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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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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間十分昏暗的房子裏,鐘毓面色慘白地靠坐在墻角。

她的胳膊以一個非常別扭的姿勢被反綁在身後,雙手雙腳也被麻繩緊緊纏了好幾圈。

此時此刻,鐘毓整個人就好似被嚇懵了一般,僵硬著坐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桌子,眼裏盛滿的驚懼。

方才自己扶著秋月靠坐在一戶門前的門檻邊,等著岑一尋了馬車回來。卻絲毫未料到岑一剛走沒多久,一塊白布猝不及防地出現按在了她的口鼻處。

她來不及反應,瞬間就感覺自己渾身一軟沒了力氣。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眼,鐘毓看到了原本緊閉著雙眼的秋月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鐘毓被一陣小聲說話的聲音吵醒。

不等她睜眼,後腦勺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鐘毓被痛的一激靈,有些發懵的腦袋突然就想起自己是被秋月迷暈的。

鐘毓猛地睜開眼睛,就被眼前這一幕駭住了——

只見房內昏暗,桌上點著的那根蠟燭是唯一的光源。

看不清表情的秋月端坐在桌邊,正對著她的桌子上放著一顆用木頭雕成的頭顱。

那顆與真人一般大小的木頭顱被雕刻的栩栩如生,此刻正被秋月一點一點撫摸著。

不知為何,鐘毓竟覺得昏黃燭光下,秋月此刻的面容與先前有些不同。

許是不知道鐘毓已經醒來,秋月毫不避諱地用手滑過那顆頭顱的額頭,然後緩緩順著鼻梁一直往下來到嘴唇。

秋月看著自己指腹下覆著的唇,喉間忽然含糊一笑,唇角也漸漸彎起。

看到眼前如此詭異的一幕,鐘毓喉間仿佛被人塞了一團棉花,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眼睜睜看著秋月的臉上掛上一副十分詭異的笑容,然後輕輕湊近那顆木頭顱的耳邊,嘴唇微動。

也不知說了什麽,她伸手將那顆頭顱抱進自己懷裏,然後微微垂下頭,將自己的臉貼在上面。

懷裏仿佛抱著一件稀世珍寶,秋月冷不丁出聲笑了起來。

寂靜的房間裏忽然響起秋月空洞的笑聲,一聲一聲回蕩在鐘毓耳邊。

她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恐懼,盤旋內心已久的尖叫聲忽然沖出喉嚨,頓時響徹整間屋子。

桌邊坐著的人瞬間扭頭,秋月她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蕩然無存。

那雙黑沈沈的眸子不含絲毫感情地註視著鐘毓。

“夫人,”秋月的聲音十分平靜,“你醒了?”

見鐘毓目光驚懼看著自己,秋月突然站起身,將懷裏的頭顱輕輕放在桌上。

她一腳踢開方才坐著的凳子,一步一步緩緩朝鐘毓走來。

“夫人,”秋月蹲在鐘毓面前,身體微微前傾湊近她。

直到此刻,鐘毓才真真切切看清了秋月的臉——

那是一張鐘毓從沒有見過的臉。

原本清秀素凈的臉此刻卻布滿坑坑窪窪的傷痕,每一道疤痕周圍甚至還不知緣由的泛著血氣,如同一條條腐爛的蟲蛇般蜿蜒在她面上。

“你......你的臉......”鐘毓下意識開口。

見鐘毓的目光此時正十分驚懼地盯在自己臉上,秋月忽地咧嘴一笑。

不料這一笑卻更顯得她面容可怖。

“夫人,”秋月收了笑容,她往前湊了湊,伸手覆上鐘毓微微有些顫抖的臉上,“你看我這臉,可怕嗎?”

話音落下,秋月雙眸忽然迸射出一股濃烈的恨意。

那股恨意猶如實質一般釘在鐘毓身上,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

秋月死死盯著鐘毓,聲音尖利刺耳:“這便是建興兩年,章行舟入獄當夜,那位從京城來的老爺,用火燒的鐵塊生生烙在我臉上留下的!”

秋月突然站起身子,雙手覆在自己脖頸處猛地將上衣撕開。

下一刻,一具殘缺不堪的軀體出現在鐘毓的眼前。

胸前的兩處空蕩蕩的,斷裂處環繞著一圈不知是什麽東西扯裂的齒痕。

肋上橫著幾道的如同她臉上一般的疤痕,觸目之處皆是野獸齒爪撕咬過的痕跡。

“哈哈哈哈......”

仿佛鐘毓此刻臉上的表情十分好笑似的,秋月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直到她笑彎了腰,笑得聲音嘶啞至極,笑得眼淚布滿雙頰,這才緩緩停了下來。

“錦衣玉食養著的太傅夫人一定不知道吧,”秋月將衣服重新合上,十分平靜地看著鐘毓,“我大梁有一種狼刑,山間久無肉吃的野狼才是行刑人。”

狼刑,顧名思義就是讓野狼進牢房。

被行刑的人會提前被獄卒用帶了倒刺的鞭子剮破皮肉,待鮮血布滿全身後把從山間逮回來的野狼牽進牢房。

久無肉吃的野狼嗅到血氣,便是用繩索牽著,也絲毫攔不住它試圖往血人身上沖。

倘若此時,被行刑的人被嚇得張了嘴,野狼便會被獄卒牽出去。

可若是被行刑的人仍然不開口,那野狼脖頸處的繩索,就會直接斷裂。

沒了牽制的野狼瞬間便會沖向滿身是血的罪人,饑腸轆轆的野獸會用它鋒利的爪牙按住到口的獵物,然後選擇最喜歡的地方下口。

此時不論是罪人開不開口,狼刑都會一直進行下去。

直到野狼吃飽了肚子,不再撕咬,外面候著的獄卒便會突然沖進來,手起刀落將狼砍死。

而這個時候的罪人,不死即殘。

仿佛是被嚇狠了,聽完秋月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講述完何為狼刑後,鐘毓一直發抖的身體竟然詭異的平靜下來。

她表情十分麻木,眼裏只剩下秋月的嘴唇一張一合。

耳邊的聲音猶如從遠方傳來般虛無縹緲。

她聽見秋月說——

“我就是那個沒有死的罪人,”秋月一字一句咬緊牙關。

“是章行舟,用他的死救了我。”

-

岑鳶一大早用過飯後,帶著岑二沒有驚動任何人地上了連山。

他循著先前那三批朝廷派去剿匪的精銳傳回來的情報,一直走到了齊小世子消失的最後地方。

看著眼前十分陡峭的山崖,岑鳶微微皺起眉。

此地已是連山山頂,齊小世子為何不走山下平坦大道,反而要帶著運有貓眼石的馬車行至這裏?

同樣的疑問曾經的皇帝也這樣問過,岑鳶想起回來稟告的人所說的緣由,眼睛瞇了起來。

有兩種可能,一個是齊小世子想要抄近道早些回京,因為翻過連山山頭,便能直接到達前面的弘農郡,如此一來便能少走將近兩日的車程。

想到第二種可能,岑鳶視線落在了腳下。

這第二種可能,便是那群土匪早在山下便劫了齊小世子的車隊,避開人目一直擄至山頂時,卻遭到小世子的反抗,一番打鬥後這才在山頂的石頭上留下了斑駁血跡。

思及此,岑鳶垂眸看著腳下早已被雨水沖刷幹凈的石頭,沈默不語。

岑鳶一直沒說話,岑二也就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牽著兩匹馬。

直到岑鳶轉身從他手裏拿過韁繩,岑二這才動了動因為一動不動太久而有些發僵的腿。

“少主你專程上連山,卻什麽也沒做......”岑二有些遲疑地開口,“就這麽回去?”

岑鳶沒有回頭:“我也沒說要幹什麽。”

岑二一向不懂自家少主的行事,就像先前不明白為何尚書大人用庶女替嫁,少主卻仍然依旨成親一樣。

聽到少主沒有絲毫解釋之意,岑二也沒有再問。

反正少主所做的決定從沒有出差錯的時候。

雖然上山下山耗費了將近半天的時間,岑二騎著馬晃晃悠悠跟在自家少主身後,看著不遠處的梧鵲街,心裏暗暗想著——

倘若呆在宅子裏,就要在夫人面前裝作不是少主的手下。

這還不如跟著少主上山呢。

眼看著拐過彎就要到門口了,岑二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十分清脆的炸響聲。

他心下一凜,立刻看向同一時間停了下來的岑鳶。

馬兒被突然逼停,此刻正噴著鼻息不耐地在原地踢踏著前蹄。

岑鳶長籲一聲勒緊韁繩,立刻扭頭看向連山腳下的方向。

他唇角微微抿起,面色十分沈。

“少主,”岑二收了先前吊兒郎當的神色,他的目光同岑鳶看向一個方向,“是岑一!”

岑鳶聞言,拽緊韁繩調轉方向只落下一句幹脆利落的“走!”,隨即便朝著方才傳來聲音的地方駕馬疾馳。

-

自方才聽到鐘毓那聲尖叫後,岑一便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來到了一戶空院處。

因為長時間沒有住人,院內長滿了雜草。

岑一很快便將前院的角角落落翻了個邊,都沒有找到夫人與秋月的人影。

既然前院無人,那邊只能躲在後屋裏了。

岑一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門,隨即徑直朝裏走去。

剛踏進後屋,便見周遭滿是灰塵的桌上正供著一尊一人多高的佛像。

他摸出一直藏在袖間的短刃,一邊警惕著周圍,一邊放輕腳步接近佛像。

然後沒走幾步,岑一便看到佛像的蓮花底座旁邊露出了一小截十分幹凈的桌面。

他眸光微閃,立刻知曉佛像應是某處暗道的機關。

岑一垂眸在原地思索了片刻,隨後原路返回,隨後屋外便響起了碎火石炸開的聲音。

那是岑氏暗衛在緊急時刻用來互相聯絡的,只有岑鳶與五個暗衛聽得懂。

沒過多久,岑一耳邊便響起陣陣馬蹄聲。

他扭頭去看,就見自家少主與岑二兩人一前一後出現。

岑鳶看到岑一後立刻長籲一聲勒緊韁繩,隨即翻身下馬。

他幾步走至岑一面前,神色嚴峻,聲音冷冽:“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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