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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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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那次在王家小宴上,雪濃在客房睡著,衣服上又丟了一粒扣子,事後不僅被孫嬤嬤數落過,還為著那粒扣子四下找了一遍。

如今的年頭,她們女孩子的名節很重要,丟了隨身的帕子都會出事,更別說是一粒扣子了,流月私下裏還與她擔憂過,說怕被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撿了去。

為此還暗地盤問過不少人,也沒下落,不想被溫子麟撿去了。

雪濃溫笑道,“是我的,先前不知道丟在哪裏,沒想到被你撿到了。”

她朝溫子麟伸手,意思是讓他把扣子還給自己。

溫子麟見她落落大方,略露差異,那次晚上,四下黑燈瞎火,在小道上,她被他禁錮在懷中畏怯的直哭,那細條條的身子甚至都掙不開他的手,反而更激得他興奮,要不是沈宴秋突然出現,他差點就得手了。

那又如何,正是被沈宴秋看在眼裏,他父親再把雪濃送給沈宴秋,沈宴秋才會不收,畢竟,雪濃早就是他的了。

溫子麟端詳她臉上的神態,是有聽家裏人說過,雪濃受了刺激,記不起一些事情了。

“姐姐,你真不記得去王家那天晚上發生什麽了?”他問道。

他從不叫姐姐,陡然這麽叫雪濃,雪濃難免微怔,旋即仍柔笑的回答他不記得了。

溫子麟皮笑肉不笑,低頭解香囊上的扣子,解了有片刻,那扣子卻沒解下來,還跟他的衣帶纏絞到了一起,他裝的像個好弟弟,還喚她姐姐,求她幫忙解下來。

雪濃不疑有他,坐近一些,又想著不能觸碰到他,只專心解那粒扣子。

饒是這般,她離溫子麟也很近了,夏日本來就炎熱,溫子麟身上熱氣與她相近,她頓覺不舒服,才想松開手,和他說這扣子也不急著要,他回去解下來再還也是一樣的。

可雪濃的手尚未離開,溫子麟忽將她握住,她陡然心生抵觸,想甩開,但他握的很緊,她克制著難以言喻的戰栗,幹笑道,“你這是做什麽?”

雪濃連手都比別人生的好,秀軟纖長,指尖若蔥,這時節都嫌熱,她的手卻溫涼,握在手裏猶似涼玉。

溫子麟占到了便宜,當然不想放手,對她笑道,“我們小時候,姐姐常牽著我和雲珠,怎麽現在大了,反倒生疏了,姐姐手涼,我體熱,借我解解暑吧。”

這話若換個人來說,已近乎狎戲,可他是溫子麟,雪濃確實是他姐姐,奈何他們沒有血緣關系,也不是親姐弟,小時候固然有過接觸,如今大了,比不得小時候,再者先前也是他先說的要避嫌,如今卻又一改做派。

雪濃向來性格軟,卻也知自己不喜歡這樣要拒絕。

“子麟,你放規矩些,叫人看見像什麽話?”她拿出做姐姐的腔調來,手掙了好幾次終於從他手裏掙開了。

她即刻坐到另一側的板凳上,側著身冷下臉來,決定不予理睬。

溫子麟的視線凝在那一手可握的軟腰上,哼笑道,“姐姐現在倒是與我生分,那天晚上可不是這樣。”

雪濃皺著眉頭未作聲。

溫子麟嗤道,“原本我也不想舊事重提,可姐姐未免太狠心,自己做過的事情,轉頭就忘了,要是說到母親那裏,姐姐在咱們家可就呆不下去了。”

雪濃微張大眼錯愕道,“我做了什麽?”

溫子麟道,“趁我酒醉,對我百般勾引。”

“你胡說!”雪濃當即駁斥,從前她都待溫子麟有如親弟,她和溫子麟從沒出格舉止,怎麽可能會對他行勾引之事。

“是不是胡說,姐姐心裏清楚,總不能姐姐說忘了就忘了,這扣子還在我手裏,只要我拿到母親跟前,你猜母親是信你還是信我?”溫子麟輕而易舉把扣子解下了,塞進衣袖中,擺明不怕她搶。

他是周氏的兒子,周氏當然會信他,屆時雪濃必會被趕出宣平侯府,再有名聲毀盡,她還能怎麽在外立足。

雪濃良晌才道,“我與你無冤無仇。”

他為什麽要這般對她?她是養女不假,可她對他根本沒起過歪心,她很清楚這是汙蔑,但他手裏攥著那枚扣子,就攥住了她的命門。

溫子麟見嚇住了她,自己向她坐近,果見她別過臉往另一邊挪,是骨子裏都在厭惡抗拒他。

溫子麟輕笑,“我和姐姐也無冤無仇,怎麽舍得姐姐因此被趕走,我只要姐姐答應我一件事。”

雪濃白著臉不語。

溫子麟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我在家裏,晚上屋裏給我留個門。”

雪濃渾身發涼。

馬車這時停下,王家到了,溫子麟先下了馬車。

片時雪濃才從馬車裏出來,差點沒踩穩凳子,還好流月扶住了她,小聲道,“姑娘是怎麽了,神不守舍的,您小心些,那邊老爺夫人和沈首輔都看著呢。”

雪濃只往門前瞧了眼,是有不少人,各家的夫人小姐紛紛上了馬車,沈宴秋身邊站著王昀和溫德毓,也都是要上馬車。

周氏朝她招手,她垂下頭慢慢走過去,周氏便不高興的說她,“今兒是王家老夫人的喜日子,你怎麽哭喪著臉。”

雪濃勉強笑道,“……早起有點著涼,所以氣色不太好,不然我還是回去吧。”

周氏心想她近來一直身體不好,也沒什麽可說的,便道,“別回去了,沈家那位雲夫人念著你,才叫你來的。”

說著便又提到沈宴秋包了醉仙樓給王家老夫人慶壽,這才有大家夥都坐上馬車要趕去那邊。

雪濃便再坐上周氏的馬車。

沈宴秋看著她臉色慘白從溫子麟的馬車下來,顯然在馬車裏遇著事了,不然也不會是那副樣子。

沈宴秋收回目光,示意王昀和溫子麟與他同坐馬車。

溫德毓受寵若驚,交代溫子麟務必敬重他,他說什麽是什麽,切不可讓其不悅,才放心由著他去。

到醉仙樓約有半炷香,下了馬車,樓裏就出來人迎客。

雲氏看見了雪濃,親熱的拉著人一起進去。看的溫雲珠直撇嘴,她在雲氏面前極盡討好,雲氏眼皮子都沒擡一下,反倒一個勁的問雪濃,這才把雪濃給招來。

溫雲珠從小到大都極討人喜歡,都說她最得年紀大的人的眼緣,相反,雪濃是個悶葫蘆,在府裏根本不出挑,也不知道那雲氏怎麽看人的,竟這般喜歡雪濃。

她又看看沈家二房的夫人小姐,周氏告訴過她,沈家二房的老爺是庶出,只有大房和三房是嫡出,大房的老爺夫人都死了,只有沈宴秋還在,他又是當朝首輔,沈家全靠著他才撐的起來。

溫雲珠也不想被看低了,只能跟在周氏後面,隨著她在眾位夫人面前周旋。

這廂溫德毓還候在門口,等沈宴秋進去,才把溫子麟拉到一旁,問他有沒有好好在沈宴秋面前表現一番。

溫子麟只說他考問了自己和王昀的學問。

溫德毓便大喜,又問沈宴秋有沒有收他做學生的想法。

溫子麟道,“他說我不適合讀書,讀再多都沒用,不若盡早回家中繼承您老的爵位享福。”

沈宴秋的原話更難聽,說他空學了旁門左道,不堪為用。

溫德毓登時覺得天要塌下來,他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也想著兒子能給他爭口氣,光宗耀祖,沈宴秋這話一出,豈不就是說,溫子麟比他還不如,就是個囊貨,那以後還有什麽好指望的。

溫子麟卻極為不屑,沈宴秋算什麽東西,也配定他的前程,他能從沈宴秋手裏奪走雪濃,必也能踏入官途。

溫德毓一陣唉聲嘆氣後,便和溫子麟進樓裏。

這醉仙樓臨江而建,有三層,最底下一層擺著戲臺,周圍可供人聽戲,二層三層都是廂房,其後有一大片草場,分為蹴鞠地和馬球場,常有貴族來這裏消遣。

眾人進樓裏後,有沈宴秋身邊的小廝何故來傳話,只說沈宴秋喜靜,在三樓休息,他們今日隨便玩隨便吃,都由沈宴秋來出這費用。

各人自是歡喜,有想聽戲的便留在一樓,有要打馬球看馬球的便去了馬球場,溫雲珠和幾位要好的姑娘結伴去踢蹴鞠。

雪濃坐在周氏身邊,安靜聽她和夫人們說話。

臺上唱著戲,雪濃時不時走神,過了片刻,周氏便讓她去二樓廂房休息,免得她一個姑娘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雪濃呆在廂房裏不出來,窗外能看得見少男少女們正玩的起勁,溫雲珠都在場中神采飛揚,雪濃有些羨慕,可是她的目光很快註意到了溫子麟,溫子麟手持著馬球棍沖她冷笑。

雪濃心口一抖,猛地把窗戶關緊。

片刻門敲響,雪濃過去開門,原來是雲氏的丫鬟金雀,手裏捧著件衣服,笑道,“聽說姑娘繡活好,我家二爺這衣服又破了,還得勞姑娘麻煩。”

雪濃忙說不麻煩,但這裏沒有針線。

金雀道,“不妨事,您隨我來。”

雪濃便跟著她上到三樓,三樓正中的廂房開了半扇門,金雀把衣服給雪濃,說裏面有針線,她就不進去了,還得去雲氏跟前服侍。

雪濃只以為這是雲氏的廂房,便放心入內,進來就見沈宴秋靠坐在羅漢床上,背倚著憑幾,在閉目養神。

雪濃屏氣凝神想退走。

沈宴秋那雙狹長的眼微微睜開,見著她,嘴角露笑,“小姑娘,怎麽看見我就想跑,我是洪水猛獸?”

雪濃局促道,“不、不是,我是來找針線的,沒想到這裏是您的房間,我怕打擾您休息……”

沈宴秋手指向香案上,上面確實放著針線盒。

雪濃急忙拿起針線盒就想跑。

沈宴秋直笑,“這不是把我當成吃人的老虎了?跑的這麽急。”

雪濃便站住腳,怯生生的看他一眼,確定這是玩笑話。

沈宴秋凝視著她,現下會怕他,可在最懵懂的時候,卻總是黏著他不放。

“這衣服是我的,就在這裏縫補吧,順便幫我看著爐子。”

雪濃便見窗邊的爐子上煨著鍋子,應該是什麽藥,她記得他有病,開口就差使她,一點也不客氣。

雪濃再偷偷瞧他,發覺他還看著自己,臉瞬間發紅,忙側過臉坐到窗臺邊的小杌子上,又見旁邊的桌幾上擺著好幾盤零嘴,聽他道,“可以吃。”

雪濃咬咬唇,小聲回他說不吃,便急著補衣服,補完了趕緊走。

可是那衣服她看來看去也看不到哪裏破了,便想問問沈宴秋,可擡頭就見他閉上眼了,只得再多看幾遍,還是找不到破的地方,索性抱著衣服等人醒了再回話。

爐子上發出陣陣香氣,不像藥,像什麽吃的,雪濃悄悄揭開蓋子看,裏面竟然真不是藥,是烏雞湯,還放了許多珍貴的食材,難怪這麽香。

“想喝麽?”

乍然聽到沈宴秋這一聲,雪濃慌得放下鍋蓋,站起來道,“……您的衣服沒破,我要走了。”

說罷就把衣服放下,急急要走。

沈宴秋叫住她,“幫我盛碗湯來。”

雪濃便給他盛好一碗湯,放在他手邊的矮桌上,嘟噥道,“我真的要走了。”

沈宴秋望了望她,再看看那碗,碗裏全是雞肉,他為難道,“我只喝湯,不吃雞肉。”

那怎麽辦,她都盛了,總不能再倒回去。

沈宴秋笑道,“你不是沒用午飯,吃了吧。”

雪濃耳朵通紅,她是沒吃午飯,周氏讓她呆在廂房,沒人給她送吃的,她只能餓著肚子,想挨到晚上回去再吃,他一個堂堂首輔,竟然連這點小事都註意到了,怪不得都說他厲害,當真是心細如發。

雪濃想說自己吃過了,但是她的肚子不聽話,發出不爭氣的咕咕叫聲,她就見沈宴秋那雙眼裏溢滿了笑意,不由心口發熱,窘迫的端起碗,重新坐到爐子邊再給他另盛一碗湯。

一個喝湯,一個小口小口的吃肉,沈宴秋很體貼,沒有在她吃東西的時候再說什麽話,不然她怕自己會尷尬死。

一碗見底,雪濃肚子飽了,想著要感激一番,卻聽外面有吵鬧聲,倏爾就是房門敲響,小廝在外道,“二爺,宣平侯家的三公子與咱們三爺打馬球時不慎落馬,腿斷了。”

雪濃忙起身要跟沈宴秋告辭。

沈宴秋斂了笑道,“不用這麽緊張,只是腿斷了,又不是人死了,等人死了再走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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