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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跑路第四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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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跑路第四十二天

岸這頭, 柳殊似有所感,遙遙望了過來。

湖畔邊停靠著一輛馬車,以楠木為車身, 整體成灰褐色調, 在江州這種地方, 雖不常見卻也算比較多見,大都是商人們游歷玩耍時乘坐的。

故而, 柳殊也只是掃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齊知府刻意造勢, 興許是哪家的游商見著她這裏熱鬧, 稍作停留也說不準。

“在瞧什麽?”王旭朝好奇道。

他今日穿了一身雅致的乳白色長衫, 上頭還繡了竹子的紋路,輔之以金線點綴, 頓時把他身上三分濃的書卷氣給渲染至了八分。

見柳殊忙完,這才好不容易找到間隙湊了上來, 說著便下意識想順著她的視線去望。

柳殊迅速收回了目光, 禮貌對他福了福身, “王公子。”

“今日的活動這般順利, 多虧了你和王嬸幫忙。”

王旭朝不自覺地揚起唇角,“沒事。”面對心上人,他總是下意識地想要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溫和自若,潤物細無聲地關心愛護著對方。

只是……這般客氣得體的道謝, 卻並非他王旭朝所求。

“舒妘。”寒暄幾句後, 見對方只是打著太極,對他的試探避重就輕, 王旭朝的語氣不自覺帶上了幾絲啞, 清秀的臉龐不知為何浮現幾絲紅暈,“你…不必對我這麽防備的。”

“我只是……想追求你而已。”瞥見柳殊驟然僵楞的神情, 語氣不自覺帶上幾分急切,“不是出於任何的、別的心思。”

“僅僅是…出於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喜愛與心疼而已。”

……

時至巳時,湖畔邊,日頭漸漸大了些。

聞初堯撩開簾子,擡眼註視著那邊,目光沈沈,棱角分明的臉上,這會兒已經沒有了一絲表情。

鼻骨至鼻梁一道清晰的光影分割線,眼睫隱沒在暗處,尤顯得深邃,泠泠秋日裏,似是蟄伏著什麽一般,瘆人。

他的思緒紛雜,腦中,關於兩人過往的點滴一陣又一陣地浮現眼前。

柳殊應當是恨極了他吧,寧願蝸居在這種什麽都沒有的小城裏。

還是說……這樣忙忙碌碌的、被這幫孩童簇擁著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日子?

聞初堯的眼底閃過一絲輕微的不解。

可是……

為什麽呢?

這樣的自由,他自認為也是可以給她的啊。

瞅見陛下這副郁結於心的模樣,饒是陳釗這種木頭性子,心中也有幾分觸動,“陛下,要不…屬下去幫您把那位舒老板喊過來?”

他其實不懂這個寡婦有什麽值得陛下惦記的,不過就是眉眼間和故去的太子妃有幾分相像,身段纖細些,相似些。

可…話又說回來,若是只是瞧著這人和太子妃的身形眉眼相像些,何必揪著一個懷了孩子的寡婦呢?

環燕肥瘦,哪樣的陛下求不到?

“不必。”聞初堯睜眼看他,“叫聞參去買兩幅畫。”

陳釗微楞,應了聲。

陛下這副似狂喜又似狂怒的模樣,實在令他捉摸不透,如此……不如就乖乖聽命行事,不該問的不多問。

可未等他組織好語言勸一勸,那頭,就見那個礙眼的身影又眼巴巴地貼了上去,看樣子,嘴裏還念念有詞的。

王旭朝的對面,那位舒老板微微仰著頭,似是回了什麽話,神情有些過分的嚴肅。

陳釗瞧著瞧著,目光忽地一頓。

“…誒?”真還別說,這舒老板,就連生氣時的樣子都和故去的太子妃這麽相像啊……

陳釗正想著,腦中的哪根弦驟然搭了上來。

他有些過分謹慎地瞥了眼身側人的神情,心中的諸多思緒忍不住澎湃起來,仿佛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真相,卻又只能憋著無法訴說。

陳釗:“……”

怪不得…陛下會對這人這麽關註。

這麽像的眉眼和身形,這麽巧合的時間……

他的腦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但只是轉瞬,陳釗便又將其撲滅了。

實在是……小命要緊。

既然對方就是故去的太子妃,那……所謂的什麽丈夫早死成寡婦的事情……

又是哪個不要命的在那兒亂傳啊?!

……

黃昏,金烏將墜,不多時,幽靜的暗色將暮色暗暗地圍攏起來。

柳殊整個人半倚在床榻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清點著畫軸。

她實在沒想到王旭朝會突然把話說的那麽明白,況且,她如今是無心於男女情愛一事的。

桌案上,燭臺發出輕微的聲響,連帶著燭火也不由得微微晃動了幾下。

柳殊收回目光,垂眼凝望著小腹處,神情滯了一瞬。

她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向來溫和的神情不知何時已經漸漸消失,此刻,甚至稱得上幾分覆雜莫測,眼底像是蘊藏著一場風暴。

良久之後,那只懸於半空中的手才輕輕落下,覆在小腹上,緩慢地撫摸著。

近三個月的身孕,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微微凸起了。

雖然這種變化極其微小,目前瞧著,也像是對她的生活沒什麽影響,可柳殊心底仍是久久不能平靜。

初為人母,很多事情她也並不懂,只是……大抵女子總是天生地帶著股心軟。

盡管那種想要將這段孽緣扼殺的沖動時有時無,可…這個孩子在她腹中日漸長大,如今,她竟是越發不舍得將其打掉了。

孩子……到底是無辜的。

她來江州時帶了點兒銀子,現在丹青鋪子也是越做越好,如此,也算能給孩子一個不錯的生活環境。

至少,讓他不愁吃穿,還能請上幾位先生教授他讀書寫字,明白些道理。

這便足夠了。

柳殊獨自在江州待了這麽些日子,日常處理鋪子裏的瑣碎事情,還要教授學生們繪畫,與來來往往的鄰居、客人們打交道,如此一來二去,不自覺地更果決了幾分。

不再困於那一方天地,性子也不那麽擰巴膽怯,反倒是心大得很。

一番思索,迷迷糊糊間竟不知怎的困倦了起來。

屋外,陳釗是半個字也不敢吱聲,一陣等待後,只得木然地看著自家陛下翻窗進了屋內。

作為一個合格的體貼下屬,他幾乎是下一瞬便板下了臉,開始盡職盡責環視起周圍,力求想陛下所想。

可這頭,聞初堯進了屋,卻只是長久地盯著柳殊的睡顏,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視線飄忽,胸口微微起伏著,像是在克制著什麽一般。

柳殊走後,他經常做夢。

她離開距今,幾十個日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是於他而言,這一切更像是一場帶著滯後性的噩夢。

突然之間,一切皆化為泡影。

而他在夢裏,也只能偶然窺見幽幽火光中,那抹一閃而逝的剪影。

每當他想要上前時,那抹身影便會頃刻間消失,獨留他一人。

靠的最近的那一次,兩人只剩一掌的距離,似乎……只要他把手掌往前伸一伸,夠一夠,便能觸摸到朝思暮想的人。

可那短短的距離卻又猶如鴻溝,不可逾越。

他只能窺見柳殊隱帶厭惡的神情,別過去的、不願被他所見的面龐,以及……夢魘一般的,那場大火。

待他沖上前去,不斷地呢喃著,懇求對方留下時,那道大火便會燒得更旺。

無形中回答著,告訴他,柳殊不願意。

她不願意見他。

而一片焚燒的餘燼中,只會留下那根簪子,玉白色的花蕊形狀,花瓣掉了一瓣。

是啊,這是他做的東西,這樣的東西,他的妘妘是不會帶走的。

在江州見到柳殊時,其實聞初堯心中便早就有了答案。

原來這般費盡心思,是不願留在他身邊啊。

和夢中一樣,寧願用那樣慘烈的死亡來騙過他。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恍惚覺察到,他心心念念的這個人,其實也是這麽無情的。

罔顧他的情緒,冷眼旁觀著他的麻木、決意與痛苦。

聞初堯本來以為他也是能忍住的,畢竟他也曾是真真切切地忍耐過的。

可現在……柳殊又與他身處了同一空間。

眼前豁然明亮——

柳暗花明處,他又愛又恨的那個人就這麽躺在床榻上。

沈郁的香氣縈繞,絲絲縷縷地將人整個包裹,層層包圍之下,柳殊睡得十分安穩,呼吸聲均勻清淺。

無知無覺,微微蜷著,因著藥物的作用,睡的昏昏沈沈,可眉頭卻不知為何還是蹙著的。

聞初堯走了過去,半個身子傾下來,盯著她被被角微微遮擋住的面龐,接著自然地把被褥往下撥了撥。

霎時間,如墨般的長睫,小巧秀麗的鼻頭,櫻紅的唇瓣相互組合,那張熟悉的明媚面容,再一次清晰地顯露於他的眼前。

那麽近,那麽具體,他甚至能看到她臉上淡淡的絨毛,嗅聞到她身上安心的香氣。所有的一切,都是鐫刻於他靈魂深處的熟悉。

聞初堯忍不住伸指撫平柳殊微微蹙起的眉心。

觸碰到那柔膩的肌膚,微微摩挲著,指尖愈發地發起顫。

他的胸口又湧起某些黑暗的念頭,停頓幾息,又只能死死地壓制住。

像一頭狩獵成功的狼,緊盯著獵物的後脖頸,磨著牙,等待著下一刻咬上一口。

恍惚間,連帶著那些轉轉反側的、煎熬的、無處傾訴的痛苦,仿佛都在此刻有了宣洩的出口。

撐在柳殊的頭邊手一頓,另一只則情不自禁地撫上了她的下顎處。

瞬間,熟悉的女子香氣縈繞鼻腔,與他的氣息融為一體。

男人清冽的氣息洶湧地鋪灑著,侵襲在柳殊瓷白的肌膚上,迷朦間,有種說不出的滾燙。

房間裏黑漆漆的,不知過了多久,聞初堯意味不明地輕嘆了聲。

離得更近了幾分,大半個身子覆了上來,微涼的薄唇印在她的嘴角。

隱晦又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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