雀笑著道,“王二公子,我家姑娘在這裏歇著,多有不便,您另找地兒醒酒吧。”

王昀兩手揣袖,道,“我有兩句話想跟殊玉姑娘說。”

金雀眉頭直皺,便要喝聲轟人。

雪濃卻朝金雀擺手,金雀只得退開。

雪濃起身,問他有什麽話要跟自己說。

王昀走近,低聲道,“我如今已是庶吉士,假以時日定能入朝堂,若姑娘願意下嫁給我,我去求陛下賜婚,姑娘必能擺脫先生。”

雪濃眸中閃過驚異,他是沈宴秋的學生,他竟然敢背著沈宴秋跟自己說這種話,這都已算的上是違逆老師了,再叫她驚奇的是,他先時說過最想娶的人是溫雲珠,一年不到,人就變了。

雪濃道,“我二哥哥是你先生,你說這樣的話實為大逆不道,你的聖賢書是白讀了。”

王昀一震,“你不是不想嫁給他嗎?”

雪濃半分也不想看到他,“誰同你說我不想嫁他了,那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與你這個外人有什麽相幹。”

王昀難以置信,“我知我當初被豬油蒙了心,你並非對我無情,不然也不會在我家中跳河,我也有悔改之意,你為什麽不能給我個機會,難道說,你非要糟蹋了自己才後悔?”

雪濃被他這無恥的言語給驚住了,“你再胡說,我叫人把你趕出去!”

王昀急道,“過去是我不對,可我是誠心悔過,你就算與我置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親事不當回事兒!”

他果然還是如以前般,遇事先指責別人,什麽都是別人不對,因為他有悔意,她就該歡天喜地的接納,若她不願原諒他,就是她不對,她不識好歹。

真是一點也沒變。

雪濃突然就覺得跟他沒什麽好生氣的,她持著梅烙六角瓷青湖色紈扇半遮面,輕煙似的眉眼中波光蕩漾,徒留那顆胭脂痣沾染風情嫵媚,上上下下打量著王昀。

王昀被她看的身體一緊,渾身燥熱,若非知禮義廉恥,真可能會難以自控的將人摟住欲行好事。

雪濃輕笑著,有意擡高聲音道,“你是我什麽人,我怎麽就跟你置氣?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和我二哥哥有何可比之處?他是當朝首輔,儀表堂堂,為人清風雅正,沈家家財萬貫,我若嫁了他,我便能做首輔夫人,這沈家也是我來當家做主,憑你一個小小庶吉士,便敢口出狂言要我下嫁,你配麽?”

她的嗓音又細又軟,若說的是情話,定叫人沈溺其中,可她說的是這樣貶低之言,有如根根鋒利的針紮進王昀心口上,王昀也想出口駁斥她,可諸般話語都遏制在喉間,她本來就是貪慕虛榮的女人,他不是早就了解的嗎?去年在白雲觀,她第一次見到沈宴秋,就送了親手做的護膝,那時就有了攀附之心,她提出退親,是她想攀沈宴秋這根高枝,現在攀上了,又豈會放棄。

王昀死死瞪著她。

雪濃卻再不給他半分目光,自己下了臺階,搭著金雀的手走了幾步,小丫鬟從廚房要來了醒酒湯,她冷嘲熱諷道,“端給那位王二公子喝吧,讓他醒醒酒,省得癡人說夢。”

小丫鬟便把醒酒湯端到亭子裏的石桌上。

雪濃揚長而去。

王昀將醒酒湯連著碗砸到地上,一拳捶在石桌上,他今日所受羞辱,來日必要他們加倍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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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濃再回席上,發覺已有不少人散了,沈妙琴和其他姊妹都在幫襯著雲氏料理殘局,雪濃趕緊叫下人扶沈妙琴下去歇息,她跟著雲氏送客,再收點送來的禮,直忙碌到上夜才歇。

雪濃告辭了雲氏回東廂房,才走過青石橋,就見橋下站著沈宴秋,一看就知道他一早等在這裏,是攔她的。

雪濃扭頭就往橋上走,金雀真奇怪呢,可一見迎面過來的沈宴秋,哪還不知緣故,老老實實先回了東廂房,留的他們兩個你追我趕。

雪濃將將折回橋上,還沒下橋,身後沈宴秋已經追上來了,她腳下再快,也不及沈宴秋腿長步子大,她索性提著裙擺往橋下跑,沈宴秋握到她胳膊上將她拉住,很幹脆的橫抱起來,她哆嗦著聲道,“你放我下來。”

沈宴秋抿緊薄唇,道,“我怕你掉河裏。”

他怕她像那夜墜入河水裏。

雪濃倏然安靜下來,任他抱著自己下橋,他把她直接抱去了大房,等她意識到路不對就已經遲了,她攥著手捶了他兩下,要他放自己下來。

沈宴秋真放她站到地上,手握住她的五指低低笑道,“原來殊玉是看中我的家世背景,巴不得嫁給我做首輔夫人。”

雪濃一下就知她在亭子裏和王昀說的話都傳到沈宴秋耳朵裏了。

雪濃還沒有原諒他,又對他有怯意,不敢跟他對抗,小聲駁道,“我只是迫不得已,你明明知道……是你欺我太甚。”

沈宴秋瞇著眸,低頭在她手指上咬了咬。

雪濃便從他手裏掙脫,慌張想跑,他擋去了她回東廂房的路,她只得沿著小道走,走了有片刻,身後伸來胳膊環上了她的腰,手掌張開牢牢包住腰腹,她腿上力氣就恍似被抽去,被他帶到懷裏,半摟著回了大房。

進了屋,雪濃張著唇和他接吻,這要入夏的天春衫越來越薄,沈宴秋解起來方便的很,沒會子落了一地衣裳,她人都像沒骨頭般被抱進床,床帳一放下,她就輕泣出聲,間雜著她的求憐,過了子時才消停。

東廂房這邊等不回雪濃,金雀自清楚是被沈宴秋帶去大房了,便使幾個有眼色的丫鬟趕去大房。

過了四更天,金雀醒來盤算著接雪濃回東廂房,他們就要成婚了,雪濃從三房出嫁,這幾日也不宜在大房過夜,該守得禮數還是要守的。

她趕緊起來,準備去大房接雪濃,不想東廂房裏有人聲,她小心推門進去,才見裏間沈宴秋抱著熟睡的雪濃放進床褥內,他身上穿著朝服,應是要上朝去。

金雀便退到外邊兒,不一會兒沈宴秋從屋裏出來,示意金雀不要聲張,金雀點頭應是。

沈宴秋才施施然上朝去了。

到天亮雪濃才醒,察覺自己在東廂房,還懵懵的,直到金雀告訴她,是沈宴秋送她回房的,她才意識到昨兒晚不是做夢,是真半推半就跟他同房,纏綿了半宿,難怪她身子沒勁,又酸又澀。

雪濃一張臉忽白忽紅,伏到枕頭上哽咽,她明明還沒有原諒他,他當真可惡!

金雀給她拭淚,幫她數落沈宴秋,“二爺也太不會疼惜人了,姑娘都還沒氣消呢,就把姑娘拐去大房,等奴婢去告訴夫人,叫夫人臭罵二爺一頓,姑娘也不嫁他了。”

雪濃立即不哭了,難為情道,“你別告訴母親。”

金雀憋笑著說是,知道她這哭是拿不下臉,又氣沈宴秋,又不是真不想和他成親,這就是她性子裏的忸怩,最愛跟沈宴秋使小性兒,還得要他受著,旁人一說,就沒趣兒了。

沈家酒宴過後,最受京中矚目的就是沈宴秋和雪濃的親事,莫說外頭盯著,沈家也為此事上下都張羅著。

雲氏更是擺足了架勢,要給沈宴秋和雪濃辦場眾人艷羨的婚事,府中也是趁著這婚禮前的十天時間休整了一遍,大房的前院和後院也是拓寬了地方,還特意遣了花匠來,在院子裏種了各色雪濃喜歡的花草。

雲氏自己有主張,從庫房內搬了不少珍貴擺設出來,都比著雪濃的喜好,讓人去把大房的五間上房都布置好,不要顏色太老舊,也不要太淳樸,大房進新婦,雪濃還這麽小,沒必要跟著沈宴秋住在老舊的房子裏,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大房該添人氣。

喜慶之餘,王家遞了請柬來,是慶賀王昀高中的酒宴,邀沈家前去。

雪濃沒想去,沈宴秋和雲氏也不帶她去,當天雪濃在家中如常,府裏的繡娘趕制出來婚服送來給她看,她還煞有介事的指出來哪些瑕疵,得來金雀打趣,一下午三房都歡快極了。

晚間雲氏赴宴回來,與雪濃說起王家宴上出了樁子事兒,王昀醉酒與溫雲珠滾上了床,當下宣平侯和周氏還在王家討要說法,話裏話外都是逼著王昀娶溫雲珠。

雪濃眉頭一跳,想起周氏曾來繡坊與她說過的,周氏能給她下藥,大抵也能給王昀下藥,對於如今的宣平侯府而言,王昀實在是個好女婿。

雪濃並不同情王昀,他和溫雲珠相配至極,早就該結成夫婦,他們自己求來的因果,便自己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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