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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塊油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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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塊油豆腐

70

“這詛咒確實狠毒, 完全是沒有留一丁點的餘地。”

神田川的宮殿內,鯉魚姬默默地拉上禮枝的衣襟。

她掀開帳幔膝行出來,因為尚未從震驚之中緩過神而目光呆滯, “詛咒已經蔓延到了胸口,照這樣下去, 她活不了幾日了。”

拓雲和早霧憤懣不平地捶了一拳地板。

“之江的付喪神到底在搞什麽?如此一來直接將本殿推倒讓它消失不就好了!”

鯉魚姬:“這種詛咒是凝集了付喪神的怨恨和不甘, 如果付喪神消失,詛咒也會立刻爆發出來。而留著付喪神, 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晴塵維持著鎮定,“付喪神擁有強大的力量, 一直守著本殿。就算魚死網破強行推倒, 也非常困難。”

“那不就是在拉主人大人墊背?這樣一來,能保證自己暫時不被拆, 就算被拆了,也有個人陪葬。”拓雲恨得牙癢癢, “太惡毒了!”

“真是抱歉。”晴塵低下頭,一頭長發垂在了臉側, “之江的本殿變成付喪神, 多少也有我的責任。”

鯉魚姬忙安慰道:“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不可控的,怎麽能怪在你的身上呢?”

帳幔輕動,禮枝從裏面走了出來。

早霧飛上去,擔憂地註視著她, 口中焦急地說:“大家都別扯有的沒的了,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開詛咒啊。”

拓雲耷拉著肩膀, 有氣無力地說:“都說了是無解了。”

“那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主人大人死掉嗎?”早霧雙目含淚, “死了也不會安生……真的太可憐了……”

鯉魚姬:“之江本殿的付喪神到底有什麽訴求才是最需要弄清楚的狀況。以目前來看,他是不想消失, 或許可以把舊本殿保留下來嗎?”

禮枝拖著沈重的身體,毫無血色的雙唇輕輕張開:“舊本殿已經是一堆廢墟了,地基也早就腐朽。經過多方面的考察,才會決定要重建。”

“畢竟也是過了六百年,能堅持到1923年也是奇跡了……”鯉魚姬嘆了口氣。

晴塵閉著眼睛皺眉聽滿屋子的人爭論不休。

現在對之江做任何決定,都無法挽回此種局面。付喪神是感應於一個物品,而產生的小神仙。在它形成的那一刻,就只會有一種念頭。

是怨恨就會永遠怨恨,是喜愛就會永遠喜愛。

他睜開眼睛,餘光裏,坐在他身邊的禮枝垂著腦袋,頭發胡亂地用鯊魚夾不拘小節地隨意固定在腦後。瘦骨嶙峋的手緊緊地攥著衣角。

“我們還有幾天?”晴塵移開視線,對鯉魚姬詢問道。

鯉魚姬掐指一算,“最多還有……三到四天。”

禮枝聽完,反倒像是釋然似地長長呼了一口氣,“這樣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呢。”

拓雲、早霧:“主人大人……”

話到嘴邊,兩人哽咽到說不出完整的詞語來,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從禮枝搬進這個公寓的第一天,他們兩人就陪伴在身旁,見證了她考學頭禿、拿到合格通知的喜悅。

雖然他們在被晦氣入侵之後離家出走了一段世間,但還是回到了家裏,和她一起經歷了許許多多的日子。

“主人大人,你不能死——”拓雲和早霧一左一右抱緊了禮枝的胳膊,眼淚鼻涕齊飛,“你死了我們可怎麽辦啊啊啊啊~~~~”

晴塵不免想到禮枝死了之後,他要怎麽辦。

禮枝早早就說會把他送到真凜手裏,拜托真凜作為新的制作者,與芝麻一起共同守護青之原的穩定。

她到底是為什麽能夠認為,把他轉交給真凜,他還能一如往常地繼續過著日子?

當初他自願放棄神格,忍受千刀萬剮的劇痛,為的就只有一件事而已。

禮枝是重要的人,是他寧願被一刀一刀生生割過血肉,也想要長久陪伴在其左右的人。

“有形之物終將消散。”禮枝目光空洞,淡淡地說,“人終有一死。能被大家這樣牽掛著,作為凡人,也算是沒有遺憾了。”

鯉魚姬:“禮枝小姐……”

說著,她就哭了出來,“本來還想著要邀請禮枝小姐來參加我的結婚式……”

禮枝忽然想起自己和晴塵還欠了黑巖一頓火鍋。

她當即站起身,對著鯉魚姬告辭,拉著晴塵和拓雲、早霧就走。

“不是,現在我怎麽會有吃火鍋的心情?”晴塵站住不動,“禮枝你如果感覺痛苦都是正常的,想要哭的話,就哭出來啊。”

禮枝頓了頓,回過身,蒼白虛弱的臉上浮現出元氣的微笑。

兩種水火不容的事物同時出現,說不出的淒然。

“為什麽我一定要痛苦呢?遇見你之後我體驗過很多快樂的事,讓我這個早就在思考人生有什麽意義的人稍微理解了活著的意義。”

“禮枝。”

“我可不是在強裝,我說的是真的。”禮枝拉起他的手,向著前方大踏步地走去,“之江的事讓我明白了記憶的力量,只要不會被忘記,就不算是徹底地死亡。至少我已經被大家記住了,鯉魚姬、芝麻、黑巖、拓雲、早霧,還有晴塵。”

“……”

晴塵想說話,但是喉嚨裏酸痛膨脹到極點,他最後只發出了一聲細微的不可聞的嘆息。

被禮枝拉去采購食材的路上,晴塵一直心不在焉。

他運用畢生所學和全部的經驗在大腦中飛速地分析思考這詛咒的破解之道。

“這樣應該夠吃了。啊,對了,去異界的話要拜托芝麻對吧?我們也把芝麻叫上。”

拓雲和早霧一人拖著一個大塑料袋,滿面愁容,但不敢表現出來,兩人對於禮枝的話,也唯有點頭而已。

*

異界

“什麽?!禮枝小姐馬上就要死了?”黑巖拍案而起,“這不可能!哪裏會有那麽惡毒的咒?”

芝麻嫌棄地捂著鼻子:“你們京都的神都這麽不矜持嗎,還真是沒有一點貴族的樣子。”

禮枝苦笑著擺手,“冷靜一點啦,這不是還沒死嘛……”

黑巖一把扯過晴塵,反手鎖上茶室的門。

“餵,你是怎麽回事?沒記錯的話,前段時間她和你表白了吧?你怎麽能親眼看著她去死還無動於衷?”

後背撞在了堅硬的墻壁上,晴塵咬了咬牙,卻沒什麽表情。

“餵!你有沒有好好聽啊?顧禮枝馬上就要死了,你怎麽還能這麽淡定地吃飯喝酒?”

晴塵不耐煩地挑了下眉毛,將黑巖扯住他衣領的手拿開,道:“悲傷是送給死人的情感。禮枝現在還活生生地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比起提前開始痛苦,不如現在想想還能做什麽。”

“都說了無解,你還能做什麽?”黑巖一拳捶在了墻上,震得隔壁正在圍爐吃火鍋的幾人一個激靈。

芝麻撂下筷子,“隔壁在幹什麽啊那兩個家夥……”

晴塵推開壓制住他的黑巖,“我這不是正在想辦法?”

黑巖對著墻又是一拳。

木制房子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以至於隔壁幾人一瞬間在擔心墻板會不會就這樣被打穿。

“你倒是快點想啊,你這狐貍,分明就是引誘了她。可禮枝小姐對你可是一片真心。為了救你回來,她一個人在比叡山走了那麽遠的路來找我詢問方法。你是不是想把她變成迦羽夜那樣,才會滿意?”

晴塵的眼尾浸濕,滲出一抹紅色來。

他幽怨地盯著黑巖。

黑巖被他的眼神盯得有點發毛。

“晴塵,黑巖大人。”門外,禮枝叉著腰站著,“再不來,和牛要被吃完了。”

晴塵推開黑巖,打開門,微笑著走了出去,“你們吃太快了吧?”

是錯覺嗎?

禮枝看見晴塵的眼尾是濕的,好像哭過。

不過她還沒細想,詛咒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發作。

……

他冰涼顫抖的手抱緊了禮枝,將蜷縮起來近乎痙攣的小小的身體圈進了懷裏。

明明是禮枝在忍受疼痛,可晴塵的心臟就像是被人用利刃捅穿,刀刃在溫熱的肉裏旋轉切割,血液逆著氣道上湧,滿口的腥氣。

在他咳出血的那一秒,他忽然明白了之江詛咒的用意。

禮枝從疼痛裏緩過來,已經沒了任何胃口。

不過今晚的火鍋,本就是為了趁著人還能行動,把黑巖的人情還回去。

眾人心情都不好,這一頓飯草草地結束了。

晴塵將禮枝送回家,等著她睡著後,他輕手輕腳地溜出臥室。

白色的狐貍在黑夜裏疾跑,越過城市靜謐的街道,來到了之江稻荷神社。

“晴塵?”黑色人影在本殿前顯形,發出尖銳的笑聲,“我都說了這詛咒不能破解,你還是不要費這心思了。”

“不能破解,但可以轉移。”晴塵化作人形,面色平靜無波地說道,“你真正的目標,是我吧?”

黑色人影明顯一頓。

緊接著,他爆發出一陣怪異的大笑。

笑聲尖細而又聒噪,音浪將院子裏的花草樹木吹得東倒西歪。

在這一片飛沙走石的風中,晴塵不動如山地站立著,似是有無限的耐心等他笑完。

“晴塵啊晴塵,這世上最懂得我的,一直都是你啊。”

晴塵冷笑一聲,“彼此彼此。”

“可是我現在不是從前那個陪在你身邊的默默無聞的神社主建築了。”黑影遺憾地說,“我惡劣至極,我想要欣賞你失去她之後的痛苦,就像我失去我的主祭神一樣。”

“你我之間的恩怨,就不要牽扯進第三人了吧。我可以接受你對我的一切怨恨,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晴塵伸出手,掌心向上,“轉移詛咒的符紙拿來。”

“你那副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嘴臉是怎麽回事?”黑影逼近他,一團黑霧將他束縛其中,“你已經不是神了,而且現在是你有求於我,至少應該拿出應有的態度。”

晴塵握緊手心,放下了手。

他低下頭,放低了聲音,誠懇道:“拜托你,把轉移詛咒的符紙給我。”

黑影又是一笑,“這遠遠不夠。我要你卑微地、低賤地求我。若是我不能滿意,你們就都一起去死。”

晴塵面上不動聲色,喉結卻輕輕地滾動了一下。

“昔日萬眾敬仰的神,做不來這種事也是自然。”黑影說著,就急速向本殿裏撤去。

面對著身影遠去的黑色人形,晴塵撩起了衣服的下擺,曲起一條腿,單膝跪下,緊接著,收起另一條腿。

雙膝跪在院內布滿碎石的地面上,仿佛被凹凸不平的硬物刺進了骨頭裏。

“一切罪責都在我,我任你處置。懇請你,放過顧禮枝。”

黑影啞然地註視著曾經被人供奉於神壇的稻荷大明神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姿態就像是一只引頸就戮的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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