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改變命運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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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改變命運的村民
樓縣,一個晉省的貧困縣，曾經縣裏最主要的商業街也就是一條不到一百米長的土街。
街道兩邊是每天很晚才開門，很早就關門的供銷社和後來才出現的肉鋪之類的。
而現在,這條街道大變樣,不僅地變成了柏油路，兩邊的商鋪還有小攤販越來越多。
大多都是以麥芒辦事處為中心向外輻射,因為大多數人在進過麥芒辦事處之後，都會獲得一筆錢。
對於這麽一筆額外的收入,大多數人都是寬容的，可以允許自己稍微享受一下。
這條筆直而平整的柏油路,也是出現最多自行車的地方，尤其是下班之後,自行車就會被同樣放學回來的孩子們騎出來。
一個孩子帶著另一個，甚至是兩三個都不奇怪,不用擔心,後座擠一擠完全可以坐兩個孩子,前面的斜杠不方便坐,那可以蹲著,就連街上的大人也都笑著看著他們。
就連樓縣的農村,也多出來很多自行車，大家來縣城也就更方便了，編了三個月的表帶，大部分家庭都湊夠了買自行車的錢。
孫星推著自行車走在街頭，看著臉上笑容明顯比去年多很多的路人,終於覺得自己這個縣長當的有價值了。
當然,最大的功臣還要數李麥芒，要不是她回來,一個接一個的建工廠，縣裏人的生活水平也不會這麽快就提高。
估計今年他們縣就能摘掉貧困縣的帽子，說不定還能評上先進示範縣。
縣裏的供銷社以往總是東西很少，隨著麥芒工廠對各種日用品的需求大量增加，越來越多的產品被送到他們縣裏，大部分直接送到麥芒工廠，一小部分留給供銷社。
大家也不需要像往常一樣，買個東西就像打仗一樣，需要提前去搶，尤其是些搶手的東西。
其實不止是他們縣，附近的縣都在快速發展，因為交通不是特別方便的原因，麥芒工廠很多需要的日用品都是從附近采購的，他們這些臨近的縣也就可以靠著這些訂單發展起來。
有的縣專門生產床單被罩，有的縣專門生產暖水壺，有的縣專門生產搪瓷盆……
五個工廠，上千員工，平時的消耗量就十分巨大，更別說碰上逢年過節還要發福利。
有的縣工業技術不發達那也沒關系，鼓勵大家種菜、養雞鴨、養豬……麥芒工廠每天也要消耗大量農產品，根本不愁賣。
黃香香，就是羅小田嘴裏的香嬸，她娘家是隔壁縣的，聽起來好像很遠的樣子，其實不算太遠，翻過兩座山，再跨過一條河，就能到她娘家。
以往她很少回娘家，一個原因是距離遠，來回不方便，另一個原因是家裏一窮二白的，連回娘家帶的禮都湊不夠。
空著手回去，她媽還要偷偷給他們補貼，這讓黃香香有些過意不去。
這次不一樣，她回去是騎自行車回去的，她和老公一人一輛，兩人還帶著孩子和豬肉、饅頭、粉條……
過年那陣下大雪，路不好走，沒回家，開春雪化了，找個她老公放假的時間，一家人早早的騎車回娘家去。
村子還是黃香香記憶裏的樣子，跟他們村以前差不多，灰突突、又矮又破。
熟練的找到自己家門，然後敲響家門。
“誰呀……”
蒼老的聲音響起，隨後就是腳步聲，上了年紀的人，腳步聲普遍比較重，他們都是拖著腳在走路。
“媽，我，香香。”
大門打開，老人驚訝的說：“你咋這時候回來了。”
說完，老人才看到黃香香身後的自行車和車上的東西：“這自行車你家的？來就來吧，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
“這不是想孝敬孝敬您二老。”大門剛打開，黃香香和羅二推著車就往裏進，把車放在院子裏停好，從前面把只有一歲的小兒子抱下來，接著就是三歲的二兒子，和六歲的大女兒。
就是這三個孩子在家，黃香香沒能去工廠，她要是也去了，孩子真就沒人管了。
孩子黃香香抱著，羅二把東西全都放進廚房，家裏現在只有黃母在家，黃香香的弟弟和父親都上地裏幹活去了。
“你們在家裏坐著，我去喊你爸回來。”
“媽，讓羅二去，他騎自行車快。”
“好好好，也行。”
羅二知道他們家地在哪，剛結婚，還沒孩子的時候，他來幫忙幹過地裏的活。
很快，黃父和黃香香的弟弟黃牛牛回來了，因為長年勞作，黃牛牛的身體還算健壯，只是黑了些。
他今年二十七了，還沒結婚，在這個年代，在農村，絕對算得上是大齡剩男。
沒辦法，家裏窮，黃牛牛之前談過一個對象，談到結婚的時候，對方家裏要求兩轉一響不能少，他家拿不出來，女方家裏就把女方許配給了別人。
黃母在廚房做飯，黃香香拿來的肉今天可以吃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明天吃，天逐漸暖和了，肉放不了很久。
“爸，我這次回來，除了看看你們，還想讓大牛去我那。”
“你家裏出啥事了？”
“我家沒出事，我找了個掙錢的生意，想著讓大牛也去，攢上一年錢，明年回來娶媳婦。”
黃父猛的吸了一口煙，他吸的是旱煙，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煙槍，裏面放的是最便宜的煙絲，每吸一口，都有股嗆人的煙味。
“你老實說，到底有啥事，真要是掙錢的生意，你讓羅二跟你一起做不就行了。”
黃香香也不生氣，她能理解，放在一年前，別人要是這麽跟她說，她也不相信。
“爸，羅二現在是工廠的工人，哪有時間跟我一起出來賣吃的，我是一個人是在忙不過來了，才想著找大牛的。”
黃香香把自己在工廠外面賣餅的事仔細說了，其實這餅也很常見，誰都會做，只是做起來麻煩，工廠的食堂不做，她這才有生意。
而且她的餅都是餡餅，用的都是應季的餡，開春時候的白蒿，接下來的槐花，深秋之後還會捎帶著賣糖葫蘆，山楂是上山采的。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天起早貪黑的，一個月也能掙二三十。
這不今年老大要去學了，沒人幫她帶老二，她就沒時間出去摘這些野菜，就想到自己兄弟黃牛牛。
“爸，肯定掙錢的，而且我們那又新開了兩個工廠，工人更多，肯定能掙到更多錢，等到之後，大牛學會了手藝，還能自己支個攤。”
他們這裏消息閉塞，只聽說過附近哪個村子開了工廠，至於工廠是哪的，幹什麽的，多大，說什麽的都有。
黃父這還是第一次清楚的了解到麥芒工廠。
“你看我們家的自行車，我們村現在家家戶戶都有自行車，實在不行就讓大牛去看看，大牛覺得不行就再回來。”
黃牛牛也有些躍躍欲試，主要是黃香香說的掙錢娶媳婦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他們村光棍多，那不代表著大家不在意啊，光棍到哪都是大家打趣的對象，尤其是他這個曾經有過對象的。
“那就讓大牛去看看吧，對了，不是說羅二在工廠幹活嗎？那能不能讓大牛也進工廠啊？進工廠比自己賣餅好多了。”黃父腦袋終於靈光了一回。
“要是進工廠……我看看吧，人家工廠現在都招夠人了，我看看什麽時候再招人。”
麥芒工廠前期一直都是招樓縣的人，非樓縣的不是不招，而是非樓縣的往往不知道他們工廠招人，後來同市，那就是市裏安排。
所以其他縣村子裏的人還真沒招過，這也是黃香香沒想過讓黃牛牛進工廠的原因。
回去路上，黃牛牛坐在羅二後座上，跟黃香香說：“姐，你們村裏真有很多人像我姐夫一樣是工人啊？”
“那當然，我聽說工廠最近還在規劃，給大家重新建房子，讓大家都住進樓房呢，這樣以後下雨就不用擔心房子塌了。”
“我聽說你們那的工廠是外國人建的，那你見過外國人嗎？”
“當然見過，我還跟外國人說過話，外國人還吃過我烙的餅呢。”
黃牛牛佩服的看著黃香香：“姐你真厲害，還能跟外國人說上話。”
在黃牛牛的心裏，黃香香跟說著外語的外國人說話肯定困難重重，是萬萬沒想到外國人也說華國話。
能夠看到村子的時候，黃牛牛探過身子往前看，詫異的問：“這是哪啊？”
“我們村啊，變化大吧。”
“變化真大啊，我都沒認出來……”
農村，尤其是越偏遠的農村，變化越小，很多地方，往往十幾年，幾十年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這也就是為什麽，人們隔兩三年去城裏，就會發現不認識路了，而年輕的時候離開家鄉，等到功成名就回家鄉的時候，依舊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羅村這一年的變化，是很多村子十年都不會有的巨大變化。
村子裏的主路是柏油路，街道兩邊是各種各樣的攤位，甚至還有個跟縣裏供銷社差不多大的供銷社，街道的盡頭是一個工廠，也就是最開始的麥芒自行車廠。
黃香香帶他回自己家，她家就在主路兩邊，這也方便了黃香香賣餅。
街道上行人很多，今天是工廠放假，他們村有這樣的商業街，很多工人也就不需要專門坐車或者騎車去縣裏了。
看到黃香香的時候，還有認識的人問：“香姐，今年怎麽沒賣餅啊？”
“回了趟娘家，明天就賣。”
黃牛牛看著大嗓門，自信說話的黃香香，有些難以置信，在他的印象中，她姐姐是個沈默寡言的人。
當初媒婆來他家，給她介紹羅二的時候，她也只是沈默的點點頭，或者搖搖頭，出嫁那天哭的稀裏嘩啦的。
後來僅有的幾次回娘家，跟他媽說話的時候也只是用低低的聲音，平靜的訴說著生活的艱難。
這次在家，他以為只是家裏條件好一點了，他姐擡得起頭了，所以才不像以前那樣低眉順眼的。
現在看來，他姐的變化不是一般的大，當然，她姐說的賣餅的事，聽起來也更靠譜了，畢竟這就有人問餅了。
“來，快進來，羅二，你去把人家自行車還回去。”
他們家只買了一輛自行車，另一輛是別人家的。
黃牛牛發現，他姐家裏也有不小的變化，家裏原來的舊桌子換了新的，院子裏還有個小孩的手推車，應該是孩子們的。
剛到家，就給他倒了一碗糖水，幾個小孩也都有。
“以後你就住在西屋，你外甥晚上可能會哭，你多擔待點。”
“沒事沒事，我睡的沈。”
現在的人不像後來，因為各種生活壓力、工作壓力，精神緊張，有點風吹草動可能就醒了，有的神經衰弱的，睡覺之前更是一點聲音都不能有。
黃香香家不大，多這麽一個人住房當然更緊張，不過他們不打算重新蓋房子。
羅二在工廠裏消息靈通，聽說之前來挨家挨戶量房子的，就是在算以後給他們分多大的房子呢，人家量好之後再蓋的房子，蓋了也是白蓋，不會給多分的，只是白花錢。
村裏也有人不信，就是要蓋，不過村長也這麽說了，蓋房子的那幾家快要後悔死了，也沒繼續蓋，蓋到一半的房子就那麽放著。
第二天，羅二一早去上班了，他不在家吃飯，去工廠有早飯。
黃香香起床，喊黃牛牛，然後自己一邊做，一邊教他，之前總是要花費她很長時間的重體力活就交給黃牛牛。
匆匆忙忙的把攤位支出去，早上也會有人要買餅，不僅是工人，還會有小孩，直到工廠開始上班，學校開始上課，黃香香才能松口氣。
這時候他們才開始吃飯，也是吃的餅，配上面湯，早飯就這麽解決了。
“多吃點，不用不好意思，在姐家你還擔心什麽。”黃牛牛吃的時候，黃香香擔心他吃不飽，一個勁的給他拿餅，直到他實在吃不下了。
“姐，這賣餅還真能掙錢啊。”
“那可不，我們這工人多才能掙錢，咱們村賣餅，你看誰會買。”
黃牛牛搖頭，他們村別說賣大家都會做的餅了，就算是賣肉，都沒多少人會買，大家都窮的叮當響。
“等會兒我給你也做個圍裙，咱們賣餅，得幹凈衛生，大家才喜歡過來吃，你要是渾身臟兮兮的，大家就覺得你這餅也臟，不衛生，指不定吃了拉肚子呢。”
黃牛牛心想，怪不得她姐幹活的時候身上總是圍著一塊白色的圍裙。
就連家裏的外甥、外甥女也是幹幹凈凈的，原來是為了方便賣東西。
像黃香香這樣的家庭並不止一個，能去工廠幹活的就去工廠幹活，不能去的，就算剛開始沒什麽想法，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靠著賣東西掙錢，也開始學著賣東西。
羅村人均收入已經遠遠超過其他村子，甚至縣城很多人加的收入都比不過他們。
麥芒工廠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
植樹節前，李麥芒讓後勤處拉回來一大堆樹苗，準備植樹節的時候用。
其實植樹節他們工廠是不需要過的，但是李麥芒覺得他們工廠很需要，尤其是樓縣羅村這裏非常需要。
去年夏天，下大雨的情況還歷歷在目，因為沒有植被保護，大量的泥土被雨水帶走，等到雨停的時候，很多地方都能看到雨水沖刷出來的溝溝壑壑。
根據羅村村長的說法，下大雨他還需要留意有沒有山體滑坡之類的，那時候李麥芒也擔心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工廠。
所以，她覺得，植樹節可以讓工廠的工人們從他們工廠附近開始，往四周種樹，以後都要保持這個優良傳統，直到附近沒有地方可以種樹為止。
各種各樣的節日，就屬他們工廠過的最勤快，這也是這個年代，每個正在發展中的工廠現狀。
只有快要倒閉了的工廠，才會在節假日的時候不放假，也不給大家發福利。
剛剛過去三八婦女節，工廠給所有的工人都發了一套床上用品，四件套，自己在宿舍用還是拿回家都很合適，女同志們又多發了一袋紅糖和一包衛生巾。
是的，一包衛生巾，不是李麥芒小氣，不給大家發一箱，而是這個時候的衛生巾真的不好買！
生產的工廠少不說，價格還貴的離譜，一片七毛，一包十六片，那就要十一塊錢了。
而這個年代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是二三十塊錢。
就按三十塊錢，對應以後的三千塊工資，也就是說每包折合以後的一千多。
蒼天啊，李麥芒買衛生巾的時候都會心疼的好吧。
而他們工廠很多的女員工甚至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幹什麽用的。
李麥芒不得不專門給女同志開會，告訴大家這是做什麽的，怎麽使用。
其實這時候的衛生巾並不怎麽好用，但是相比於女性用紙和月經帶來說，衛生巾明顯更加方便實用。
李麥芒在上面講著，下面的女同志小聲議論著，還有正在來月經的女同志打算回去就試試。
何多多回到寢室，跑進郭媛房間，問：“你這個月身上來了嗎？”
郭媛撇了她一眼說：“來過了。”
“我還沒來呢，這次發的衛生巾正是時候。”
她家雖然是縣城的，可也沒用過衛生巾：“要我說，還得是女廠長更了解咱們女同志，我媽之前在縫紉廠幹多少年了，也沒領過衛生巾。”
“這東西不便宜吧……”
“誰知道呢，咱們這都沒賣的，我回家問問我媽知不知道。”
植樹節當天，工廠裏的工人一半帶著鐵鍬，這鐵鍬是在附近村子裏借的。
工廠裏很多工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借鐵鍬什麽的很簡單。
“把樹種完，大家就可以休息了！”
何多多和郭媛一組，是的，全廠工人，哪怕是她們坐辦公室的也要出來，李麥芒這會兒就扛著樹苗，跟在陳平安後面等他挖坑呢。
沒辦法，其他人都找到隊友了，沒人敢過來跟李麥芒一組，盡管大家知道，李廠長是個大好人。
今天李麥芒沒穿皮鞋，幹什麽活穿什麽，她今天穿的是買的千層底布鞋，上面還有繡花。
樓縣是貧困縣不是沒有原因的，地處偏僻，沒什麽資源的同時，土壤還不肥沃，特別堅硬。
也就是陳平安一直堅持每個月都會下工廠做工，不然這會兒還真不一定能挖坑。
他們兩個在這種樹，何多多和郭媛就在他們附近。
昨天是周日，何多多剛從家裏回來，種樹的時候就跟郭媛嘀咕衛生巾的事。
“我媽都沒見過衛生巾，我跟她說的時候，她還說這東西高級，還是咱們廠長外國來的，見過大世面。”
跟她們搭檔的是兩個研究生，她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聽到兩人再說衛生巾的事，都是滿臉通紅。
“你臉紅什麽呀。”
“你們能不能不說衛生巾的事了……”其中一個研究生扭扭捏捏的說。
“我們說衛生巾……你知道衛生巾啊？”何多多想起來了，這兩個研究生是從首都來的呀。
“哎，那你知道哪有賣的嗎？”上次用過衛生巾之後，何多多就覺得自己以後離不開了，怪不得廠長要給她們發呢，真的方便好用。
“供銷社就有，十一一包，我媽以前給我妹買的時候說的！”研究生趕緊補充一句，生怕她們想多了。
“啊……”何多多突然覺得，她也不是非要用，這個價格，她可以不用的。
“你要是想用的話，我的也可以給你，不用錢。”
“不了不了，你也用用，真的好用。”何多多賊兮兮的笑著，好東西怎麽能她一個人用呢。
“哎，要是咱們廠長開個衛生巾工廠就好了，我就買得起衛生巾了，而且還有員工優惠。”何多多幻想到。
“我還想讓廠長開個汽車廠，開個飛機廠呢，趕緊種樹吧，種完樹我還要回去學習呢。”另一個研究生打斷她的幻想，讓她趕緊把手裏的樹苗放進坑裏。
只是他沒想到，他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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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縣,一個晉省的貧困縣，曾經縣裏最主要的商業街也就是一條不到一百米長的土街。
街道兩邊是每天很晚才開門，很早就關門的供銷社和後來才出現的肉鋪之類的。
而現在,這條街道大變樣,不僅地變成了柏油路，兩邊的商鋪還有小攤販越來越多。
大多都是以麥芒辦事處為中心向外輻射,因為大多數人在進過麥芒辦事處之後，都會獲得一筆錢。
對於這麽一筆額外的收入,大多數人都是寬容的，可以允許自己稍微享受一下。
這條筆直而平整的柏油路,也是出現最多自行車的地方，尤其是下班之後,自行車就會被同樣放學回來的孩子們騎出來。
一個孩子帶著另一個，甚至是兩三個都不奇怪,不用擔心,後座擠一擠完全可以坐兩個孩子,前面的斜杠不方便坐,那可以蹲著,就連街上的大人也都笑著看著他們。
就連樓縣的農村,也多出來很多自行車，大家來縣城也就更方便了，編了三個月的表帶，大部分家庭都湊夠了買自行車的錢。
孫星推著自行車走在街頭，看著臉上笑容明顯比去年多很多的路人,終於覺得自己這個縣長當的有價值了。
當然,最大的功臣還要數李麥芒，要不是她回來,一個接一個的建工廠，縣裏人的生活水平也不會這麽快就提高。
估計今年他們縣就能摘掉貧困縣的帽子，說不定還能評上先進示範縣。
縣裏的供銷社以往總是東西很少，隨著麥芒工廠對各種日用品的需求大量增加，越來越多的產品被送到他們縣裏，大部分直接送到麥芒工廠，一小部分留給供銷社。
大家也不需要像往常一樣，買個東西就像打仗一樣，需要提前去搶，尤其是些搶手的東西。
其實不止是他們縣，附近的縣都在快速發展，因為交通不是特別方便的原因，麥芒工廠很多需要的日用品都是從附近采購的，他們這些臨近的縣也就可以靠著這些訂單發展起來。
有的縣專門生產床單被罩，有的縣專門生產暖水壺，有的縣專門生產搪瓷盆……
五個工廠，上千員工，平時的消耗量就十分巨大，更別說碰上逢年過節還要發福利。
有的縣工業技術不發達那也沒關系，鼓勵大家種菜、養雞鴨、養豬……麥芒工廠每天也要消耗大量農產品，根本不愁賣。
黃香香，就是羅小田嘴裏的香嬸，她娘家是隔壁縣的，聽起來好像很遠的樣子，其實不算太遠，翻過兩座山，再跨過一條河，就能到她娘家。
以往她很少回娘家，一個原因是距離遠，來回不方便，另一個原因是家裏一窮二白的，連回娘家帶的禮都湊不夠。
空著手回去，她媽還要偷偷給他們補貼，這讓黃香香有些過意不去。
這次不一樣，她回去是騎自行車回去的，她和老公一人一輛，兩人還帶著孩子和豬肉、饅頭、粉條……
過年那陣下大雪，路不好走，沒回家，開春雪化了，找個她老公放假的時間，一家人早早的騎車回娘家去。
村子還是黃香香記憶裏的樣子，跟他們村以前差不多，灰突突、又矮又破。
熟練的找到自己家門，然後敲響家門。
“誰呀……”
蒼老的聲音響起，隨後就是腳步聲，上了年紀的人，腳步聲普遍比較重，他們都是拖著腳在走路。
“媽，我，香香。”
大門打開，老人驚訝的說：“你咋這時候回來了。”
說完，老人才看到黃香香身後的自行車和車上的東西：“這自行車你家的？來就來吧，怎麽還帶這麽多東西……”
“這不是想孝敬孝敬您二老。”大門剛打開，黃香香和羅二推著車就往裏進，把車放在院子裏停好，從前面把只有一歲的小兒子抱下來，接著就是三歲的二兒子，和六歲的大女兒。
就是這三個孩子在家，黃香香沒能去工廠，她要是也去了，孩子真就沒人管了。
孩子黃香香抱著，羅二把東西全都放進廚房，家裏現在只有黃母在家，黃香香的弟弟和父親都上地裏幹活去了。
“你們在家裏坐著，我去喊你爸回來。”
“媽，讓羅二去，他騎自行車快。”
“好好好，也行。”
羅二知道他們家地在哪，剛結婚，還沒孩子的時候，他來幫忙幹過地裏的活。
很快，黃父和黃香香的弟弟黃牛牛回來了，因為長年勞作，黃牛牛的身體還算健壯，只是黑了些。
他今年二十七了，還沒結婚，在這個年代，在農村，絕對算得上是大齡剩男。
沒辦法，家裏窮，黃牛牛之前談過一個對象，談到結婚的時候，對方家裏要求兩轉一響不能少，他家拿不出來，女方家裏就把女方許配給了別人。
黃母在廚房做飯，黃香香拿來的肉今天可以吃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明天吃，天逐漸暖和了，肉放不了很久。
“爸，我這次回來，除了看看你們，還想讓大牛去我那。”
“你家裏出啥事了？”
“我家沒出事，我找了個掙錢的生意，想著讓大牛也去，攢上一年錢，明年回來娶媳婦。”
黃父猛的吸了一口煙，他吸的是旱煙，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煙槍，裏面放的是最便宜的煙絲，每吸一口，都有股嗆人的煙味。
“你老實說，到底有啥事，真要是掙錢的生意，你讓羅二跟你一起做不就行了。”
黃香香也不生氣，她能理解，放在一年前，別人要是這麽跟她說，她也不相信。
“爸，羅二現在是工廠的工人，哪有時間跟我一起出來賣吃的，我是一個人是在忙不過來了，才想著找大牛的。”
黃香香把自己在工廠外面賣餅的事仔細說了，其實這餅也很常見，誰都會做，只是做起來麻煩，工廠的食堂不做，她這才有生意。
而且她的餅都是餡餅，用的都是應季的餡，開春時候的白蒿，接下來的槐花，深秋之後還會捎帶著賣糖葫蘆，山楂是上山采的。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每天起早貪黑的，一個月也能掙二三十。
這不今年老大要去學了，沒人幫她帶老二，她就沒時間出去摘這些野菜，就想到自己兄弟黃牛牛。
“爸，肯定掙錢的，而且我們那又新開了兩個工廠，工人更多，肯定能掙到更多錢，等到之後，大牛學會了手藝，還能自己支個攤。”
他們這裏消息閉塞，只聽說過附近哪個村子開了工廠，至於工廠是哪的，幹什麽的，多大，說什麽的都有。
黃父這還是第一次清楚的了解到麥芒工廠。
“你看我們家的自行車，我們村現在家家戶戶都有自行車，實在不行就讓大牛去看看，大牛覺得不行就再回來。”
黃牛牛也有些躍躍欲試，主要是黃香香說的掙錢娶媳婦說到他心坎裏去了。
他們村光棍多，那不代表著大家不在意啊，光棍到哪都是大家打趣的對象，尤其是他這個曾經有過對象的。
“那就讓大牛去看看吧，對了，不是說羅二在工廠幹活嗎？那能不能讓大牛也進工廠啊？進工廠比自己賣餅好多了。”黃父腦袋終於靈光了一回。
“要是進工廠……我看看吧，人家工廠現在都招夠人了，我看看什麽時候再招人。”
麥芒工廠前期一直都是招樓縣的人，非樓縣的不是不招，而是非樓縣的往往不知道他們工廠招人，後來同市，那就是市裏安排。
所以其他縣村子裏的人還真沒招過，這也是黃香香沒想過讓黃牛牛進工廠的原因。
回去路上，黃牛牛坐在羅二後座上，跟黃香香說：“姐，你們村裏真有很多人像我姐夫一樣是工人啊？”
“那當然，我聽說工廠最近還在規劃，給大家重新建房子，讓大家都住進樓房呢，這樣以後下雨就不用擔心房子塌了。”
“我聽說你們那的工廠是外國人建的，那你見過外國人嗎？”
“當然見過，我還跟外國人說過話，外國人還吃過我烙的餅呢。”
黃牛牛佩服的看著黃香香：“姐你真厲害，還能跟外國人說上話。”
在黃牛牛的心裏，黃香香跟說著外語的外國人說話肯定困難重重，是萬萬沒想到外國人也說華國話。
能夠看到村子的時候，黃牛牛探過身子往前看，詫異的問：“這是哪啊？”
“我們村啊，變化大吧。”
“變化真大啊，我都沒認出來……”
農村，尤其是越偏遠的農村，變化越小，很多地方，往往十幾年，幾十年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這也就是為什麽，人們隔兩三年去城裏，就會發現不認識路了，而年輕的時候離開家鄉，等到功成名就回家鄉的時候，依舊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羅村這一年的變化，是很多村子十年都不會有的巨大變化。
村子裏的主路是柏油路，街道兩邊是各種各樣的攤位，甚至還有個跟縣裏供銷社差不多大的供銷社，街道的盡頭是一個工廠，也就是最開始的麥芒自行車廠。
黃香香帶他回自己家，她家就在主路兩邊，這也方便了黃香香賣餅。
街道上行人很多，今天是工廠放假，他們村有這樣的商業街，很多工人也就不需要專門坐車或者騎車去縣裏了。
看到黃香香的時候，還有認識的人問：“香姐，今年怎麽沒賣餅啊？”
“回了趟娘家，明天就賣。”
黃牛牛看著大嗓門，自信說話的黃香香，有些難以置信，在他的印象中，她姐姐是個沈默寡言的人。
當初媒婆來他家，給她介紹羅二的時候，她也只是沈默的點點頭，或者搖搖頭，出嫁那天哭的稀裏嘩啦的。
後來僅有的幾次回娘家，跟他媽說話的時候也只是用低低的聲音，平靜的訴說著生活的艱難。
這次在家，他以為只是家裏條件好一點了，他姐擡得起頭了，所以才不像以前那樣低眉順眼的。
現在看來，他姐的變化不是一般的大，當然，她姐說的賣餅的事，聽起來也更靠譜了，畢竟這就有人問餅了。
“來，快進來，羅二，你去把人家自行車還回去。”
他們家只買了一輛自行車，另一輛是別人家的。
黃牛牛發現，他姐家裏也有不小的變化，家裏原來的舊桌子換了新的，院子裏還有個小孩的手推車，應該是孩子們的。
剛到家，就給他倒了一碗糖水，幾個小孩也都有。
“以後你就住在西屋，你外甥晚上可能會哭，你多擔待點。”
“沒事沒事，我睡的沈。”
現在的人不像後來，因為各種生活壓力、工作壓力，精神緊張，有點風吹草動可能就醒了，有的神經衰弱的，睡覺之前更是一點聲音都不能有。
黃香香家不大，多這麽一個人住房當然更緊張，不過他們不打算重新蓋房子。
羅二在工廠裏消息靈通，聽說之前來挨家挨戶量房子的，就是在算以後給他們分多大的房子呢，人家量好之後再蓋的房子，蓋了也是白蓋，不會給多分的，只是白花錢。
村裏也有人不信，就是要蓋，不過村長也這麽說了，蓋房子的那幾家快要後悔死了，也沒繼續蓋，蓋到一半的房子就那麽放著。
第二天，羅二一早去上班了，他不在家吃飯，去工廠有早飯。
黃香香起床，喊黃牛牛，然後自己一邊做，一邊教他，之前總是要花費她很長時間的重體力活就交給黃牛牛。
匆匆忙忙的把攤位支出去，早上也會有人要買餅，不僅是工人，還會有小孩，直到工廠開始上班，學校開始上課，黃香香才能松口氣。
這時候他們才開始吃飯，也是吃的餅，配上面湯，早飯就這麽解決了。
“多吃點，不用不好意思，在姐家你還擔心什麽。”黃牛牛吃的時候，黃香香擔心他吃不飽，一個勁的給他拿餅，直到他實在吃不下了。
“姐，這賣餅還真能掙錢啊。”
“那可不，我們這工人多才能掙錢，咱們村賣餅，你看誰會買。”
黃牛牛搖頭，他們村別說賣大家都會做的餅了，就算是賣肉，都沒多少人會買，大家都窮的叮當響。
“等會兒我給你也做個圍裙，咱們賣餅，得幹凈衛生，大家才喜歡過來吃，你要是渾身臟兮兮的，大家就覺得你這餅也臟，不衛生，指不定吃了拉肚子呢。”
黃牛牛心想，怪不得她姐幹活的時候身上總是圍著一塊白色的圍裙。
就連家裏的外甥、外甥女也是幹幹凈凈的，原來是為了方便賣東西。
像黃香香這樣的家庭並不止一個，能去工廠幹活的就去工廠幹活，不能去的，就算剛開始沒什麽想法，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靠著賣東西掙錢，也開始學著賣東西。
羅村人均收入已經遠遠超過其他村子，甚至縣城很多人加的收入都比不過他們。
麥芒工廠改變了他們的生活。
……
植樹節前，李麥芒讓後勤處拉回來一大堆樹苗，準備植樹節的時候用。
其實植樹節他們工廠是不需要過的，但是李麥芒覺得他們工廠很需要，尤其是樓縣羅村這裏非常需要。
去年夏天，下大雨的情況還歷歷在目，因為沒有植被保護，大量的泥土被雨水帶走，等到雨停的時候，很多地方都能看到雨水沖刷出來的溝溝壑壑。
根據羅村村長的說法，下大雨他還需要留意有沒有山體滑坡之類的，那時候李麥芒也擔心會不會影響到他們工廠。
所以，她覺得，植樹節可以讓工廠的工人們從他們工廠附近開始，往四周種樹，以後都要保持這個優良傳統，直到附近沒有地方可以種樹為止。
各種各樣的節日，就屬他們工廠過的最勤快，這也是這個年代，每個正在發展中的工廠現狀。
只有快要倒閉了的工廠，才會在節假日的時候不放假，也不給大家發福利。
剛剛過去三八婦女節，工廠給所有的工人都發了一套床上用品，四件套，自己在宿舍用還是拿回家都很合適，女同志們又多發了一袋紅糖和一包衛生巾。
是的，一包衛生巾，不是李麥芒小氣，不給大家發一箱，而是這個時候的衛生巾真的不好買！
生產的工廠少不說，價格還貴的離譜，一片七毛，一包十六片，那就要十一塊錢了。
而這個年代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是二三十塊錢。
就按三十塊錢，對應以後的三千塊工資，也就是說每包折合以後的一千多。
蒼天啊，李麥芒買衛生巾的時候都會心疼的好吧。
而他們工廠很多的女員工甚至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幹什麽用的。
李麥芒不得不專門給女同志開會，告訴大家這是做什麽的，怎麽使用。
其實這時候的衛生巾並不怎麽好用，但是相比於女性用紙和月經帶來說，衛生巾明顯更加方便實用。
李麥芒在上面講著，下面的女同志小聲議論著，還有正在來月經的女同志打算回去就試試。
何多多回到寢室，跑進郭媛房間，問：“你這個月身上來了嗎？”
郭媛撇了她一眼說：“來過了。”
“我還沒來呢，這次發的衛生巾正是時候。”
她家雖然是縣城的，可也沒用過衛生巾：“要我說，還得是女廠長更了解咱們女同志，我媽之前在縫紉廠幹多少年了，也沒領過衛生巾。”
“這東西不便宜吧……”
“誰知道呢，咱們這都沒賣的，我回家問問我媽知不知道。”
植樹節當天，工廠裏的工人一半帶著鐵鍬，這鐵鍬是在附近村子裏借的。
工廠裏很多工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借鐵鍬什麽的很簡單。
“把樹種完，大家就可以休息了！”
何多多和郭媛一組，是的，全廠工人，哪怕是她們坐辦公室的也要出來，李麥芒這會兒就扛著樹苗，跟在陳平安後面等他挖坑呢。
沒辦法，其他人都找到隊友了，沒人敢過來跟李麥芒一組，盡管大家知道，李廠長是個大好人。
今天李麥芒沒穿皮鞋，幹什麽活穿什麽，她今天穿的是買的千層底布鞋，上面還有繡花。
樓縣是貧困縣不是沒有原因的，地處偏僻，沒什麽資源的同時，土壤還不肥沃，特別堅硬。
也就是陳平安一直堅持每個月都會下工廠做工，不然這會兒還真不一定能挖坑。
他們兩個在這種樹，何多多和郭媛就在他們附近。
昨天是周日，何多多剛從家裏回來，種樹的時候就跟郭媛嘀咕衛生巾的事。
“我媽都沒見過衛生巾，我跟她說的時候，她還說這東西高級，還是咱們廠長外國來的，見過大世面。”
跟她們搭檔的是兩個研究生，她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聽到兩人再說衛生巾的事，都是滿臉通紅。
“你臉紅什麽呀。”
“你們能不能不說衛生巾的事了……”其中一個研究生扭扭捏捏的說。
“我們說衛生巾……你知道衛生巾啊？”何多多想起來了，這兩個研究生是從首都來的呀。
“哎，那你知道哪有賣的嗎？”上次用過衛生巾之後，何多多就覺得自己以後離不開了，怪不得廠長要給她們發呢，真的方便好用。
“供銷社就有，十一一包，我媽以前給我妹買的時候說的！”研究生趕緊補充一句，生怕她們想多了。
“啊……”何多多突然覺得，她也不是非要用，這個價格，她可以不用的。
“你要是想用的話，我的也可以給你，不用錢。”
“不了不了，你也用用，真的好用。”何多多賊兮兮的笑著，好東西怎麽能她一個人用呢。
“哎，要是咱們廠長開個衛生巾工廠就好了，我就買得起衛生巾了，而且還有員工優惠。”何多多幻想到。
“我還想讓廠長開個汽車廠，開個飛機廠呢，趕緊種樹吧，種完樹我還要回去學習呢。”另一個研究生打斷她的幻想，讓她趕緊把手裏的樹苗放進坑裏。
只是他沒想到，他的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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