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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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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二月初七,諸事皆宜。

京城的太傅府邸門前的紅綢喜緞雖未墜滿門,但也在屋頭檐角上纏了幾纏。

本該是成親的大紅喜事,可這太傅府邸門前卻空無一人。

只有那冷風吹起的紅綢帶,繞著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在空中飛舞。

與府外的一片蕭瑟冷清一樣,觸目望去府內婚堂一片狼藉,絲毫不見大婚之日應有的喜慶與歡聲笑語。

堂內只站了四人,除了兩位身穿大紅婚衣的新人,剩下兩位看著都是宮裏來的人,其中一位手裏還捧著一道明黃色的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新君初立,社稷未定。然太傅岑鳶玩忽職守、結黨營私,大肆斂財棄宗廟社稷不顧,現處死刑,念其昔日功勳及大婚之喜,免去死罪,貶其為庶民,府內家產全部充公,並上交罰金三萬六千兩,流放峮州,永世不得入京,著令即日啟程,欽此。”

鐘毓頭痛欲裂醒來後就聽到一段尖聲細氣的文言文。

過於真實刺耳的太監聲音讓她還未睜眼,心中便湧起一股怒氣——

她不過是熬夜趕了一個物理實驗的模型,實在太困就趴在實驗室裏小瞇了一會兒。

再次醒來就聽到那個小學妹又故技重施摸魚看古裝劇了?!

還給實驗室裏安了一個3D立體環繞音響?!

“所以到底是誰把這個不學無術的家夥招進實驗室聽太監……”

鐘毓眼睛猛一睜開。

卻還沒等她目露兇光沖向門外去揪小學妹的耳朵,就被一雙陰狠至極的倒三角眼狠狠釘在了原地。

鐘毓不知為何雙腿一軟,“哐當”一下子跪坐在了地上。

“太監?”

耳邊再次傳來剛剛聽過的太監聲音,鐘毓看著眼前這張好似把臉扔進面粉袋子滾了一遭的慘白面孔,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

現在惡作劇都這麽身臨其境了嗎?!

只見面前這位太監一擺手裏的拂塵,向前一步湊近鐘毓面無表情地尖聲問道:“岑夫人想要聽太監什麽呀?”

鐘毓擡起頭,冷不丁對上那張慘白臉上的倒三角眼,心中頓時一陣惡寒。

沒等她反應,身側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扣住她肩膀,一把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楊公公勿要放在心上,” 鐘毓耳邊突然響起一道有些低沈沙啞的男聲,“夫人剛才暈倒撞到了腦袋,現下有些神志不清,還望公公海涵。”

話音落下,鐘毓就感到一只手覆上她後背,然後一股大力襲來,不由分說地按著她彎下腰。

“岑某代夫人向公公道歉。”

夫人?

什麽夫人?

她怎麽不知道實驗室什麽時候招了聲音這麽好聽的小學弟?

鐘毓被按地在原地晃了三晃,她努力想要直起身子,卻因為背上覆著的那只大手無法直起腰。

“小葵,我說你們惡作劇這麽搞就——”

鐘毓再次梗著脖子試圖直起身子,卻聽到剛剛那道好聽的男聲忽然湊近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呵氣道:“閉嘴。”

還怪有意思嘞。

鐘毓被呵地縮了縮脖子,心裏卻默默接上之前沒說完的話。

這群沒大沒小的小屁孩兒,竟然敢這麽對老學姐。

“誒喲咱家可受不起岑大人的禮。”楊公公尖細的聲音落入被迫彎下腰的鐘毓耳中,簡直不能再刺耳。

“聖旨還請岑大人拿好嘍,峮州路途遙遠,”楊公公聲音尖利,“岑大人就算把命丟了也不能將聖旨丟了。”

聽到公公這麽說,鐘毓忽然想起方才自己醒來之後聽到的聖旨內容。

她眸光驟然緊縮。

岑太傅?!

流放峮州?!

這不就是她前幾天做實驗無聊,隨手點開的那本狗血古言《權謀天下》裏的劇情嗎?!

想到這裏,鐘毓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身側同她一起彎腰的男人。

難道眼前這一切都不是惡作劇?!

鐘毓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穿著的衣服——

竟是和身邊男人身上如出一轍的大紅嫁衣!

她伸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尖銳疼痛瞬間讓她眼眶一酸,險些流下來淚來。

此時此刻,即便鐘毓再不相信,她也得承認自己穿書了。

她,一個好不容易熬到研究生即將畢業的物理研三廢物,就這麽睡了一覺,然後穿進了一本書裏。

而且穿的還是那位替姐嫁給罪臣岑鳶,活不過第一章 就嗝屁了的炮灰女配。

一想到這位女配的結局,鐘毓小心肝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小說裏原主是當朝尚書的私生女,因身份低微,在府裏沒有一點兒存在感。

直到本應與姐姐鐘鎏成婚的太傅岑鳶,被人揭發結黨營私,尚書這才想起自家府上還養著一個小女兒。

於是順理成章地,鐘毓被推出去替了嫁。

誰料婚宴當日,宮裏那位狗皇帝便下了旨,要他們夫妻二人一起流放峮州。

而原主在尚書府裏忍了十多年的苦楚,在聽到自己也要一起流放後突然爆發,竟然不管不顧想要抗旨。

可憐這位尚書府的二小姐,自小無人愛惜身體虧損得厲害,還沒靠近楊公公,就被楊公公身後跟著的小太監輕輕一推,直直朝後倒去。

腦袋碰巧磕到桌角,血流如註。

不多時便斷了氣。

想到這裏,鐘毓心下突然湧起一股說不清的酸澀感。

鐘毓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忽然用力甩開覆在背上的手直起了身子。

她站直了身子,垂下頭慢條斯理地理了理寬大繁瑣的婚服袖邊,然後擡頭看著面前的白面太監。

昏黃燈光下,那張塗了胭脂的臉上似笑非笑。

“楊公公用不著在這裏陰陽怪氣我夫君。”鐘毓微瞇起眼睛,“皇帝下的旨,我們夫妻二人又怎會不遵?”

“鐘毓!”身側男人立刻伸手攔住鐘毓,出言制止,“不可無禮!”

鐘毓揚臂躲開岑鳶的手,無視了岑鳶的話,自顧自繼續說道:“只是不知楊公公是否聽過一句諺語?”

“虎落平陽被犬欺。”

鐘毓口中緩緩吐出的幾個字,如同驚雷入耳,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你個罪婦,說誰是犬!”

眼見著楊公公被氣的渾身發抖,臉上肉眼可見的簌簌落落抖下好些粉。

他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忽然上前一步,對著鐘毓厲聲喝斥。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鐘毓擡手掩住臉輕輕一笑,“也不知是誰對號入了座。”

“楊公公,”一直沒開口的岑鳶忽然出聲,他上前一步將鐘毓擋在身後,面色十分冷硬,“我現下還未接旨。”

話音落下,楊公公與那位狗仗人勢的小太監面色齊刷刷變得慘白。

鐘毓被岑鳶的舉動弄得有些楞。

不過略一思索,她便了然——

他們二人既已禮成,此時便已然作了夫妻。

既然岑鳶還沒接旨,那他此刻還是當朝太傅,自己也就是太傅之妻了。

而區區一個小太監,竟敢對太傅之妻出言不遜,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想到這裏,鐘毓忽然瞇起眼睛看著站在自己前面人的後腦勺。

她竟不知,這位在原著第五章 就被丞相派去的殺手抹了脖子的炮灰太傅,還是個護短的主。

仗著岑鳶的氣勢,鐘毓幾步走到楊公公面前,一把奪過他手裏的聖旨。

她垂眸掃了一眼聖旨的內容,然後擡頭看向楊公公:“這聖旨我便替我夫君接下了。”

“以後遇見什麽事,千萬別落進下石。”

她朝那位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小太監微微揚了揚下巴:“不然被人抓住把柄,臉色像他一樣可就再也用不著塗粉了。”

“哦對了!”鐘毓轉身正欲走向岑鳶身側,忽然扭頭看著楊公公微微一笑,“還有一句忠告想要說給公公。”

她擡手揚了揚聖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君要臣活……”她頓了頓,唇邊勾起一抹笑,“那臣就必定得活了。”

“當然,”鐘毓邊走向岑鳶,邊說道,“臣妾也得活嘍。”

“所以還請楊公公費力,替我夫妻給官差說一聲。”

“若是流放路上出了差錯,可要好好想想,皇帝第一個會怪罪誰?”

-

聖旨既已接過,那流放一事必然越快越好。

在楊公公地催促下,鐘毓與岑鳶趕在夜幕降臨之前坐上前往流放之地的馬車,車上還隨著兩位看守官兵。

上車後,鐘毓便尋了一處角落,靠在馬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看著已經閉上了眼的鐘毓,岑鳶想說的話在喉間轉了個圈又咽了回去。

他沈沈的目光落在鐘毓臉上,停了好一會兒。

正要收回目光時,卻看到了鐘毓身上已經換上的單薄衣裳。

岑鳶沈默著打開另一個小包袱,從裏面取出一個縫著紅色被面的小薄被,傾身蓋在了鐘毓身上。

“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鐘毓感受到他的動作,忽然睜開眼睛看著傾身湊近的男人。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身前還保持著給她蓋被子姿勢的岑鳶。

“你今日為何這樣做?”岑鳶收回方才蓋被子的手,後退一步重新坐了下來。

他看著鐘毓目光沈沈:“為何要威脅楊承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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