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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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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東街太守府。

李源送走了那尊活閻王,從開始就提著的那顆心終於落回了肚裏。

一直在偏房等著的蓮兒見岑鳶終於帶人離開,連忙招呼廚房的人將早已做好的飯菜端進屋裏。

“老爺,這位從京城來的太傅大人,早些時候進門的臉色都要嚇死妾了。”蓮兒人還未進門,嬌軟的聲音就已從門外傳了進來,“惹得我都不敢進來給老爺換熱茶了。”

李源剛拿起桌上的茶潤過嗓子,聞言將杯子一放,忽然不辨情緒地一笑。

“這哪裏是太傅大人?分明就是位活閻王。”他擡起頭,見蓮兒身著一襲嫩粉色紗裙,此刻正朝自己走來。

李源見狀,不禁瞇起眼睛笑了起來,“哪兒有我們蓮兒瞧著讓人歡喜呢?”

說著便伸手將人一把攬了過來。

他將頭埋進蓮兒的頸側,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十分響亮地親了一口:“真香!”

“好了老爺,”蓮兒贈給李源一個白眼,隨即輕輕推了推他,嬌聲嗔怪道,“快些去吃飯吧。”

見李源絲毫不理會自己的話,蓮兒面上閃過幾分不耐煩。

“老爺!”她的聲音裏故意露出些許不悅,“那桌菜裏還有一道是我親自做的呢,現如今都被廚房的人熱過好幾回了,再不吃又要撤回去了。”

一聽有美人兒親手做的菜,李源瞬間擡起頭。臉上的褶皺被硬生生擠出一朵菊花,賠笑道:“好好好!這就聽我們蓮兒的話去吃飯。”

邊說著邊松開了手,還順便替美人兒理了理有些紛亂的裙擺。

蓮兒見狀,順著李源的動作踢了踢腳邊的裙擺。

沒過一會兒,李源肥胖到有些笨重的身體便吃不消了。

他“嗬嗬”喘著粗氣,然後直起了身子。

一擡頭,便看到燈光下蓮兒那張十分明媚嬌美的臉蛋兒,李源禁不住又癡癡笑了起來。

蓮兒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她上手在李源肩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巴掌,美目怒瞪。

“好!好!”李源滿口應著,然後兩眼十分心疼地看著方才打了自己的那只柔荑,一把抓過來揉在手心裏,“蓮兒陪我一起吃。”

說著便將人拉著一同坐在桌邊。

可沒料到就在他坐下沒多久,剛夾了一筷子菜還沒塞進嘴裏的時候,忽然聽見阿四急急忙忙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李源腦海裏莫名閃過那夜梧鵲街出事後的場景。

他眉心猝不及防地重重一跳。

下一刻,阿四便風風火火闖進了門。

“老爺——”

李源被阿四的聲音震地猛一激靈,手裏的筷子不由自主抖了兩下。

剛湊到嘴邊的菜瞬間掉在了桌上。

先前與岑鳶商討不成反被壓制的煩躁瞬間湧上心頭,李源那張滿是橫肉的臉黑如鍋底。

他狠狠將筷子“哐”地一下拍在桌上,眼神緊緊盯著方才掉落的菜,聲音裏滿是咬牙切齒的暴躁——

“吵吵什麽吵吵什麽!”

正坐在桌邊百無聊賴托著腮的蓮兒被突然而起的暴喝嚇得渾身一哆嗦。

一只腳剛跨進門的阿四也被吼得步伐一頓,他一個急剎車停在原地,剛要說出口的話瞬間便咽了回去。

一時間,屋內寂靜。

李源面色不善地坐在桌前,等了許久也不見阿四繼續說話。

他十分不耐地回頭,看著阿四又是一聲大喝:“說話啊!剛才火急火燎的以為天都要塌下來了,現在怎麽又不說話了?!”

阿四被吼得一激靈,瞬間便回過神來,連忙將方才下人傳回來的話覆述給李源:“回老爺,是梧鵲街遣了人過來,說是那位夫人又發起熱來。”

“夫人夫人夫人!”李源聞言猛地站起身,“自從他們夫妻二人來到連山,我有一天好日子過嗎?!”

“早前便告訴秋月要她……”

李源的話好似突然被攔腰截斷在口中,瞬間沒了聲音。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地看了一眼阿四,隨後掩飾般地留下一句“備車請大夫,去梧鵲街。”

而後徑直朝外走去。

阿四聞言應了一聲,隨即轉身小跑著跟上李源。

只是一句話的功夫,屋內便沈寂了下去。

早已經走遠的主仆二人絲毫沒有看見,身後一直沒有動作的蓮兒,此刻看著他們的背影微微瞇起眼睛,神色竟有些詭異地笑了起來。

-

自從進屋後與卿雲說了那些話後,鐘毓便覺得自己有些乏。

好似早些時候得知的三年前的大案與卿雲劫走自己時候心裏的驚懼,此刻都堆壓在了一起湧上她心頭。

鐘毓躺在被子裏,沒過多久便昏昏沈沈地睡著了。

也不知是不是白日裏被嚇過了頭,甚少做夢的她今日竟破天荒地做起了夢。

窗外還亮堂著的日光映在眼皮上,鐘毓迷迷糊糊只覺著眼前一片氤氳的紅。

也不知為何,眼前忽然隱隱約約浮現出一棟筒子樓。

熟悉的模樣讓鐘毓心裏頓時酸澀起來,自從來到這個地方,她便再也沒去想過自己一個人住了十二年的家。

可不等她細看,濃重的紅便淹沒了熟悉的事物,轉而變成了一本攤開在黑暗之中的書。

書?

鐘毓想要湊近點看清那是什麽書,卻發現此刻的自己就如同一位被隔在夢境之外的旁觀者,半分都不得靠近。

如同先前一般,眼前的場景很快又再次變幻。

夢裏光怪陸離,鐘毓被迫看著眼前不斷出現又消失的一幕幕,她眼花繚亂,心下卻又一片茫然。

直到她眼前突然出現一位容貌和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

她穿著一身大紅嫁衣,盈盈站在鐘毓眼前,瘦弱的身軀看著好似都要被頭上那頂鳳冠壓垮。

女子雙手交疊放在身前,俯身朝她拜了一個極鄭重的大禮,而後便緩緩轉過了身體,向遠處走去。

直到那抹紅色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不要走——”

鐘毓試圖喊住那個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卻不知從何生出的一股力氣,剛一開口,她便猛地睜開了眼。

看著眼前全然不似夢境的昏暗,鐘毓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目光怔怔望著頂上那片看不出顏色的帷幔。

直到耳邊忽然傳來一句淡淡的“你醒了。”

鐘毓這才動了動稍顯僵硬的脖子,她下意識轉過頭,看向此刻正坐在床邊的人。

自打遣了人去找李源讓他請大夫來梧鵲街後,岑鳶便一直坐在鐘毓床邊。

直到大夫急匆匆被人帶了過來,給鐘毓診了脈像又看了面色,說夫人身體貧弱,猛然受驚才致神思不穩。

再加上先前的風寒還未徹底痊愈,今日出門一趟又受了寒氣席擾,這才發起熱來。

彼時岑鳶聞言,面無表情的臉上才稍顯暖色。

在等岑一拿著藥方子去抓藥煎藥的時候,卿雲端了一盆溫水進來想給鐘毓擦擦身體,卻不等她開口,手裏的巾帕便被岑鳶接了過來。

此時被床上剛醒之人一眨也不眨地瞧著,岑鳶神色如常地將手裏已經變涼的帕子拿開,隨後扔進一旁的盆裏。

鐘毓藏在被裏的手無意識動了動。

不知為何,此刻窗外一片漆黑,屋內卻只燃了一根蠟燭。

昏暗的燈光讓她看不清床邊之人的神色,只能借著方才耳邊乍響的“嘩啦”水聲,猜測岑鳶此刻的心情並不怎麽好。

鐘毓感受著指尖還殘留著的水濕,用她那顆還不甚清醒的腦袋費力想了好一會兒,才出聲道:“謝謝。”

岑鳶垂眸看著床上人還帶著些許倦色的眸子,默了片刻後才道:“無妨。”

說罷便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去讓人熱藥”後轉身就朝房門口走去。

走時還不忘帶上邊上那盆不知已換了多少次還依舊溫熱的水。

只聽到門口傳來“喀噠”一聲響,而後滿室皆靜。

鐘毓躺在床上,稍稍一動便覺渾身酸痛難忍。

想到上次自己渾身疼痛的時候還是在馬車上,鐘毓心中忍不住哀鳴一聲——

又要喝那種黑乎乎的苦藥了。

這廂鐘毓還在惆悵喝藥,那廂剛出門的岑鳶卻已然沒了在屋內的好臉色。

他看著自從找了大夫來之後便一直候在門外的李源。

然後上前一步湊近他耳側,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之中顯得十分涼薄:“下午在太守府的時候,你我二人只談了昨夜那位不知來歷的刺客。”

李源聞言渾身一哆嗦,隨即顫巍巍垂下了頭。

“我知道你好奇一個朝廷重臣為何會帶著夫人突然造訪連山,也知道你根本就沒有相信那日我給你的說辭。”

“可李源,”岑鳶的眼神陡然狠厲起來,“你千不該萬不該,將秋月派來我夫人身邊。”

看到李源龐大的身軀抖如糠篩,岑鳶緩緩向後撤了一步。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李源。

“要想保著你那條小命,就給我好好收了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

話音落下,岑鳶便挪開了視線。

他擡步便朝廚房方向走去,錯身經過李源的時候,寒聲留了最後一句話。

垂首站在原地的李源,聞言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因為他聽到——

“回去告訴你背後的那位,若想知道我來此地的目的,用不著派你來試探。”

“讓他親自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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