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第222章與卿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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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與卿訣
七
我是嫻妖，影香樓花魁，也許明日，就會是亂葬崗一抔黃土。
我看著韋澄軟軟地倒了下去，芳晚撲上去，滿面驚恐，燭光映照下，她臉上晶瑩著的，是淚嗎？我閉上眼，不忍再看。
她是那樣鎮定從容的人，如今慌成這個樣子，想來是真心愛慕他了……那麽也許今日以後，她便會恨我。可我無法忍受一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常伴於她身側，她擁有的，必須是這世間最好的。
韋澄杯中的酒液灑在了盛糕點的盤子中，我不能時刻觀察他，會引起三殿下註意，因此也不知道他喝下多少，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沾了酒，就不會活下來。
陛下震怒，下令徹查，很快，他們查出了酒中有毒，一群老頭子吵了半天，才確定這是一種立刻致死的奇毒，他們只在皇家典籍裏見過。芳晚猛地看向我，除了禦醫和皇室中人，知道這種毒藥的配方的，就只有我。那曾是她教給我的，如今我用它毒死了她心愛的人。
為韋澄斟酒的我成了眾矢之的，而我早已編演好了說辭，一口咬定是二殿下授意，那個酒囊飯袋吃驚地看著我，連忙否認。大理寺的人將我押走，我依稀聽見皇帝對芳晚說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她癡癡抱著韋澄，沒有反應。
不得不說大理寺養的都是一群鼻子靈敏的狗，他們很快翻出了我的住所中與三殿下往來的信件，即使我把它們“藏”得如此隱蔽。
“到底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大理寺卿問我。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嫻妖？你有什麽苦衷，都說出來，我不怪你。”二殿下苦口婆心地勸說。
“奴……”我囁嚅半晌，沒有說什麽。三殿下冷哼一聲，“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何理由要害定國公府的三公子，晚晚的夫婿？”
這時芳晚又忍不住落下了淚，“我的夫君啊，你不在了，大哥又體弱，這定國公府，日後要靠誰才能支撐下去？”
芳晚總是如此聰明，一句話讓老國公變了臉色，唯一能夠入仕的三兒子喪命，大兒子又為三皇子幕僚，日後他們能依仗的，除了三皇子還能有誰？那麽殺了韋澄，誰得益最大，不就顯而易見了嗎？
不過我知道即使我現在倒戈，也不足以為三皇子定罪，希望大理寺的狗再機警一點，能夠找到我為三殿下準備的驚喜。
八
獄中再冰冷，冷不過永嘉三十四年飄雪的街頭。若是沒有芳晚，我不知會填了哪條溝壑。她伸出的手，是救贖，也是我一生的癡念所系。
受了鞭刑的我，意識已經有些模糊，我似乎看見韋澄向我走來，聲嘶力竭地吼：“為什麽？弦娘！”
弦娘……原來我也曾是閨閣裏無憂無慮的貴女啊……除了韋澄，誰還記得謝棋弦呢？可我殺了他，殺了我所有的過去。未有絲毫猶豫。
韋澄的身影淡去，芳晚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不，這竟是真的！
“芳……殿下，您怎麽會來？”
“不必擔心，不會走漏出去。”她聲音沈穩，讓我安定下來。
“殿下……嫻妖自知此次必死，但能讓三殿下與定國公府結怨，日後定國公府便是您的了。二殿下與三殿下此次之後也會撕咬得更加嚴重……”
“可日後就只剩本宮一人了……”她的嘆息砸在我心上，我不得不咬緊牙關克制，不能讓她知道韋澄不愛她，那樣她會更傷心，就當……就當是我瘋魔了。
“是奴覆仇心切，只想置三皇子於死地，殿下若是恨奴，奴不敢怨。”
她沒有說話，看了我半晌，我已視線模糊，看不清她的神情。
“韋澄之前對韋洵下了毒。三哥的智囊想是用不了多久了，他已不足為懼。”
“他竟對他動了手……”
“骨肉親情，在權勢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我們……”
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自她出現在我面前，我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她走近我，我爬過去，想看清她的容顏，過了今日，我怕是再也無法靠近她了。
“你那裏有能給三哥定罪的證據是嗎？”
我點頭。
“妖妖，你真是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她在笑，我也笑起來，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
“既然這樣，那你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她撫上我的臉頰，那麽溫柔，就像從前一樣。
是啊，也許我現在死了更好，再制造一個三皇子滅口的假象……
真好，我的死，對她也是有用的。只是，不能再陪著她了。
九
我是謝棋弦，村裏的人都喊我弦娘，和韋澄哥哥喚我的一樣。可我找不到韋澄哥哥在哪兒了，阿爹阿娘也都不在，我感覺我睡了好多年，醒來就在這小村莊裏。
大饗近年局勢頗為動蕩，先是三位皇子鬥得不可開交，大皇子最先被毒殺，二皇子斷了臂，三皇子逼宮，結果兵敗。先帝遭受接連打擊，在永嘉四十五年駕崩。嘉晚公主薛芳晚拿出聖旨，內容為若三位皇子皆不堪其用，將立嘉晚公主為儲。靠有兵權的定國公府支持，嘉晚公主順利登基，賢和初年即下令斬殺她的兩位兄弟，引起朝堂嘩然。賢和三年，先帝親弟恒親王的世子起兵，還不知戰況如何，但我們這座小山村，總不會被殃及。
這日，我從河邊洗衣歸來，卻被一個人攔住，他高高大大的，但看起來有點兒傻，也有些面熟。
“陛下她……被下了毒，時日無多，昏迷時念著你的名字，我實在不忍心，你可願意……回去見她一面？”
“我？去見她？陛下？為什麽？”我一頭霧水，我與女帝素未謀面啊。
“其實，當年韋駙馬是陛下毒死的，陛下本另有計劃，沒想到你會出面，你不必因此自責，再說陛下也未因駙馬之死而傷心，我還以為陛下喜歡駙馬呢，真是沒想到。”
見我不說話，他又繼續說：“陛下也沒有想要毒死你，她大概覺得無法留你在京中，才迷暈了你，餵了假死藥。這不是平平安安把你送到這個鳥不拉屎，呸，世外桃源的地方了嘛。”
見我仍不說話，他跺跺腳，“你們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別扭！陛下也是你也是，喜歡女人有什麽？我也喜歡女人啊。你再不答應，我就把你綁走了。”
我終於開了口：“你說的，奴都聽不懂。奴何時見過陛下嗎？”
“嫻妖，你……你不是假死藥吃多了，傻了吧？”
“嫻妖是誰？你怕是找錯人了，奴是謝家三娘。”
“什麽謝家三娘，不都是一個人嗎？你難道還在怨陛下，就算是怨，也……也當面有個了結比較好吧？”他撓撓頭，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這人真有趣，要是純心想帶我走，直接打暈不就是了，真是個不合格的侍衛……侍衛？我為什麽會知道他是侍衛？
我突然感覺頭有點兒痛，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鉆出來一樣，不想再和他糾纏，我繞過他，下一刻，便聽到“梆”的一聲響，和一句“對不住。”。
他還真打暈我啊……這是我昏迷前最後一個念頭。
醒來我已經在一座馬車上，手被綁在身後，始作俑者見我瞪他，縮了縮脖子。“還有三日，三日就能到京城了。我走的是最近的小路。你要是餓了……哎？車怎麽停了？”
一個人掀開車簾，裝束和綁我的傻大個一樣。“可算追到了你們。不必回京了，陛下已經……駕崩了。臨終前知道你去了哪兒，罵了你一通，讓我們哥兒幾個趕緊護送你們平安回漁陽村。”
“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哈哈陛下不想見就不想見唄，編這麽個幌子嚇唬誰啊。”傻大個笑嘻嘻道，另一個人一臉嚴肅，他幹笑幾聲，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陛下真的……”
“真的。”
傻大個開始抽自己的嘴巴，“讓你嘴賤，讓你瞎說，什麽時日無多，竟是真的時日無多！那群禦醫都是廢物嗎？解藥都制不出來！陛下，陛下……”他捂住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我看得有些不忍，想拍拍他的背，可手被綁著，只能作罷。
“那，那我們……”我看向另一個人。
“姑娘放心，我等必會護送姑娘回家。”
我稍稍安了心，他給我松了綁。我舒舒服服坐了，一路上吃吃喝喝，晃晃悠悠，又睡了過去。
夢裏，有一個美麗的女人輕撫我的臉頰，那樣溫柔，聲音卻有些輕佻，仿佛故意裝成浪蕩公子哥。
“妖妖，不用擔心我。好好活下去。”
似乎有淚，從我的臉頰緩緩流下。
而我不知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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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我是嫻妖，影香樓花魁，也許明日，就會是亂葬崗一抔黃土。
我看著韋澄軟軟地倒了下去，芳晚撲上去，滿面驚恐，燭光映照下，她臉上晶瑩著的，是淚嗎？我閉上眼，不忍再看。
她是那樣鎮定從容的人，如今慌成這個樣子，想來是真心愛慕他了……那麽也許今日以後，她便會恨我。可我無法忍受一個居心叵測的男人常伴於她身側，她擁有的，必須是這世間最好的。
韋澄杯中的酒液灑在了盛糕點的盤子中，我不能時刻觀察他，會引起三殿下註意，因此也不知道他喝下多少，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沾了酒，就不會活下來。
陛下震怒，下令徹查，很快，他們查出了酒中有毒，一群老頭子吵了半天，才確定這是一種立刻致死的奇毒，他們只在皇家典籍裏見過。芳晚猛地看向我，除了禦醫和皇室中人，知道這種毒藥的配方的，就只有我。那曾是她教給我的，如今我用它毒死了她心愛的人。
為韋澄斟酒的我成了眾矢之的，而我早已編演好了說辭，一口咬定是二殿下授意，那個酒囊飯袋吃驚地看著我，連忙否認。大理寺的人將我押走，我依稀聽見皇帝對芳晚說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她癡癡抱著韋澄，沒有反應。
不得不說大理寺養的都是一群鼻子靈敏的狗，他們很快翻出了我的住所中與三殿下往來的信件，即使我把它們“藏”得如此隱蔽。
“到底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大理寺卿問我。
“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嫻妖？你有什麽苦衷，都說出來，我不怪你。”二殿下苦口婆心地勸說。
“奴……”我囁嚅半晌，沒有說什麽。三殿下冷哼一聲，“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有何理由要害定國公府的三公子，晚晚的夫婿？”
這時芳晚又忍不住落下了淚，“我的夫君啊，你不在了，大哥又體弱，這定國公府，日後要靠誰才能支撐下去？”
芳晚總是如此聰明，一句話讓老國公變了臉色，唯一能夠入仕的三兒子喪命，大兒子又為三皇子幕僚，日後他們能依仗的，除了三皇子還能有誰？那麽殺了韋澄，誰得益最大，不就顯而易見了嗎？
不過我知道即使我現在倒戈，也不足以為三皇子定罪，希望大理寺的狗再機警一點，能夠找到我為三殿下準備的驚喜。
八
獄中再冰冷，冷不過永嘉三十四年飄雪的街頭。若是沒有芳晚，我不知會填了哪條溝壑。她伸出的手，是救贖，也是我一生的癡念所系。
受了鞭刑的我，意識已經有些模糊，我似乎看見韋澄向我走來，聲嘶力竭地吼：“為什麽？弦娘！”
弦娘……原來我也曾是閨閣裏無憂無慮的貴女啊……除了韋澄，誰還記得謝棋弦呢？可我殺了他，殺了我所有的過去。未有絲毫猶豫。
韋澄的身影淡去，芳晚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不，這竟是真的！
“芳……殿下，您怎麽會來？”
“不必擔心，不會走漏出去。”她聲音沈穩，讓我安定下來。
“殿下……嫻妖自知此次必死，但能讓三殿下與定國公府結怨，日後定國公府便是您的了。二殿下與三殿下此次之後也會撕咬得更加嚴重……”
“可日後就只剩本宮一人了……”她的嘆息砸在我心上，我不得不咬緊牙關克制，不能讓她知道韋澄不愛她，那樣她會更傷心，就當……就當是我瘋魔了。
“是奴覆仇心切，只想置三皇子於死地，殿下若是恨奴，奴不敢怨。”
她沒有說話，看了我半晌，我已視線模糊，看不清她的神情。
“韋澄之前對韋洵下了毒。三哥的智囊想是用不了多久了，他已不足為懼。”
“他竟對他動了手……”
“骨肉親情，在權勢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我們……”
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自她出現在我面前，我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她走近我，我爬過去，想看清她的容顏，過了今日，我怕是再也無法靠近她了。
“你那裏有能給三哥定罪的證據是嗎？”
我點頭。
“妖妖，你真是從來都不會讓我失望。”她在笑，我也笑起來，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嘶”了一聲。
“既然這樣，那你也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她撫上我的臉頰，那麽溫柔，就像從前一樣。
是啊，也許我現在死了更好，再制造一個三皇子滅口的假象……
真好，我的死，對她也是有用的。只是，不能再陪著她了。
九
我是謝棋弦，村裏的人都喊我弦娘，和韋澄哥哥喚我的一樣。可我找不到韋澄哥哥在哪兒了，阿爹阿娘也都不在，我感覺我睡了好多年，醒來就在這小村莊裏。
大饗近年局勢頗為動蕩，先是三位皇子鬥得不可開交，大皇子最先被毒殺，二皇子斷了臂，三皇子逼宮，結果兵敗。先帝遭受接連打擊，在永嘉四十五年駕崩。嘉晚公主薛芳晚拿出聖旨，內容為若三位皇子皆不堪其用，將立嘉晚公主為儲。靠有兵權的定國公府支持，嘉晚公主順利登基，賢和初年即下令斬殺她的兩位兄弟，引起朝堂嘩然。賢和三年，先帝親弟恒親王的世子起兵，還不知戰況如何，但我們這座小山村，總不會被殃及。
這日，我從河邊洗衣歸來，卻被一個人攔住，他高高大大的，但看起來有點兒傻，也有些面熟。
“陛下她……被下了毒，時日無多，昏迷時念著你的名字，我實在不忍心，你可願意……回去見她一面？”
“我？去見她？陛下？為什麽？”我一頭霧水，我與女帝素未謀面啊。
“其實，當年韋駙馬是陛下毒死的，陛下本另有計劃，沒想到你會出面，你不必因此自責，再說陛下也未因駙馬之死而傷心，我還以為陛下喜歡駙馬呢，真是沒想到。”
見我不說話，他又繼續說：“陛下也沒有想要毒死你，她大概覺得無法留你在京中，才迷暈了你，餵了假死藥。這不是平平安安把你送到這個鳥不拉屎，呸，世外桃源的地方了嘛。”
見我仍不說話，他跺跺腳，“你們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別扭！陛下也是你也是，喜歡女人有什麽？我也喜歡女人啊。你再不答應，我就把你綁走了。”
我終於開了口：“你說的，奴都聽不懂。奴何時見過陛下嗎？”
“嫻妖，你……你不是假死藥吃多了，傻了吧？”
“嫻妖是誰？你怕是找錯人了，奴是謝家三娘。”
“什麽謝家三娘，不都是一個人嗎？你難道還在怨陛下，就算是怨，也……也當面有個了結比較好吧？”他撓撓頭，實在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這人真有趣，要是純心想帶我走，直接打暈不就是了，真是個不合格的侍衛……侍衛？我為什麽會知道他是侍衛？
我突然感覺頭有點兒痛，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鉆出來一樣，不想再和他糾纏，我繞過他，下一刻，便聽到“梆”的一聲響，和一句“對不住。”。
他還真打暈我啊……這是我昏迷前最後一個念頭。
醒來我已經在一座馬車上，手被綁在身後，始作俑者見我瞪他，縮了縮脖子。“還有三日，三日就能到京城了。我走的是最近的小路。你要是餓了……哎？車怎麽停了？”
一個人掀開車簾，裝束和綁我的傻大個一樣。“可算追到了你們。不必回京了，陛下已經……駕崩了。臨終前知道你去了哪兒，罵了你一通，讓我們哥兒幾個趕緊護送你們平安回漁陽村。”
“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哈哈陛下不想見就不想見唄，編這麽個幌子嚇唬誰啊。”傻大個笑嘻嘻道，另一個人一臉嚴肅，他幹笑幾聲，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僵硬。
“陛下真的……”
“真的。”
傻大個開始抽自己的嘴巴，“讓你嘴賤，讓你瞎說，什麽時日無多，竟是真的時日無多！那群禦醫都是廢物嗎？解藥都制不出來！陛下，陛下……”他捂住臉，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我看得有些不忍，想拍拍他的背，可手被綁著，只能作罷。
“那，那我們……”我看向另一個人。
“姑娘放心，我等必會護送姑娘回家。”
我稍稍安了心，他給我松了綁。我舒舒服服坐了，一路上吃吃喝喝，晃晃悠悠，又睡了過去。
夢裏，有一個美麗的女人輕撫我的臉頰，那樣溫柔，聲音卻有些輕佻，仿佛故意裝成浪蕩公子哥。
“妖妖，不用擔心我。好好活下去。”
似乎有淚，從我的臉頰緩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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