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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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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正確答案

柳絮寧泡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澡, 距離上一次自我滿足已經隔了很久很久,她對這種事沒什麽欲望,因為感受是既定的相同,同樣的爽感經歷多次自然也變作一件無聊的事情。但她仍然記得上一次, 那是上學期初始, 梁恪言接她回家的那一天。

那次想著他是必然, 因為性|幻想對象是足夠優秀出挑、又心知肚明絕對不會屬於自己的人,困難程度能順利讓欲望翻番。

這次呢?

潮濕的手指觸碰到冰涼的鏡面時,她空白一片的,被欲望支配的腦子裏依然是梁恪言的身影。

柳絮寧起來的時候,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客廳,外頭夕陽都烈起來了,他還沒醒嗎?

微信裏,他也沒回她的消息。往三樓走, 梁恪言的房間緊閉著,柳絮寧扭頭下樓, 那就她來做,給他一個驚喜。

只是這樣一來,昨晚她預定的“豪華晚餐”只能變成沒什麽技巧的家常菜了。

那些高難度食譜被她通通剔除, 最後回歸於最簡單的番茄炒蛋。

梁恪言下樓時,聞見一股香味。沒有定鬧鐘,篤定自己總歸能在下午之前起床,卻沒想到一覺睡到現在,歸根結底, 總是昨晚腎上腺素在作祟。

原來戀愛的感覺是這樣的, 很新奇,時時刻刻支配著他的思緒。

穿過偏廳, 轉彎進到廚房,柳絮寧正好關火,然後夾了塊雞蛋,剛入嘴,沒嚼幾下,她嘆了口氣。番茄和雞蛋,再難吃又能難吃到哪裏去呢?梁恪言看著她,連背影似乎都帶著一點無言的沮喪和郁悶,他不由覺得好笑。

他靠近她左側,點點她的右肩。但柳絮寧往左看,對上梁恪言的眼神時還是笑了出來。

多大了,這什麽幼稚的小把戲。

“你再點一下,我就往右邊看。”她存心打趣。

梁恪言沒搭這個話,視線落在那盤番茄炒蛋上。柳絮寧立馬挪開:“一般般啦。”

“嘗嘗有多一般。”

幹嘛對難吃的東西這麽執著。

柳絮寧抽出一對幹凈的筷子遞給他,他沒動。柳絮寧夾起一塊雞蛋餵到他嘴邊,他這回張嘴了。柳絮寧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小表情,但他顯然淡定如常:“好吃。”

梁恪言,睜眼說瞎話第一名。

“你怎麽起這麽晚啊。”柳絮寧問。

她還以為睡到自然醒,頂著餓到不行的肚子下樓就能遇見一桌的“滿漢全席”。但這話出口的瞬間,她又覺得自己像是在抱怨。

對誰都小心翼翼,說出口的話是在腦子裏提前打好滿滿草稿的最佳狀態,可碰上他,她就是毫無章法,霸道橫行。她想,這樣是不是並不好,她短暫地擁有這份權利,卻不知道這份權利的擁有期限是多久。萬一,那只是黃粱一夢,鏡花水月呢。

梁恪言掐掐她的臉,和她道歉,繼而轉身去冰箱裏拿配菜:“昨天睡得有點晚。”

“我也是。”柳絮寧說。

“嗯?”他關上冰箱的門,“為什麽?”

“因為我——”聲音戛然而止,柳絮寧目光落在別的地方,“沒為什麽啊,就是不怎麽困。”

“你呢?”她立刻反問。

話題是她拋回去,但是在面對梁恪言那雙已然露出昭然若揭的揶揄的眼神時,柳絮寧下意識捂住他的嘴,語氣霸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許說。”

她的手和他的唇貼得不是很緊,梁恪言那句模糊的“你知道什麽”說出口時,濕熱的氣息彈在她掌心裏。柳絮寧縮回手,有種急急欲逃的心虛:“你做吧,我餓了,你做完叫我。”

梁恪言拉住她的手;“不幫幫我?”

“我來幫你?”講什麽笑話呢,她站在他旁邊無異於是給他添堵。

“我不會呀。”她小聲說,“那你等我一下。”

柳絮寧突然想到什麽,興沖沖地跑上樓,過了一會兒,樓梯口噠噠噠的腳步聲又漸漸變響。

梁恪言低頭洗手,都沒看她,可光是聽著這腳步聲就忍不住笑出聲。

柳絮寧拿了個咬手鯊魚下來,擺到梁恪言面前:“咬到我了,我就幫你。”

這把戲她和梁銳言以前常玩,比什麽猜拳、拋骰子之類的好用多了。

剛按下鯊魚的第一顆牙齒,柳絮寧聽見梁恪言意味不明的一聲笑,她茫然地看他一動不動,於是主動去抓他的手指。

“還能這麽玩的?”梁恪言說。

柳絮寧理所當然地回答:“對啊。”

待梁恪言按到第八顆牙齒時,鯊魚咬下來。柳絮寧笑得眉眼彎彎,得意地說:“果然每次都是我贏!”

梁恪言突然按住她的後腦勺,偏過頭吻下去。

柳絮寧沒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急切地吻她,唇齒相碰間還有輕而易舉就可以感受出來的不耐煩,但她沒推開,主動仰起脖子,輕輕地張開嘴巴等他進來。

這房子裏總共也就這麽幾個人,這個咬手鯊魚的存在是用在誰和誰身上的,梁恪言一清二楚。思緒裏埋著一點長時間累積下來的急躁和怒意,但他看著毫無反抗之意,只會睜著眼睛看自己的柳絮寧,那點嫉妒慢慢地消散。他又覺得他咬她的唇時太用力了,於是變作輕輕地摩挲。

直到她的聲音變了調。

“接吻就接吻,別哼哼,別出聲。”梁恪言放開她。

柳絮寧覺得沒什麽比這句話更莫名其妙的了。他在這點上真很不講道理,還很霸道。

剛要反駁,梁恪言拍皮球一樣拍她的腦袋:“出去等我。”

柳絮寧被他吻得有點缺氧,再快速回想剛才的畫面,心裏因為這種半強迫半溫柔的吻而升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她用力地抿了下唇,又在出廚房前摘下他左手上的手表,一本正經地和他說這時候不要帶表,進水了怎麽辦。

表進什麽水啊,她腦子進水了才對。

電視隨意調到了一個臺,柳絮寧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裏把玩著他的表,又套在自己的手腕上。她想,他的手腕比她粗上好一圈呢。

傍晚的天幕燒成紅色絲絨,這種時候饒是不久前剛睡飽也忍不住困意上頭。

吃過飯,她和梁恪言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手機突然發出一聲響,是梁銳言的信息,問她今天下午的面向全體大三生的講座怎麽沒有參加。

臨近大四,即將實習,學校裏針對她們這一年級的講座和會議層出不窮,柳絮寧單單想到今天沒有課,卻把這個講座給忘得一幹二凈。

沒簽到要扣分,柳絮寧對平時分在意得緊,那點瞌睡頃刻跑光,她立刻給梁銳言回消息。

梁銳言應該是恰好守在對話框前,回的很快,他說幫她簽到了。

柳絮寧回,謝謝你。

剛退出和梁銳言的對話框,也是巧,寢室群裏剩下兩個人焦慮地“滴滴滴”狂彈消息,話題也離不開這個講座。兩人找一位交好的同班同學代簽了到,但在給柳絮寧簽到時發現那一欄已經登記過了,所以胡盼盼特意來問問她。

得知是梁銳言幫她代簽,胡盼盼發來三個大拇指的表情符號:【嗚嗚嗚柳絮寧,我的新世紀偶像,有兩個就是好。】

女生寢室一貫如此,說話之間直言不諱,什麽程度的話都能肆無忌憚地冒出來。

身旁是筆記本的打字聲,柳絮寧扭頭去看梁恪言,他對電視劇沒興趣,卻也不回房間,只拿了筆記本在旁邊回郵件。他真忙,清脆的鍵盤聲在中途停留了許久,轉而又開始敲起,比一開始的聲音更重,打字速度也更快。

洩憤一樣。

肯定是他的什麽笨蛋下屬又惹他生氣了。

柳絮寧收回視線,卻又覺得一向喜歡的狗血劇情在此刻毫無吸引力,她於是楞楞地盯著手機屏幕發呆,又在發呆後打下幾行字。

她後知後覺地問自己,目的是什麽,代價又是不是她能承受的。可是明明昨天,她才萬分篤定地和他說,她是不會逃跑的。

既然如此,言出必行,她才不是膽小鬼。

這兩天過的頗有些日夜不分的趨勢,柳絮寧存心要改掉這個可惡的生物鐘,於是特意定了早晨八點的鬧鐘,起床簡單洗漱後在三樓的舞蹈房跳舞。

配樂的聲音放的不算重,甚至比往常還要輕幾分。梁恪言卻還是醒了。

柳絮寧一向喜歡穿露背的練功服,原因只有一點,在長時間的訓練之後,從鬢間、脖頸,到後背會流大量大量的汗,有時反手一摸,背後的布料幾乎濕到能攪出水,黏糊糊地貼著背,難受極了。

音樂結束,柳絮寧去拿放在地上的手機,順勢去摸一邊的毛巾。有人的手比她快一步,毛巾的一角從她的手指間滑過。

她疑惑地擡頭,看見是梁恪言,有些歉意地小聲問道:“是我的音樂聲音放太大了嗎?”

“沒有,自然醒的。”梁恪言勾過她練舞時掉落在頰邊的碎發,又幫她擦汗。

毛巾柔軟的質感滑過她的身後,柳絮寧有點怕癢,也覺得他的手再往下就不合適了,可這句話她不知該如何說出口,而且,她不夠坦誠,因為潛意識裏覺得如果是他的話,再往下一點也無妨的。

但很可惜,梁恪言沒有。他只是認真地幫她擦去後脖頸和耳後的汗,又輕輕拽了下她的耳垂:“耳朵這麽紅。”

這句話裏的打趣意味好重,柳絮寧瞪他一眼,聲音很大,底氣卻很弱:“你管我呢!”她不客氣地推了下他手臂,“你再這樣,我就剝奪你看我跳舞的權利。”

如此毫無震懾力的威脅,梁恪言自然要賣她一個面子:“這麽嚴重,網開一面。”

柳絮寧很大程度上被他逗樂,忍不住笑出聲。

她看著梁恪言關上舞蹈室的門:“你幹嘛呀?”

“聲音太大,林姨會聽見。”

這人說話怎麽前後矛盾的,他剛剛還說他沒聽見音樂,是自然醒的呢。

柳絮寧跳舞和畫畫時是有別樣魅力的,梁恪言早已領會到。這次,她沒有穿演出服,只是穿著最簡單樸素的黑色練功服,後背和手臂的肌肉線條收的很緊,線條走向流暢又富有力量的美感。

梁恪言嗓子有點癢。但他想,中斷音樂上去吻她是不是不合適,才不過兩天,他們究竟接了幾次吻,他已經數不清了。

情深不壽,過猶不及,忍忍也無妨。

這樣安靜下來時,梁恪言總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主動丟棄的那段時光。因為深知自己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他已經習慣了做個大方的人。不會因為多一樣東西而喜悅,也不會因為缺一樣東西而煩悶,但當下他深深領悟到了此等感知。

總有一個人,比他先看到柳絮寧跳舞,比他先享受到柳絮寧的優待,比他先順理成章地與柳絮寧的名字一起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大眾眼前。

他昨天對自己撒了個謊。

“柳絮寧。”音樂停頓的間隙裏,響起一道敲門聲。

是梁銳言的聲音。

柳絮寧下意識看向梁恪言,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他,但和梁恪言對視上時,柳絮寧覺得自己做了件錯事,她應該坦然自若地去開門,而不是把控制不住外露的不安情緒袒露出來。

“寧寧?”沒得到她的回答,房間內的音樂卻在停頓後繼續播放,梁銳言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柳絮寧“嗯”了一聲,停在原地的腳步終於擡起,往門口的方向走。

離把手幾步之遙,梁恪言拽著她的手腕往自己懷裏帶,另一只手牢牢箍住她的腰。透過練功服薄薄的布料,他幹燥溫暖的手心溫度直直貼著她腰側的肌膚。

柳絮寧嚇了一跳,不敢動,不知道梁恪言要做什麽,也怕一門之隔外的梁銳言聽見。

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在酒店的那一夜。

“想去給他開門?”梁恪言附在她耳邊,聲音輕到連柳絮寧都要認真聽。

“你跳舞關什麽門?”梁銳言問。

兩道聲音先後匯入她的耳道,柳絮寧不知道先回答誰的。

“我聲音開的很響,怕吵到別人。”柳絮寧說。

“哦,原來你要先回答阿銳的問題啊。”梁恪言的吻落在了她的耳廓,“那怎麽和他解釋我在這裏呢?”

好癢。耳朵好癢。

柳絮寧忍不住縮起脖子,聲音很低很低:“能不能別親這裏。”

他沒聽,還是細細親著。

“求求你。”她躲開,又仰頭去看他,眼裏是一點乞求。

梁恪言想告訴她,這份求饒的時機真是大錯特錯。但他的確放過了她,也不再同時同步地說話。她既然先回答另一個人的話題,那他還有什麽說話的必要。

“學校要更新宣傳片,新傳院那個劉導你還記得嗎?他想讓我和你參加,你要去拍嗎,不拍我就回掉。”梁銳言說,“可以加綜測。”

綜測分這詞對柳絮寧的誘惑力實在太大了,拍宣傳片這事她也有很多經驗,於是思索片刻就答應下來。

梁銳言說行,又看了眼緊閉著的門:“不是,你大白天跳個舞關什麽門啊,阿姨都在一樓,你能讓誰聽見——”

他說到這裏突然自顧自停了一下。

柳絮寧正要說話,他又說:“我好餓,我先下樓吃個早飯。”

“好。”

周五沒課的時候,梁銳言一般都會在結束晨跑後就從學校開車回來,這樣滿打滿算又是三天的小長假。他也的確還沒吃早飯,肚子餓得厲害。饒是這樣,在要下樓前他繞了個圈,往梁恪言的房間看了眼。

門虛掩著。

進家門前,他在玄關處換鞋,那裏似乎沒有梁恪言的拖鞋。

是嗎,到底有還是沒有,他記不清了。可以在下樓吃早飯時順道看一眼,也可以問林姨。但還是算了,佐證的過程不過兩三分鐘,佐證的代價他承受不起。

·

“想去給他開門嗎?”音樂很巧地結束,在一室靜謐之間,梁恪言再一次問她。

“……嗯。”

她說出口的瞬間,他控制不住地笑了一下。

柳絮寧直楞楞地問:“你笑什麽?”

他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麽,他唯一能辨析出的情緒是他很不痛快,卻又不知道怎麽讓自己痛快。

梁恪言此刻終於可以很坦誠地告訴自己,一天前的他在撒謊。那點嫉妒根本沒有消散,反而像潮濕雨季裏時時刻刻盤亙在頭頂的烏雲,久久無法離開,他也無法自洽。

“那開了門之後呢,你要怎麽和他解釋我在這裏?”

左右不過這兩個問題,他問了一遍又一遍。

柳絮寧盯著他,深吸一口氣,正要回答,他卻彈了一下她臉頰:“所以,別去開門,別讓他知道,好不好?”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眼睛很漂亮,於是故意用小鹿一般濕漉漉的雙眸仰視著他,讓他無愧都變作有愧。他知道她在竭力靠近他,可也總覺得她這樣警惕的人一定做好了有任何風吹草動就撤退的準備。

她不想開門,也不敢開門,那就讓他做懦弱的人好了。

是他不想開,他搶了他弟弟的心上人,他應該問心有愧,應該良心不安,應該一遍遍地捫心自問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所以他怎麽敢面對他弟弟。

這個答案總該是正確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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