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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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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答案

柳絮寧走後的書房內剛恢覆一片寂靜, 梁繼衷徐徐點燃一支雪茄,剛遞到嘴邊,門就被打開。

“她剛走?”許芳華問。

梁繼衷沒轉頭:“嗯。”

許芳華走到他面前,萬分不解:“恪言已經把話說到這地步了, 你又是何必呢?”

自己孫子是怎麽樣的人, 她再清楚不過。何況他們梁家到了這個地步, 已經不再需要其他東西的加持。

梁繼衷冷笑一聲:“他不這樣說我或許會放他們一馬,但他現在就已經神智不清到為了柳絮寧忤逆我了!他年紀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現在不阻止,以後還得了?”

見丈夫如此, 許芳華也忍不住勾起唇角。示弱便會放他一馬?好笑,她了解孫子,也了解相敬如賓幾十載的丈夫。梁恪言示弱同意,他會覺得自己梁家的繼承人毫無傲骨, 膽怯懦弱。若梁恪言反抗,他又覺得自己的權威被挑戰, 對孫子的懲罰只會得寸進尺。

放人一馬?這詞無論在何種情形下都是不存在的。

妻子背著自己做了什麽,梁繼衷是知道的。但他不明白,許芳華會讓於天洲匯報梁恪言的情況, 也會獨自叫來梁恪言敲打他離柳絮寧遠點。他不過就是做了和她一樣的事情,他們為著同一個目的而行進,她此刻的怒意又是為何?

梁繼衷將目光落於窗外,輕輕嘆氣:“你啊,婦人之仁。”

·

回到公司的時候, 大家剛剛結束午休時間。Cindy沒多說什麽, 按部就班地和她說著實習期要做的主要內容。只是柳絮寧覺得,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第一個下午總歸不會太忙碌的, 柳絮寧摸魚的時候還會覺得很愧疚,左顧右盼妄圖找點事做,以讓自己擺脫這種無所適從的尷尬境地。不過幸好,其他實習生似乎也沒事,有人陪著,空虛的心就踏實了。

柳絮寧中途去上了個廁所,出門時恰巧看見是Cindy在和上午來找她的女人說話。她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名字,那女人說多照顧照顧她。Cindy見多了這種事,見怪不怪,只是女人後面跟了句“照顧得明顯一點也無妨”。

Cindy詫異。

柳絮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後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辦公位。

梁銳言的消息是在這時發來的:【爺爺找你?】

該面對的總要對面,她回了個嗯。

梁銳言:【什麽事?】

我回家了和你說吧。

敲下這些字,她又一一刪除,打字:【我以後不住雲灣園啦,今晚搬出去,地方早就已經找好了。】

打出“早就”兩個字的時候,她想,這算不算是一種驕傲的偏執,這兩個字一左一右地落在她的肩膀上,頂起她的下巴和頭顱。她才不是被梁家趕出去的,她早就想要離開這個地方了。

梁繼衷當然沒有特地找過柳絮寧,梁銳言知道這個消息開始就暗覺不妙。如周行斂說的,如果梁家不同意他和柳絮寧在一起,又怎麽會同意哥哥和柳絮寧在一起呢?爺爺找她,只可能是因為一個目的。

“不玩了梁二?”今天朋友攢了個局,見梁銳言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就要走,好奇地問。

“嗯。”

“行吧。”朋友說,“過幾天再來。”

梁銳言翻口袋找車鑰匙的空隙,擡頭看他一眼,語氣全是不耐煩:“隔三差五聚什麽聚。”

朋友站起來,壓低聲音:“這局主角是誰你不清楚?那一圈,喏,就那一圈——”他下巴往最裏邊的沙發一努,“都沖著你來的。”

“你不知道我?”

“這不是今時不同往日咯。你那個寧寧都跟你哥那什麽,那其他姑娘大著膽子想上跑道有什麽不對的,一不作奸犯科,二不陰謀詭計,追求真愛有什麽——”

“寧寧和我哥?”梁銳言打斷。

見慣了梁銳言一副吊兒郎當公子哥的模樣,突然看見他皺起的眉和冷颼颼的眼神,朋友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心中冒出一個驚悚的想法,天下皆知的東西,梁銳言這可憐鬼該不會不知道吧?

“你怎麽知道?”梁銳言問。

他哥說的?

“那幾個女生說的啊,大家都在這塊大學城,一來二去的不就知道了嗎。”

“一來?”梁銳言冷笑,“是從哪裏來的?”

朋友當下也是納悶,這人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這柳絮寧走馬路上被人要聯系方式也是常事,對方被拒絕的時候順帶問一嘴有沒有男朋友,她也沒藏著掖著,就說有啊。”朋友說到後面有些難以啟齒,這該怎麽說?別人問是不是梁銳言,柳絮寧說不是,對方又問那是誰,柳絮寧答得不帶任何猶豫:“梁恪言。”

對方目瞪口呆,配合柳絮寧坦蕩蕩的面龐,好像聽了個鬼故事。

這是事實,但朋友可沒有勇氣把如上事實告訴梁銳言,尤其眼前這人渾身低氣壓彌漫,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梁銳言拿過外套,說了句知道了,然後往外走。

碰上見鬼的晚高峰,這一路也是夠堵的。梁銳言盯著遲遲不變的紅燈,怎麽也想不明白,柳絮寧可以如此坦然地說出口,可以如此坦然地讓他哥哥見光,憑什麽?

誤入山野,看蝴蝶飛來飛去,可他最喜歡的那一只停留在別人的肩頭。可是她明明是先靠近他的。

他嫉妒得想要發瘋。

車在門口停下,隔壁那棟別墅的恩愛夫妻正遛狗回來,看見他之後互相對視一下,嘴角是揚起的弧度小卻微妙的笑意。還不夠,那男人又悄悄地多看了眼。

進門的時候,柳絮寧正盤腿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林姨,語氣輕快:“沒事的呀林姨,人總是要獨立的,你不用擔心我啦。不過在家裏的時候沒有向你請教怎麽做菜的確是我失策了。”

說完,她笑了一下,“對了,可以幫我拿一下剪刀嗎?”

林姨說好,轉身去拿。但這只是柳絮寧的借口,她似乎生來就缺乏和人面對面吐露真心的能力,也不願流露真實情緒。她甚至不知道,這是習慣,還是本能。

柳絮寧拿著玻璃膠,扯出一段長度,又用牙咬開。

她穿了件黑色貼身背心,下身是寬松的居家褲,長發隨意地盤成了一個丸子頭,一副輕快閑適的模樣。

可她馬上就要整裝待發地離開他。

“柳絮寧。”梁銳言走到她面前,蹲下,視線與她平行。

柳絮寧對他的到來並不意外。上午淋了雨,下午打了幾個噴嚏,柳絮寧覺得腦子有點發脹,像發燒的前兆,她想盡快收拾完。

“嗯,你回來了。”

“為什麽這麽突然?”

“不突然呀,我很早的時候就在看租房信息了。你不是知道嗎?”

梁銳言身形頓在原地。

林姨拿來了剪刀,剛走到轉角,看到眼前的畫面,躊躇了一下,又轉身離開。

“我只是……”梁銳言語序有些混亂,“我無意間看到的,所以就點進去看一下,因為……因為很奇怪,我就是……”

他越說越煩躁——為自己解釋不清的居心。

算了,解釋不清就不解釋了。

“我不想你離開我,我想你永遠和我在一起。”他抽去她手裏的玻璃膠,掰著她的肩膀,讓她和自己面對面,“我們已經在一起待了這麽多年了,沒有你我會不習慣的,你沒有我……”他噎了一下,“也會不習慣的。你應該永遠和我在一起。”

她奇怪地看他:“這世上沒有人是可以永遠在一起的。”

真平靜啊。她好像從來沒有生氣過,發洩過,歇斯底裏過,為什麽,是不值得嗎?可她為什麽會帶著羞怯與笑意告訴別人她和梁恪言在一起了?

“好啊,你知道就好。你和梁恪言也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

“我知道。”她神情沒有波動,卻像一株被烈日暴曬過的葉子,人蔫蔫的,不自覺地垂眸逃避他的眼神。

發洩的怒火撞上平靜的屏障,只會被反彈個徹底。梁銳言只覺得眼前一片眩暈,握著她肩膀的手不住用力,直到她皺了下眉,擡眼看他,眼裏泛一點水光,如林中小鹿遇到闖入者般怯怯惹人憐。

梁銳言下意識松開,想問是不是掐疼她了,可話還沒說出口,柳絮寧已經臉色如常:“我剛剛的眼神是不是很可憐?”

梁銳言不知何意。

“我進你們家之前就天天在家裏的鏡子前練習,要怎麽哭才最能讓人心疼,眼神應該怎麽樣,眉毛應該怎麽樣,眼淚到底是掉下來好還是含在眼裏好。”

“你……”梁銳言怔怔。

“還不止這些。”她娓娓道來,隨意得像是在講述陌生人的人生,偶爾來三兩句刻薄至極的評判。

柳絮寧看著梁銳言不敢置信的眼神,到最後時,他用力地看著她,緊緊蹙眉,仿佛在透過她的臉看一個陌生的人。

意料之中,所以她並不驚訝。

“可是為什麽要這樣?”

“什麽為什麽呀。”她眼睛彎彎的,“這不就能進到你家來了嗎?不然我還要熬好久好久呢。嗯……其實有些人努力一輩子也過不上這樣的生活,可我只需要做這麽一點點壞事,再借著我媽媽的名頭,就能輕松地得到了。”

如同一種世界被重塑的痛苦襲來,他死死盯著她,怒意勃發在臉龐,毫不掩飾。

“我很差勁的。”她的聲音是浮在空氣中的柳絮,風一吹就能散個徹底。

叫的車很快就到了,掛斷司機的電話,柳絮寧站起身準備上樓換衣服。

手腕被他死死抓住,柳絮寧對上他的視線:“你不是這樣的人,重新說。”

“梁銳言,不是聽到你想聽的東西才叫答案的,你不想聽的、不接受的,是答案,也是事實。”

車來得很快,工作人員幫她搬箱子。梁銳言站在門口,看著他們進進出出。最後一個箱子搬完,梁銳言擋在她面前。

“可以告訴我住在哪裏嗎?”在柳絮寧開口前,他先一步說,“我不會去找你的,你放心。可你從來都沒有自己生活過,萬一有點什麽事呢,沒有人知道你在哪裏,怎麽辦?”

柳絮寧想了想,告訴了他地址。

“OK。”得到答案,他灑脫地挪步,為她讓出一條道。可柳絮寧沒有動,衣角被她擰得皺巴巴,像一團廢紙。

“剛剛那些話,你可以不要告訴梁恪言嗎?”

梁銳言不知道她眼裏的乞求是如她方才講的虛情假意還是真情流露,如果是前者,她還真是徹徹底底地將他當做玩弄的玩具,可如果是後者,他情願是前者。

因為喜歡梁恪言,因為他很重要,所以不希望在他心裏留下這樣的印象嗎?

“那怎麽和他解釋你要搬家的事情?還有爺爺那邊,他肯定會知道的。”

“我知道,我會說實話的。”

一個不費吹灰之力的機會擺在眼前,無後顧之憂地圓她的學業夢,為此選擇和梁家斷得幹幹凈凈,這沒什麽說不出口的。可撕開偽裝上佳的表皮,透過淋淋骨血,把她這顆天生骯臟的歹心擺到他面前,她做不到。

自私和惡毒,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所以,你可以不要告訴他嗎?”

心臟如被用力地攪動,梁銳言覺得連指尖都是刺痛。

他又怎麽會有能力拒絕她呢。

柳絮寧坐上車,想扭頭找他和他說再見,可他沒有回頭。

沒多久,梁銳言聽見車子發車的聲音。好沒道理啊,如此自然地和他道了別。因為不在意,所以不需要躊躇,不需要小心翼翼,不需要珍之又珍。

車開遠了,他才轉身。隔壁棟那對夫妻依舊在這條道路上走來走去。

梁銳言走到門口,冷冷問道:“叔,你女兒今天沒陪你遛狗?”

男人一驚,還沒開口,身旁的妻子奇怪地重覆:“女兒?”只需幾秒,她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叫喚丈夫的名字,隨即整個空間裏充斥怒罵與尖叫。

別棟的保姆們借著出門倒垃圾的緣故圍觀了一場好戲。

梁銳言大步往裏走。

他可以在柳絮寧身上吃虧。至於其他的,絕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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