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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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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獵

晨起, 兩人用過早膳,一道坐馬車來了攬星街。

衛辭有意跟著,宋吟卻三令五申,讓他莫要出去嚇她鋪子裏的夥計。

於是, 他與柳夢潮打了個照面, 確認自己容貌更勝一籌, 方留下蒼杏, 故作大方地去了酒樓的仰止居。

方才聽聞喧嘩聲,再一瞧書肆門前的馬車,衛辭認出來人, 快步下了樓。

宋吟面朝街市, 是以最先發覺衛辭的身影,彎唇笑了笑。他面上覆著的霜寒之色登時退去, 硬生生從趙氏兄弟中間穿過,掃一眼她額角沁出的薄汗, 溫聲問:“累不累?”

“累。”宋吟坦誠地點點頭。

柳夢潮已經躲去裏間分類書籍,她輕拍身側木架,向幾人介紹起“圖書館”。說至興處,神色比往常多了分熱切,杏眼圓睜,目光清淩淩, 教人移不開視線。

衛辭唇角微揚, 忽而頓住, 警覺地瞟向趙楨奚。對方竟不避不讓,迎著他的打量頷首示意, 分不清是坦然亦或者挑釁。

短暫交鋒,衛辭不動聲色地收回眼, 牽過宋吟的手:“若是忙完了,去用午膳?”

“好啊。”

宋吟原也不是工匠,柳夢潮又聰慧,她交待完便打算走了,畢竟誰也不願被東家盯著做活兒。

趙楨儀則是專程來尋衛辭,既碰上了,四人便一道去往仰止居。

她有意放慢腳步,同衛辭嘀咕:“十六殿下比七殿下還小上半歲,言行舉止卻瞧著穩重許多。若不提,我還以為七殿下才是弟弟。”

聞言,衛辭也朝前方看一眼,低笑道:“他就那副德性。”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宋吟故意揶揄他,“我看你也差不多。”

“宋吟。”

他連名帶姓地喚道,語氣暗含一絲威脅,“你若不想我當街將你抱回去——”

她急速認錯,用尾指去勾他,面不改色道:“我家阿辭品性端正、沈穩持重,尋常男子如何能比。”

衛辭勉強滿意,連帶著對趙楨奚都有了好臉色,主動邀請客人落座。

趙楨儀向來不知“客氣”為何物,只撿貴的菜點,而後問宋吟:“上回那飛行棋我都玩膩了,還有別的麽?”

“有是有,在府裏呢。”

“帶銀子了麽?”衛辭頓了頓,“若是帶了,我再命人回府取棋盤。”

“你要這麽說,我還真沒有。”趙楨儀只能攬過十六弟,“你帶了嗎,勻我一半。”

不一會兒,菜上齊了,趙楨儀順道說起圍獵的事。每年今月,長公主都會在避暑山莊牽頭舉辦圍獵,少年郎賽馬、狩獵、比試箭術,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在受邀行列。

趙楨儀天生瘦弱,舞刀弄棍贏不過衛辭等人,便把心思放到箭術,經年累月,無人能出其右。

衛辭則是往年狩獵的贏家。

聽他們聊得暢快,宋吟不由得懷念起自己的學生時代。同臺競技,友誼長存,何嘗不是一種青春肆意。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卻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好吧,的確是上輩子。

她眼眶不禁微微濕潤,怕被看出端倪,撈過瓷杯一飲而盡,誰知那是衛辭的酒,登時嗆得小臉發紅。

衛辭哭笑不得,將人攬入懷中,輕拍她的背:“傻不傻,杯子都能拿錯。”

經一打岔,愁思倒是散了,她不無埋怨道:“大白天喝什麽酒。”

聞言,趙楨儀頭皮緊了緊,拉著十六弟扯開話題,卻還是被果斷出賣。

衛辭道:“他帶的酒。”

宋吟總不好問罪皇子,擦了擦嗆出的淚,轉移話題:“那今年你要去參加圍獵嗎?”

“你去我便去。”

這下輪到她驚詫了:“女子也能去?”

趙楨儀殷勤地解釋:“女子自是不必同我們比賽,多半跟著長公主躲暑話家常。”

“賽馬倒還算有趣。”

宋吟耷拉著臉,“若是要吟詩、作對、彈琴這些,豈非是專程去上學堂。”

衛辭眉頭微動,卻想的另一樁事。

縱然是瘦馬出身,所學的不過是些伺候人的功夫。而宋吟不曾去過學堂,只跟著柳夢潮學了幾個大字,偏她非但聰穎異常,見識與膽識也沒有半分後宅女子的影子。

尚未深想,趙楨儀戳戳他:“你當真不去?”

“嗯。”衛辭慵懶道,“贏太多,沒意思。”

“……”

趙楨奚突然開口:“宋姑娘,我胞妹亦是閑不住的性子,以往都會隨我進山打獵,你若是想,也可以如她一般。”

“對對對。”趙楨儀極力勸諫,“賽馬射箭的時候,你可以乘涼看戲。至於打獵,讓你家衛哥哥帶你一同去便是,正好增加些難度,嘿嘿,指不定今年輪到我獨占鰲頭咯。”

宋吟起先尚有些拿不定主意,轉念一想,興許她也就去這一回,便湊湊熱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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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圍獵這日,小廝送來成衣鋪新制的衣裳,是宋吟親自量的尺寸,又同繡娘商議許久,改了三五次,終於圓滿。

衛辭躬下身,任由她整理前襟,穿戴妥當後行至鏡子前。

只見妥帖的玄色勁裝襯得他高挑健壯,雖頂著一張面若冠玉的臉,卻絲毫不顯弱氣。

胸前用大片銀線繡制了海浪,層層疊疊,蔓延至左臂。最為特別的,還屬面料中藏的小心思,不知嵌了何物,下擺閃著細碎金光,奪人眼球。

宋吟滿意極了,踮腳在他唇上飛快印一下,興致勃勃道:“出發吧。”

她自己著了一件淺鵝黃輕紗裙,攏t著吹彈可破的肌膚,再用胭脂輕掃過眼皮,近看如桃花含露,遠觀如刺玫鬧春。

美則美矣,衛辭卻有些不滿:“既做了與我相搭的,為何不穿?”

“玄色吸光,熱得慌。”

“……”

臨近避暑山莊,燥熱果然減退,四面環山,樹木郁郁蔥蔥,兩道有皇家護衛巡邏駐守,以免野獸傷及貴人。

衛府的馬車甫一出現,原本聚著投壺的少年們稀奇地湊上來,有熟識者揚聲道:“衛兄,今兒怎麽娘們兒唧唧的,還坐馬車。”

從前,衛辭自是選擇騎馬,如今有了家室,忽而不在乎旁人說什麽。

下了馬車,他負手立在一旁,冷淡地掀掀眼皮:“好狗不擋道。”

宋吟戴了幃帽,彎身鉆出時恰好微風拂面,露出半截下巴,瑩白小巧,唇型亦是漂亮。衛辭伸臂扶了一把,隨口介紹:“都是些學院裏的同窗。”

“原來如此。”

雖看不清面容,婉轉動聽的嗓音卻準確無誤地落入耳中。先前玩笑的少年感覺半邊骨頭都酥了,不自覺收斂,禮貌一揖:“衛兄可要來玩投壺,贏者可任選輸者學狗叫。”

“好。”衛辭饒有興趣地扯了扯嘴角,“我一會兒過來。”

他先將宋吟送至夜裏休息的松濤苑,共有四間屋子,隔壁住著趙楨奚與珺寧公主。

趙楨奚已經候在院中,望見宋吟,喚胞妹起身。兄妹二人容貌相似,是以兄長顯得溫潤,妹妹顯得英氣,但俱像和善之輩。

“宋姑娘。”

珺寧性子活脫脫是女版七皇子,雖是初次見面,親熱地挽著她的手臂,“我叫珺寧,一會兒我們去看賽馬如何。”

宋吟:“好呀,十六殿下也會參加麽?”

趙楨奚頷首:“會。”

衛辭這會兒倒是不介意,只囑咐她切莫亂喝果酒,又道是身子不適要記得差人去喚他。

宋吟聽得耳熱,尷尬道:“你們去玩罷,輸了的要學狗叫呢。”

籌碼的確誘人,衛辭緘口,與趙楨奚交換了眼神,一同離開小院。

待兄長走遠,珺寧熱絡地拉著宋吟去賽馬場,不忘直白地驚嘆:“早便聽七哥說你生得美若天仙,原還以為是誆我,畢竟他那人每回收了姬妾都如此形容。沒想到今日一見,竟比想象中還美呢。”

宋吟饒是臉皮不薄,也扛不住珺寧劈頭蓋臉地誇,幾度啟唇,都不知如何接話。

珺寧繼續道:“難怪衛公子這般眼高於頂的人,會跟變了個人似的。”

這倒令宋吟憶起初次見面,不禁莞爾:“他呀,從前對我也是冷淡的。”

珺寧纏著她說了好些趣事,忽而一拍腦門:“哎呀,我忘拿東西了,是要給太子妃的回禮,好吟吟,陪我回去一趟。”

賽馬的主角兒正在玩著投壺,去看臺也是等,回小院也是等,宋吟自是沒有異議。

好在山莊之內涼風習習,走了一個來回也不見汗意,連帶著心情變得舒適。

珺寧貴為公主,盡管性子大大咧咧,飲食起居少不得要嬌衿些,只在山莊住上一夜,可光是行李都裝了整整五箱。

不湊巧,隨侍宮女被遣去街市買栗子糕,堂堂公主需得半蹲在地,逐個翻找。

宋吟主動問:“是個什麽樣式的,我與你一起找。”

“不用不用。”珺寧將她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興許會花點時間,你可要等我啊。”

“好。”

宋吟攏了攏跌落的花瓣,將它們拼湊成圖案,以此打發時間。忽而,院外傳來一道腳步聲,行色匆匆。

她聞聲擡眸,見趙楨奚去而覆返,不由失笑:“可是也忘了什麽東西?”

“沒有。”

趙楨奚果然是快步趕回,氣息微喘,定定看向眼前的女子,鄭重道,“我是來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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