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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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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擁抱

人的心跳, 一天之內究竟該劇烈跳動幾次才算是個頭?

對柳絮寧來說,實在未知。

她現在算不算在禁區裏跳傘,凜冽的風奔過臉頰,心跳加速到快要彈至天際。

是各種意義上的錯誤, 那麽究竟要不要拋去一切理智義無反顧地往下跳呢?

她思緒縹緲地跟在梁恪言的身後, 走進酒店時意外和新一波剛從會場裏面出來的人撞上, 其中就有許芳華,但走在前面的梁恪言沒有發現,陷在自己思緒中的柳絮寧也完全沒有註意到。

許芳華靜靜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於天洲,後者硬著頭皮無言以對, 只在心中真切期盼這位小梁總,以後撒謊前麻煩請和他對一番口供以保萬無一失。

·

在泉城的這幾天,行程被香蕉船、拖拽傘、深潛浮潛占滿,該玩的都已經玩了個遍。這趟旅行結束在幾天後的中午。

王錦宜和梁家人告別後在旅客出口處等人, 遠處駛來一輛熟悉的車。王錦宜腦袋一歪,言笑晏晏地沖那人招手。

上了車, 專屬司機照例冷著一張臉。

王錦宜好奇地看著他:“好冷漠哦,好幾天沒見呢,都不想我嗎?”

諶卓是皺了皺眉, 眸光不著痕跡地往下幾寸又移回,將註意力回到前方不算擁擠的路況中,聲音壓著:“我在開車。”

有道理,交通法規必須遵守。

王錦宜指尖輕描淡寫地點過後收回。

“我這次旅行收獲超多哦。”她語氣上揚,像在炫耀。

“和未來的聯姻對象處得很好?”沈默沒有持續很久, 他開口。

王錦宜:“當然不是, 等回家我就和爸爸說,我不可能和他聯姻的, 我看不上這種人,而且……他喜歡他妹妹。”她拉下遮陽板化妝鏡,對著鏡子塗口紅,“不過那女孩算不上他親妹妹,不像你——”

“誰給你這雜種的狗膽,居然敢喜歡自己的親——”

猛地剎車,車輛在空曠的路邊停下。

王錦宜整個身子往前沖,她心跳顛簸,目瞪口呆。

可還未回神,諶卓是的手指已經狠狠撐開她的唇,剛塗抹完整的口紅大面積地暈開在王錦宜的側臉上。

她慌張地躲開:“你敢碰我!我要告訴爸爸——”

“王錦宜。”他沈沈出聲,“你最好保證爸爸長命百歲。”

男人眼裏透露陰鷙,王錦宜不禁打了個寒戰,乖乖坐在位子上不敢再說話。

·

大年初五那天,梁恪言帶梁銳言和柳絮寧去了梁家老宅。梁安成從另一個地方來,他一來就上了梁繼衷的書房向他認錯。

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裏,梁繼衷看著眼前誠懇認錯的兒子,終是無奈嘆氣,留下一句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梁安成大喜過望,連忙點頭。

今天的老宅很熱鬧,叫得上名的,認不出臉的,怎麽樣的都來光顧奉承老爺子。

人一多就嘴碎,梁恪言一進門就被迫紮在人堆裏,從門口走到樓上,各路叔叔阿姨紛紛問好。梁銳言和柳絮寧跟在他身後,他怎麽稱呼的,這兩人就怎麽依樣畫葫蘆。

走到樓梯口,他恰好和梁安成迎面撞上。那晚之後,梁恪言就沒見過梁安成,也沒看他回過雲灣園,不過他並不在意。

梁安成眸中因為得到梁繼衷的原諒而升起的欣喜在觸及這個兒子的視線後陡然冷下去幾分,卻又在看見身後的梁銳言時搭過他的肩膀:“怎麽才來?”

梁銳言打了個哈欠,有這功夫他當然是在家裏打游戲,這麽早過來這裏和一堆陌生人說話幹什麽。

“跟你胡叔叔去打個招呼。”

“啊?怎麽不叫哥去啊?”梁銳言有點煩。

梁安成忽略他的不滿,也忽略梁恪言。

柳絮寧以極佳的近距離視角目睹這場明明白白的無視,又和正側著頭的梁恪言視線巧妙地撞車。

“什麽眼神?”梁恪言問。

是個問句,但梁恪言知道柳絮寧心中在想什麽。梁安成與母親的故事以聯姻開始,生下梁恪言時兩人的感情並不好,殃及池魚,梁安成連帶著對他也就平淡。後來他們情意漸濃,梁銳言就在這時候出生。梁恪言後知後覺原來父親是知道如何愛人的,只不過是不愛自己罷了。可再後來,母親去世,父親重遇江虹菱。

也是在那時,他真正得以釋懷,什麽無效說辭,梁安成本質上就是個垃圾罷了。因此柳絮寧作為江虹菱女兒的這個身份進入梁家,他也並不在意。即使江虹菱活著,那也未必就能按照既定的路走。遇上梁安成這樣的人,寵愛散盡後,不過是一樣的結局。

所以他不需要為自己失去父愛而難受,因為它並不珍貴。

他也不想將矛頭指向柳絮寧,那太無理取鬧又太幼稚。

歸根結底,思考這種和利益無關的事情實數浪費時間。

看著他再冷靜不過的眼神,柳絮寧心裏那點可憐瞬時消弭於無形。他明顯狀態良好,哪需要別人那點如水滴入海的可憐?

到了晚間,外面火樹銀花。飯桌上年紀小的孩子們再沒了吃飯的心思,吵著鬧著要出去玩。

院子裏嬉笑玩鬧聲不停,飯桌上觥籌交錯同等熱鬧。

饒是梁銳言已經大三,所有人看見他還是雷打不動談及學業,梁銳言是被問得腦袋疼,偏偏眼前這幾位叔叔伯伯還是舊交,敷衍不得。

“阿銳嘛,活的輕松點挺好。”梁安成夾過菜,放到梁銳言碗裏。

“爸,我不愛吃這個。”

梁安成又夾一碗筷過去:“幾歲了還挑食。”

梁銳言無奈嘆氣,輕聲抱怨:“您別管我了,您還是給我哥吧。”

梁安成自然地笑著,照例忽略後面那句話。

有叔叔調侃:“你爸關心你還不好!認識老梁這麽久了,還沒見他給誰夾過菜。”

“我們阿銳嘛,一向是小太子爺咯。”

谷嘉裕坐在邊上刷新聞,其實早就沒了胃口,只等著梁恪言盡早結束,和他上樓聯機來局游戲。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饒是自己的爸爸和梁家關系匪淺,谷嘉裕也能知曉點他們在背後時對梁家人的議論。起初不懂,不過他爸爸說完之後他就明白了。

古往今來,嫉妒這種藏不住的情緒會出現在各類關系中。他家老爹人是兇神惡煞了點,但說話還算是一針見血的——梁安成嫉妒梁恪言,嫉妒他的鋒芒畢露,嫉妒他的毫不收斂,嫉妒他被戳穿之後便可以放肆擺在明面上的野心。

他爸講完這些話又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說也就是梁家這兩個孫子不同於其他豪門兄弟,關系實在不錯,不然等梁老爺子去世,這家裏也是早晚一地雞毛。

“哥,你上次說開始喜歡吃口蘑了?”飯桌上真吵,可谷嘉裕幾乎是立刻聽到了這道清晰的聲音。他當即從手機屏幕中脫離開,恰好看見柳絮寧夾過口蘑,放到梁恪言的碗中。

就連梁恪言也是楞了一下。

怎麽不說話,也不動筷?柳絮寧遲疑地眨了下眼:“又不喜歡了?”

梁恪言回過神來,視線落在她的眉眼處:“喜歡。”

有人和梁銳言碰杯,他不知道在幹什麽,手一抖,兩個杯子分明沒撞上,尚未盛滿的紅酒液被撞得似洶湧的大海,差點傾倒。

谷嘉裕沒了上樓打游戲的迫切。

梁家兩兄弟關系不錯嗎?也許吧。不過以後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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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難得在放煙花,聲音劈裏啪啦響個不停。

梁銳言站起身朝外走,正好和阿k撞上,梁銳言突然說:“哥,看煙花去啊。”

等阿k和他站在一起之後才覺得莫名其妙,兩個大男人並肩站著仰頭看煙花,這場景怎麽想怎麽詭異。不過周圍還有很多小孩子,大冷天的連外套也不穿,在院子裏玩瘋了。

“哥,我翻你朋友圈,你好像經常去馬場。”

阿k真覺得梁銳言今天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對,沒學多久呢,還挺有意思。”

梁銳言說:“那你下次可以去丹林那個馬場,三個場都是我們家的。”

阿k一拍他肩:“巧了嗎這不是!我上次去的就是丹林那個。”

梁銳言驚訝:“你隨便找一個馬場就能找到我們家的。”

“什麽呀,就你哥帶我們去的。”

“你們?”

阿k慢半拍地想起:“哦,那時候你不在,你好像……好像是去省外打比賽了吧。你哥帶著我,寧寧,還有谷嘉裕一起去的。”

對於不常做壞事的人來說,掩藏心虛是一件生疏的事情。梁銳言和谷嘉裕對視上的那一眼就已經知道,他和他哥哥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谷嘉裕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同盟。他翻遍谷嘉裕和阿k的朋友圈,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就像當初看方琳莉的那張合照,在角落之中發現了梁恪言的那塊宇舶表。

而蒯越林的這條朋友圈太明顯了,明顯到他都不需要放大就能知道這是一場幾個人的出行。

那時候距離他出省打比賽才過去多久呢?梁銳言萬分確定,如果他哥哥有喜歡的人,即使他讓自己多加照顧,他也絕對、絕對不會靠近她半步,更何談是帶著她去各種地方玩。

梁恪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的所有都已經徹徹底底的過界了!

煙花的聲音炸得梁銳言頭疼。不放是對的,這種東西果然令人煩躁。

“該說不說,還是梁恪言厲害,教柳絮寧真是一教就會。我還學了很久呢。”

梁銳言已經沒什麽心情繼續聽了,他敷衍地嗯了聲,卻在餘音裏抓到個關鍵詞:“什麽?”

阿k被問懵了:“什麽什麽?”

這弟弟今天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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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後,梁銳言的興致一直不高。

柳絮寧頻頻看他:“你怎麽了?”

他扭頭看車窗外:“沒事。”

這語氣實在無精打采,坐在副駕的梁恪言回頭看了他一眼。

半夜兩點,柳絮寧照例在畫畫,突然聽到門口一陣踉蹌聲,像是有人摔倒。她把ipad一放,起身去看。

梁銳言靠著墻,姿態倦懶,面無表情地看著光亮隨開門的幅度而從縫隙中露出。

“你還沒睡?”

他一開口,柳絮寧才發現這聲音啞得不像話。

“你怎麽了?”她快步走到他面前。

梁銳言額頭冒汗,嘴唇幹裂又發白。她擡手摸了下額頭,嚇了一跳:“你發燒了!”

“我不知道。”梁銳言無力地回。

柳絮寧扶著他上樓,又去樓下翻溫度計,一量,就是發燒無疑。她拿了退燒藥讓梁銳言咽下,梁銳言看見藥丸就頭疼,但還是乖乖咽下。

“要不要冰敷呢……你們這種體育生的體格吃個藥就好了吧……”前車之鑒,柳絮寧邊看退燒藥的說明書邊去百度查冰敷有沒有用。

好的,有用。

“你能不能躺下?”

梁銳言彎著脊背坐在床邊,眼瞼半斂,對柳絮寧的話置若罔聞。腦袋燙的迷迷糊糊,所有的神經交織成打了死結的毛線,亂七八糟地糊在一起。少頃,身邊柔軟的床墊有所凹陷,緊接著是冰涼的觸感貼住他的額頭。

“啊,我忘記了,家裏有退燒貼。”大半夜的,腦子是有點不好使。

柳絮寧起身:“那你等等——”

手腕幾乎是被他用盡全力扣住,柳絮寧沒有防備地被拽著又坐回床上。梁銳言從小就開始練習羽毛球,握拍的右手手心上覆著一層繭。她突兀地想起,梁恪言常年畫畫,拿畫筆的指側和虎口也有一層薄繭。這樣的兩個人,這樣的兩雙手,在拉住她時,她覺得自己的皮膚像被兩處突兀生長出的荊棘包圍。

不疼,卻硌得她心癢癢的。

還未等柳絮寧平覆,隨之而來的是梁銳言火熱的身體。手腕依然在他掌中,而他的另一只手環過柳絮寧的後背,下巴重重壓在她的鎖骨上,呼吸全部噴在她的耳後。

“對不起。”他的聲音被壓得發悶。

柳絮寧的手停在他的肩膀處,抗拒推開的動作也有意識地頓住:“對不起什麽?”

梁銳言好像沒聽到,也或許是理智已經燒到糊塗了,只繼續說著對不起。

對不起,不應該在泉城時因為滔天的妒意於是把你當我的所有物一般爭來搶去。

對不起,不應該在此時借著發燒的緣故示弱借此和你有身體接觸。

可是,可是,柳絮寧你知道嗎,你還沒有真正意義上抱過我啊。

退燒藥的藥效當然不會來得太快,他還有一絲殘存的理智。借著示弱而無理取鬧的額度是有限的,梁銳言慢慢松開手。

下一秒,他感受到柳絮寧掙脫開他的懷抱,卻以一種主導的姿態再次與他貼近。一瞬之間,他由主動變作被動。

梁銳言迷蒙的雙眼驚訝地盯著眼前的白墻。

隨之而來的,是她還給他的一句對不起。

她又有什麽對不起他的?

胸口之下的心跳聲平淡又有規律地彈著柳絮寧的耳膜。她想,她真壞,也真笨,為什麽要用一個人去確定另一個人。

可是怎麽辦呢,和梁銳言的擁抱於她而言,實在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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