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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一百二十二章雪夜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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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雪夜有聲

《陌上桑》表演過後,小偉對木沙說:“你怎麽找許倩演秦羅敷啊?”

“那你覺得我該找誰演?她不是班花嗎?”

“她吧,漂亮是漂亮,就是氣質不行。你幹嘛非找別人呢?你自己來演啊。”

行啊,小偉還知道什麽氣質。可聽他後半句,木沙差點吐血。

“你開什麽玩笑?就我這樣,胖的像個球一樣,演秦羅敷,還是演秦羅敷家養的豬?”

“你怎麽這樣說自己呢?其實你不難看……”

“行了,打住。我有自知之明。你就別讓我折壽了。”

“你就是胖點……”小偉還在說。

“還胖——點,這是‘點’的問題嗎?你知道我自稱什麽嗎?恐龍集結號,恐龍集結號知道嗎?讓開,小心把我惹毛了,我吃了你。”

小偉無奈地笑笑,長睫毛忽閃忽閃的。木沙最怕被真正好看的人說不難看。

唉,恐龍集結號,唉,恐龍,本該滅絕得就剩一把骨頭的。木沙環顧四周,實在沒想到,在經歷一切後,還能重新擁有如此快樂的初中生活。沒人喜歡沒關系,有喜歡的人就很不錯了。

可喜歡的人喜歡別個。這也沒關系。可看著許倩不定時貼在床邊的漫畫頭像,心裏還是有些酸溜溜的。有時,許倩收的頭像多了,還會疊在一起,一一翻給木沙看。聽她指點著說這幅眼睛漂亮,那張嘴巴好看,木沙又有些惋惜,覺得蘇瑞所贈非人,她似乎並不能體會蘇瑞筆下水墨般的端莊寧靜之美。

冬天已近,雪白的墻壁對比之下顯得尤為冷清。木沙便在校門外花一塊五毛錢買了張漫畫海報:漫天飛雪,光暖黃昏,一個男孩在為女孩系圍巾。看著斜貼在墻上的海報,木沙愈加心塞,人們形容人物風景美如畫,原來前提已定:是美才能入畫。

而自己,似乎與美這個字眼永遠不沾邊的了。木沙卻又不甘心,哪怕不能入畫,哪怕偶爾出現,哪怕稍縱即逝,人,總該有那麽點美的東西留給自己。而這種美需要激發,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又實在難得。其更難之處恐怕還在於捕捉。有誰能夠激發一個平凡之人的美麗,又有誰會將這份美麗永生銘記?

雖然沒人為自己圍圍巾,一場大雪下來,覆蓋所有,心上也會獲得暫時的幹凈。

雪啊,美麗的雪,像一個忍住不哭的孩子,用冷漠封住了淚水,從天而降,落入大地。從天之站到地之站,不知路途幾何。現在,它的倔強走到了盡頭。

之後,無論是遇寒升華,還是遇熱融化,它都要變個樣子,一種不能一一認出的樣子。

木沙團個雪球放在一邊,繼續寫作業。身後,蘇瑞突然嘀咕道:“這燈光,還不如外面的雪亮。”他夠著身子,拿支筆捅了捅木沙的胳膊,問道:“哎,木沙,你不是近視嗎?這光這麽暗,你看得清嗎?”

這家夥,大冷的天,還不忘來上晚自習。可來了又不學習,也不知道是不是單純來陪他的班花。

“怎樣啊?我看不清不會戴眼鏡?你看不清?你要看清什麽啊?”木沙回身,沒好氣地說。

“發什麽火喲?我這不是為集體著想嗎?這不是初三了嘛,學習多緊張啊,燈不亮不是也影響視力嗎?你看前面的都是燈棍,多亮堂。就我們這一片是燈泡,雖然我們學習不咋地吧。”

他的同桌也附和道:“這燈泡是不亮。我估計連20瓦都不到。”

什麽20瓦?瓦,是瓦特嗎?木沙沒聽明白。只是反問道:“不亮又能怎的?難道還能買一個換上?”

蘇瑞接話道:“學校外面的小賣部就有賣的。如果你買來,我就幫你換。”

木沙想想,問身處倒數第二排的任傑:“餵,任傑,你覺得燈光暗嗎?”

任傑擡起頭來,睜著她的大眼睛先看看燈泡,再看看桌上的書本,“嗯,是有點暗。”

木沙便對蘇瑞說:“我下課就去買。”

學校有大門,卻沒有門。從大門出去,就是鎮上的主幹道。隔著道路,在大門的對面,用圍墻圈了一塊場地,就是學校的操場。

現在,木沙和任傑出了學校的大門,沿著道路往南邊走,不遠處就是一戶人家,他家的配房門朝路開,做了一間小賣部。為了做晚自習生兩包方便面的生意,竟然還沒關門。

“請問,您這裏有燈泡嗎?”

“有,有。你要多少瓦的?”

“呃,給我拿最亮的。”木沙直接說。

“你要掛在哪裏?也不是越亮越好哦。”男店主說道。

“教室。”

“哦,那這個吧。”店主在雜七雜八的櫃臺裏翻了翻,給木沙拿出一個燈泡。

木沙也沒拆包裝紙,轉著看了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問道:“多少錢?”

“一塊錢。”

木沙心想,這麽便宜。從褲兜裏掏出一個鋼镚兒,放在櫃臺上,轉身正要走,任傑說:“給我拿一袋幹脆面,巧克力味的。”見木沙回頭,任傑笑著解釋:“今天的雪好好,我要慢慢走回去。買袋方便面解解饞。”

這算哪門子理由,根本不搭調好吧。

“你要不要來一袋兒,我請你。”

“不要了。我不愛喝水,吃那個口幹。”

買好東西,她們急忙往回走。回到教室,上課鈴還沒打響。木沙把燈泡放在蘇瑞桌上,說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沒問題。去把燈關掉。”蘇瑞起身,也不墊東西,直接踩著凳子上了桌子。看著木沙拉滅了燈,開始擰舊燈泡。

他的同桌拿起燈泡,拆了包裝紙,挨近看了看:“嗬,100瓦的,這下夠亮了。蘇瑞,接著。”說著,接下蘇瑞遞下來的舊燈泡,把新燈泡交給他。

“才15瓦,怪不得這麽暗呢。木沙,這還好的,你要不要拿回家?”同學揚著燈泡,問握著燈繩的木沙。

“我不要。”木沙頭看著蘇瑞,隨口應道。

“那我自己留著玩了。”說著,就真的在手裏轉起了圈圈,也不怕掉地上跌個粉碎。

現在,蘇瑞把手從燈泡上移開了,“可以開燈了。”

木沙一拉燈繩,強烈的變化引得前排同學頻頻後顧。

“你們後面開光啦?”大偉喊道。

“換了個燈泡。”蘇瑞回喊。

“切,換燈泡。我還以為是觀音菩薩降臨,救苦救難來了。”大偉撇嘴道。

小偉笑嘲:“大偉你又不學習,有什麽苦難?”

“我是不學習,可一樣是學生。這不下這麽大的雪,還得被我媽攆來上晚自習。在家窩在被子裏看電視多舒服。”

“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小九九。”

“我有什麽小九九……”大偉說著走過去,就要和小偉摁在一起。

這時,上課鈴聲打響,大家各歸各位,或看書,或寫作業,或說閑話,或睡覺,各得其所。

10點20,晚自習結束。木沙等到最後走出來,鎖門。擡眼看天,明月高懸,平視眼前,一片潔白。正是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無暇旁顧。

木沙沒有立即回宿舍,一個人走出校門,來到操場上,漫無目的地踩著積雪繞圈圈。

往事在腦海裏打著回旋,木沙任其來去,不疾不緩,只一味地走著。

走到離門最遠處,忽然傳來蘇瑞誇張的說笑聲。

寧靜的月夜,潔白的積雪,木沙站在遠處,根本看不見他。她心下疑惑,這麽晚了,蘇瑞怎麽還沒回家?更叫木沙疑惑的是,他們可能在操場的破籃球架那裏。說“他們”,是因為聽起來似乎不止他一個人,可為什麽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他的同伴在木沙看來,沒有一個可以溫柔得談笑無聲。

木沙放緩了腳步,卻沒有停下。笑聲莫名起落,恣意突兀,似乎很壞氣氛。可這時的木沙,又想,莫非蘇瑞知道她在這裏?這笑聲是故意為之?

木沙搖頭,驅散自己的自作多情。可心上,因這笑聲,生泛出一絲暖意。一個人太久,願意把不是陪伴的陪伴借過來,自我溫暖一番。

她走得更慢了些,她不想蘇瑞發現自己,也在等待他離去。

終於,笑聲似乎站起,走開,然後慢慢遠去,消失了。

木沙走完一圈,又走了一圈,把心上的餘熱散盡,才又一個人慢慢走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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