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十五章

關燈
第四十五章

雪濃落水後就陷入昏迷, 彼時沈家都沈浸在忐忑中,就是沈雲香也沒怎麽吵鬧,私下裏也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了解清楚, 知曉雪濃是養著給沈宴秋做夫人的, 雖有不樂意的, 可這是大房的事兒, 她就是嚷著說不好,沈宴秋喜歡, 也不會理會她的吵鬧。

雪濃昏迷以後, 就被安頓回大房的內院裏, 大夫有說她這幾日就會醒。

沈宴秋一得空,便坐在床邊,念一些醒神明心的道經。

雲氏也每日過來看望,家裏也是她在管著, 倒不擔心會亂。

正是下雨天,雲氏過來後,幫著沈宴秋將肩膀傷口換了藥,兩人才到雪濃房裏,聽金雀說,雪濃夜裏翻了身,怕是今日就能醒過來。

雲氏便說, “現今都知道你要娶殊玉,這婚事得先定,等三月你們就把婚事辦了,也免得夜長夢多。”

沈宴秋沈思須臾, 尚未點頭答應,就見床上雪濃幽幽睜了眼。

雲氏一看見她睜眼, 高興壞了,忙上前道,“好孩子,你可醒了,叫我和你二哥哥擔心的不得了。”

說著要扶她坐起來,若是往常,雪濃定會嬌懶的由著她扶自己,可此刻她眼底帶著驚愕和恐懼,躲閉著雲氏的觸碰,只往床角去藏。

雲氏一訕,回頭瞧沈宴秋,沈宴秋抿緊薄唇,轉步出去了。

雲氏端詳著雪濃的神態,她斟酌著話道,“殊玉,你是不是記起事兒了?”

她見雪濃撲閃著眼睫,心想是壞了,這孩子恐怕真把以前的事情給記起來了,雪濃失憶前發生過什麽,她自然不得而知,但從雪濃的表情也瞧得出,雪濃很怕沈宴秋。

去年八月份,沈宴秋把雪濃帶回府,那時雪濃也是渾身濕透,而且她身上那些斑痕太過明顯,只要眼睛不瞎的,都能猜出是怎麽了。

那會兒雲氏還想著,他們是你情我願的,現下看來,別是沈宴秋強迫了人家姑娘吧!

雲氏越想越有可能,雪濃畢竟才十幾歲,先時又和王昀有婚約,之後婚約解除,那王昀又同溫雲珠定下親事,外界都傳是溫雲珠搶了她的親事,而今看來,別是沈宴秋看上了她,這才跟王昀親事不成,畢竟一個小姑娘哪兒有膽量和比自己大那麽多的男人私相授受呢。

這要是真的,沈宴秋也幹了禽獸不如的爛事,還趁著人家小丫頭失憶,誆騙著人這麽久,這要是想不開的,得一頭撞死。

雪濃給雲氏做了半年的女兒,她早已把雪濃當成了自己養的孩子,孩子遭罪了,她當然心疼,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回頭把沈宴秋說道幾句,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是要把雪濃寬慰好,雪濃要是不情願嫁給沈宴秋,那也怪沈宴秋太過分。

雲氏默了默,聲兒更溫柔,“這幾日你二哥哥也擔驚受怕的。”

她才想為沈宴秋說幾句好話,雪濃只把臉埋進膝蓋裏,根本不願聽這些。

半晌,那細薄的背在顫,是哭了。

雲氏只得道,“你二哥哥有不對的,我叫他給你賠禮道歉,你若討厭他,我不許他來見你,好不好?”

她豎起耳朵聽,方覺雪濃哭聲停了。

雲氏便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見沈宴秋,這短時間內沒法接受,也是正常的,就怕長久下來,她也不肯原諒他,這些年他好容易這麽疼一個姑娘,什麽好的貴的、連全副家當都捧到她跟前,原以為是佳偶天成,誰料這竟是沈宴秋強搶來的人。

雲氏嘆了口氣,出門來跟沈宴秋把房裏雪濃情況說明,便要帶雪濃回三房,沈宴秋破天荒的阻攔起她,不準她帶人走。

雲氏氣惱了,把他叫到另一邊的夾道內,劈頭蓋臉一頓罵,真是不給一點好臉色,“殊玉那孩子本來就可憐,你怎麽做出來那等荒唐畜生事,我先前當你們是兩情相悅,還為你高興,可現在殊玉見都不想見你,你把她欺的太苦了!”

沈宴秋緘默一瞬,示意雲氏跟他去書房,在房中把話敞開了,雲氏才知曉其中內情,原來雪濃是被那溫家夫婦下了猛藥,還不止用這下三濫的招數一次,仗著他對雪濃的憐惜之情,妄圖借雪濃攀上沈家,在王家那晚,他若不救雪濃,雪濃的名聲也會毀盡。

雲氏聽的落淚,一個勁的念叨著雪濃命苦,可這些話要如何跟雪濃去說,說了她也未必會信,畢竟沈宴秋是實打實的欺負了她,她沒恢覆記憶的這半年,兩人也濃情蜜意,早就不能說清白了。

雲氏一番思索,還是要把雪濃先帶回三房去,雪濃現在懼怕沈宴秋,留在大房,只會讓雪濃更對沈宴秋畏懼,只有先把兩人分開,等雪濃情緒穩定了,她再找時機告訴雪濃原委,但要不要原諒沈宴秋,那得看沈宴秋在她心底的分量重不重了。

沈宴秋沒再阻攔,雲氏在當天就把雪濃接回三房去了。

大房這邊又知會二房,所以都知道雪濃已經恢覆記憶了,也沒人敢往外嚷嚷,雪濃還是沈家受寵的姑娘,只是嫁不嫁沈宴秋,還得往後推推。

--

自雪濃搬回三房,三房倒沒之前歡樂,凡跟她有關的,丫鬟婆子們都不敢支吾,唯恐叫她聽見。

雪濃也鮮少外出,最常是躲在房中,就是金雀要服侍她,她也極避諱的不願她碰自己,甚至也不叫雲氏母親了,每回雲氏與她說話,她都畏怯的低著頭,好在沒對雲氏抵觸。

沈宴秋有時候會送些小玩意來三房,雲氏會獻寶似的拿給雪濃,可只要被她知曉是沈宴秋給的,雪濃看都不敢看一眼,之後雲氏再不提沈宴秋了,她也不願碰那些東西。

雲氏也是無法,想著可能日子再長些,她看到沈宴秋的真心,自會回心轉意。

可這也是她想的,雪濃自恢覆記憶以後,就不想在沈家呆了,這裏到處都有她和沈宴秋相處的氣息,她只要回想起來,就會戰栗難受,她迫切的想離開這裏,即使雲氏對她再好,她都無法忘記她在王家爬上了沈宴秋的床。

沈宴秋在她眼裏是長輩,她同長輩做下了這種事,她根本沒辦法面對沈家人,尤其是沈宴秋。

於是沒幾日,雪濃提出要離開沈家,雲氏為此哭了一場,裝作病倒,才嚇得雪濃沒有立刻要走,但雪濃還是想等著雲氏病好後再離開。

晚間剛用過晚飯,就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雪濃洗漱後自己進了內室,只瞧金雀坐在榻邊理半截沒打完的絡子,見她過來,忙收了絡子,小心看著她的臉色說話,“奴婢是瞧彩線打結了,才想著理一理。”

“姑娘若討厭,奴婢馬上扔走。”

那絡子是之前雪濃打給沈宴秋的,還沒打完,雪濃記憶回來,就把它忘在角落裏了。

雪濃眼尾掃過一眼,不吭聲,自己繞開她,躺到裏邊兒的床上,側背著身不予理會。

金雀揣度著她心底的想法,猜她是糾結的,這幾日只要看見沈宴秋的東西,就會是這副不得勁的模樣,沈宴秋送她的那串玉化硨磲佛珠也被她取了下來,金雀問她是送還給沈宴秋還是怎麽,她也是不吭聲,最後就被壓箱底了。

金雀尋思她也不是對沈宴秋沒有情誼,只是過往委實難堪,她心裏過不去那道坎,想著離開沈家,也是想躲避這些,可現在外面人盡皆知,延平侯府的桃花宴上,雪濃被沈宴秋救上了岸,雪濃必是要嫁給沈宴秋的,憑她說要走,沈宴秋也不可能放她走。

金雀將針線絡子都收進櫃裏,再轉身,既見沈宴秋站在門外,她連忙出來,可見沈宴秋身上的官服都沒換,衣袖都沾了外面的水汽,想是知道了雪濃想離府,急匆匆趕到東廂房這裏。

沈宴秋入內腳步放輕了,緩慢踱進內室,停在團花織錦屏風前面,坐到臨近的杌子上。

床上雪濃聽見動靜,下意識回頭,隔著屏風也看到那挺拔寬闊的身形,她又把臉朝向裏,瑟縮成一團不願看他。

“殊玉,”沈宴秋輕輕嘆息,“能不能不要走。”

雪濃止不住流淚,只能捂住自己的嘴,不讓哭泣被他察覺。

沈宴秋來時是倉促的,這幾日他見不著雪濃,也知道雪濃不想看見他,他沒有刻意過來打攪,就如同雲氏說的,可能時間久了,她會慢慢淡忘,可是她想離開沈家,一旦離開了,淡忘的就只會是他,他不想從她的記憶裏抹去。

他等了片刻,裏面人不回答他,他溫和道,“哥哥是不會放你走的。”

若以前他說這種話,雪濃一定嘴上反駁幾句,內心卻悅然,現今她對這種溫柔強勢只有五味陳雜和無可奈何,她是真想走,可他不點頭,她根本走不掉,她不是沈家人,她沒臉留在這裏。

沈宴秋沒有再多話,起身走了。

金雀再進來,探頭往裏瞧,就見雪濃捏著帕子背身拭淚,哭的很傷心。

金雀也沒膽進去安慰她,悄悄把門帶上,自去雲氏房裏匯報,雲氏一陣又笑又惱,只怪沈宴秋也太著急了,她不過是自己說要走,又沒走成,哪用得著這麽急巴巴趕來說一通,沒得又把人給嚇著,真想跑了。

這可真叫雲氏說中了。

正趕上宮裏陸秀芷想見雪濃,派了人來接她,這回也沒什麽話術,雪濃都已經醒了,她自己也想進宮見見陸秀芷,雲氏便也不好勸,只得放她入宮。

陸秀芷這回再見著雪濃,又另覺不同,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糾結膽怯又回來了,人的感覺非常神奇,一旦覺著回來了,便下意識猜測到,她可能恢覆了記憶。

春三月的天氣,儲秀宮的後院子裏有宮女在放風箏,雪濃陪著陸秀芷坐在院裏曬太陽,仰頭瞇眼看著天上越飛越遠的風箏。

陸秀芷如今已顯懷了,人也比之前富態了不少,近來皇帝已不常來儲秀宮,宮中美女如雲,皇帝又有了新寵,相信再過不久,皇帝大抵就不會再來儲秀宮了。

陸秀芷感慨道,“去年也是這時節,我們在一起看風箏,那時候本宮要出嫁了,本宮還勸解你不要為了一個男人而和家中鬧不合,不知你還記不記得。”

雪濃緘默無言。

陸秀芷問道,“你在沈家過的好不好?”

雪濃點了點頭,她在沈家過的很好,如果沒有記起以前,她一定沒這麽多煩惱。

陸秀芷觀她神色,知她已恢覆了記憶,卻也沒挑開,笑道,“本宮人在深宮,宮外面的事情也不知道多少,只聽聞沈首輔對你疼愛有加,想要娶你做夫人,你比本宮有福氣的多。”

雪濃揪緊手指,道,“別取笑我……臣女了。”

陸秀芷苦笑,“怎麽是取笑,本宮實在羨慕你,好歹沈首輔是真心待你,本宮在陛下眼裏,不過是這深宮婦人中不起眼的一個,想起來了,來看看,想不起來,才是常事。”

她說著落了幾滴淚。

雪濃與她畢竟是昔日好友,見不得她落淚,說道,“娘娘如今腹中懷的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陛下豈會不在意娘娘,娘娘當放寬心。”

陸秀芷點點頭,兩人又閑話了幾句,雪濃原想告辭,這時恰好有太監來報,說賢妃過來看望,雪濃便不好走了。

賢妃也不是頭次見雪濃,這回再看見雪濃,也是客客氣氣的,畢竟也不是要進宮的女人,她沒那麽大敵意。

只是雪濃到了儲秀宮,叫她起了提防心,這可是未來的首輔夫人,若被陸秀芷籠絡住了,那可就大事不妙。

賢妃和德妃共同協理後宮,陸秀芷又是宮裏第一個有孕的女人,自是格外照顧。

賢妃笑道,“沒想到在陸昭儀這裏看見殊玉姑娘,真是有緣,回頭殊玉姑娘也往本宮宮裏坐坐,本宮瞧著殊玉姑娘也喜歡的緊。”

她一句話將落,又有宮女來傳,說德妃也來了。

賢妃與德妃相互間極不對付,賢妃前腳來儲秀宮關切陸秀芷,德妃後腳就跟來了。

德妃看見雪濃,自也有一番好話來誇雪濃,雪濃見識過兩人較勁,只得笑臉相迎,能不說話盡量不說話。

賢妃帶來了一些孕婦能吃的果品,德妃也帶了一些孕婦能吃的點心,兩人都盯著陸秀芷吃。

陸秀芷也不知是不是太會做人,竟一碗水端平,把她們帶來的食物,都吃了大半,兩人還沒來得及得意,陸秀芷就喊著肚子疼,直疼的滿頭汗起,把雪濃和二妃嚇到,忙叫太醫來給看脈,太醫看完了脈像,說陸秀芷吃多了東西,腹中脹氣,使得肚子疼,以後千萬註意飲食均衡,吃的太多,胎兒也會長得太大,臨盆時就危險了。

當下二妃都慌了,因陸秀芷懷的是第一個龍胎,皇帝也會過問胎兒情況,太醫是不會隱瞞的,這兩人較勁,卻傷及陸秀芷,自然怕皇帝指責。

二妃灰溜溜離去。

雪濃也想告辭,可陸秀芷虛弱的靠在床前,求她留在宮裏陪她兩天,她一心軟,就答應了下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