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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第一百八十五章電話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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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電話送葬

行李太多,天又有點熱,更主要的是心裏發慌,木沙走得又笨又急。偏偏行李箱質量不好,禁不住厚重的書本顛簸,拉桿脫落,再塞回去,要提了行李的手半壓著,才能把輪子的作用發揮出來。

沒有最倒黴,只有更倒黴。隱形眼鏡還掉了一只,落在路上,等轉著圈圈終於發現了它,不但快幹了,更沾滿灰塵。

罷了,一只眼夠用了。不用對準什麽,真的夠用了。睜只眼閉只眼也更方便些。

等終於買到票,木沙覺得自己又重新站到新的起點。

還是當天走的票,還是站票,還是要等很長時間,六個小時。

十一二個小時都等過,本無所謂。可這六個小時卻是不安的,似乎裏面藏著千軍萬馬,得得的馬蹄,飛濺的黃塵,心只是一個勁兒地跳,上下跳,左右跳,還有點前後跳的意思,害怕的同時,又有點希望,就像沙漠裏將死的人,既恐懼強盜,又有點期待死在人氣裏,哪怕落在他們的手裏屍骨無存呢。

這回,必須得躲進候車室,甚至是候車室的廁所裏。

正拖著行李一步一挪地向著候車室的方向扭走,一個婦人叫住她:“哎,小妹兒,要不要進休息室喝杯茶?裏面開著空調,很涼快的。”

木沙向她搖搖頭,沒有免費的舒適,何況在火車站這樣的地方。對方攬人也不看人?就自己這副狼狽相,真是枉費了這兩句口舌。

“進來吧。裏面不光涼快,到時會先檢票,出了門就是站臺,不像候車室裏,還要下兩層樓的臺階。我看你帶的行李挺多的,到時候人又多,趕車又急,走起來肯定不方便。”

木沙聞言,動了心。不光行李多,拉桿還壞了。要走著走著,箱子掉在一邊,人如蜂湧,即使沒有眼神的刺兒,也是要被蟄疼的。

她止住腳步,問:“多少錢?”

“不貴,就十五塊錢,還不論時間。有空調,有茶水,少喝兩瓶飲料錢就出來了,多劃算。”

“好的。”木沙說。由婦人引著交了錢,找個空位坐下。

裏面果然涼快,還很安靜。不知是人們舍不得花錢,還是肯花錢的人根本用不著在這兒等。

如果按著思維慣性,也許,認識她的人真不會想到她會氣定神閑地等在休息室裏。就像五阿哥不會想到小燕子會在“趕車棋社”裏一樣。

還談不上氣定神閑,可接了杯涼水喝了,又坐了一會兒,臉上的燥熱退了,心跳也慢慢恢覆正常。

木沙掏出手機,一會兒看看電子書,一會兒看看時間,雖然緩慢,但還是一分一秒地把她送到了另一個入口。

果然,出了檢票口就是站臺。

只是不能一步登車,距離車廂還有一段距離。

旁邊橫過一個婦女,幾乎不由分說地,講定五塊錢,奪過她的拉桿箱和手提包,

“這箱子裏是什麽,怎麽這麽沈?”女人把箱子提到小車上。

“書。”木沙不好意思地說,仿佛有心欺騙,占了不該占的便宜。

女人不再說什麽,把提包放在箱子上,固定好,拉著就向前面奔去。

女人不高,微胖,卻走得極快,勢如破竹似的快。木沙一手摁著背包,一手甩著,小跑著才能跟上她。

等木沙進了車廂,裏面還沒有幾個人。女人已經把行李卸在門口的座位旁。她本想請她幫著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可她已經朝木沙伸出了手。

木沙掏出五塊錢,她接了錢二話不說,就提著小車出去了,似乎另一輛可以搭手的火車已經開始檢票了似的。

裝書的行李箱實在太重,只得塞在座位底下。

本來要脫鞋站到座位上放行李,可座位上已經坐了人。比起脫鞋的尷尬,木沙只好開口請他幫忙。

行李放妥當了,她找個位置站定,把自己也安放妥當了。

現在,車開了。千裏之路,啟程了。

電話一聲兒沒響。木沙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松快了些。卻又覺得眼睛別過去,不忍去看那石頭上漸漸漫出來的苔蘚。

慢慢走向荒涼,慢慢走向無救。那一聲長長的鳴笛就像蓋棺論定的宣告。

雖然無座,人算不得擁擠。木沙有空子把背包卸下來,放在地上,當作座位。

她註意到車上有一個高大的男子,很白很高很瘦,手上的青筋一條條地凸起,像一條條分離的河流。不知道他要去哪裏,要去幹什麽。他有部分行李裝在化肥袋裏。

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坐成了木沙眼裏的風景。雖不能盯著細看,到底減了些旅途的無聊,和對前方的茫然。

電話在八點多響起來。

是陳老師。

看來他還是知道了。不會知道才怪。

不辭而別,木沙做得不好,讓許多的好意打了水漂。

她按下接聽鍵。

“陳老師……”

“你現在在哪兒?”聲音有些焦急,卻是職業化的焦急,不是感情上的焦急。

“火車上。”

“你這是要去哪兒呀?不上學了?趕緊在下一站下車,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不了。”

“你……”木沙掛了電話。

電話又響了,還是他。木沙沒有再接。他也沒有再打。

接著是劉遠的電話:“你回來吧!”

“我回不去了。”

“你到哪兒了?回來吧。我害怕,最後還是給陳老師打了電話。你不要怪我。我想了好久,這樣做不好。”語氣裏竟帶了哭腔。

“沒關系的。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的。我現在已經在火車上了,不會回頭了。”

木葉的電話也追過來了,說話跟連珠炮似的:“你怎麽回事?怎麽你們老師打電話來說,你跟人跑了,不上學了?什麽人呀?你別被人賣……”

木沙再次掛了電話。不想聽。

一個陌生的號碼,接起來是學院書記。

她的話跟她的人一樣,還是慢條斯理,還是就事論事:“你不想上學了是因為什麽呀?有什麽困難提出來,老師和同學都會幫助你的。”

“不為什麽,我只是不想上學了。”木沙再次把手機握在手裏。

錢嗎?心理疏導嗎?他們或許能做到,可做到了又能怎樣?學院書記如果是榜樣,是目標,她既覺得自己不配,也覺得自己不願。

鈴聲此起彼落,木沙像握著一顆炸彈,又像握著一串鞭炮,幾乎要拿不穩了。

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低頭裝作什麽也沒看見。仿佛她已經走在黃泉路上,她還在等待最後一個人的吊唁。

木母是真的哭了:“你們老師打電話來,說你不上學了。到底怎麽回事啊?”

“是的。我去廣東……打工。”如果如此單純,倒也可以坦然。

“打什麽工?你別被人家騙了。我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學,你怎麽還是這樣任性胡為呢?”

正是辛辛苦苦。無以為報,那麽,最好就結束了你們的付出。

“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最後的人來了,看看時間,已是九點半,有人已經閉上了眼,該睡覺了,木沙按下了關機鍵。

辛父一句話沒有。不指望他會說什麽。他也並非完全不碰電話,可電話在他手裏,就把他變成了木訥的孩子,若非必要,總是早早地就躲開了去。

如果他來說兩句,會說什麽呢?自己會不會回心轉意,懸崖勒馬呢?

不知道。外面的天已經很黑了,就這樣吧。誰都叫不回自己了,就如自己是外面的黑夜,誰都不清楚裏面究竟是個什麽樣子。

天黑又天亮,很遠很遠的路都跟不存在似的,已經成了過去。

木沙開了機。阿康也會給她打電話的吧。

或者也想知道,死了一夜之後,還有誰會記掛她。

是木母。她說,還是滿滿的怒氣:“你哥已經坐車來找你了。你等著他,到時跟他一起回學校。怎麽著也得把大學念完……”

木沙不禁冷笑,木扁來了,無常來了,學校是真的回不去了,一切都結束了。

嘿,媽媽,一個大兒子,一個小女兒,你都不了解。這趟差是派得真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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