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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貪婪埋山谷,念白命懸在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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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貪婪埋山谷,念白命懸在一線

道長們見狀,全都使出畢生所學,毫不保留地向高陸塵出招。

高陸塵一邊躲閃,一邊抱著古琴片刻不停地撥動琴弦。

那囚牛原本安靜下來的狀態又被打斷,攥緊剛剛在地上撿起來的棋子,閉上眼睛晃了晃頭,雙眼無神地轉向道長們。

小道士們連滾帶爬到了念白身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蕭木看著念白氣息微弱的樣子,傷心欲絕,道:“你怎麽回事啊?為什麽一直在受傷?你平日就是太蠢笨了,讓你幹什麽就幹什麽,你為什麽不反抗?難道救人的法子只有這一個嗎?非要搭上性命!”

念白沒有力氣回答,嘴角抽動了幾下,眨了眨眼睛。

道長那邊也傳來受傷的□□聲,眾人看過去,只因囚牛剛剛像是被棋子催醒一般,緊接著受了琴聲的刺激,早已迷失了心智,出手比之前更狠。三個道長之前都受了傷,現在體力已是不支。

念白抖動著雙唇,催促師兄們過去幫忙。

幾個僧人原本還要以慈悲為懷,寧可自己受傷也要手下留情,試圖感化他們。此時見高陸塵如此狠絕,招招致命,相互看了一眼便齊齊上陣,不再保留。

江湖人士和官兵們眼見著期盼多年的神仙畫軸就在眼前,此時若不竭力加入,恐怕將來不能分一杯羹,便也嗚嗚泱泱跑過來,只是他們的力氣全都用在叫喊上,進一步退半步,只想有所表現,還是報名要緊。幾方勢力再次打成一片,山谷中再次塵土漫天,回聲連連。

高陸塵得了空子,瞥見高希言和念白要趁機逃走,便把古琴甩手交給柳不諱,自己持劍上前追去。

高希言緊張地看著草屋閑人,道:“伯伯,我們快走吧!”

草屋閑人像是沒聽見一般,還在低頭作畫。

高希言已是汗流浹背,兩眼含淚。卻也只能在旁邊等著,看著越來越近的高陸塵,心臟跳動也越來越慢,大腦一片空白。

草屋閑人慢慢擡起頭,輕輕把毛筆向空中一挑,畫軸上一座瓊樓玉宇從紙面而起,水墨之中有水珠點綴,在陽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斕地閃著光。那樓宇越來越大,一邊向旁邊移動,一邊向天上增高,緩緩落在平地上,擡頭看已經如入雲霄一般高遠,金燦燦的,照得人眼睛不能完全睜開。

江湖人士先停住了手,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景象,仿佛見到夢寐以求的觸手可得一般,身體不知不覺向前靠近,雙腳在地上移動,跟被操控心性的妖如出一轍。

高陸塵也仰頭看著那座金光閃閃的瓊樓,他深吸一口氣,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再次舉起寶劍,大刀闊斧沖向草屋閑人。

只見草屋閑人手又一揮,那瓊樓玉宇中竟有偌大的寶箱從天而降,發出誘人的光芒,頃刻向下傾斜,恍眼的珠寶玉器如瀑布般傾瀉而出。

高陸塵不以為然,但他身後的江湖人士卻早已財迷心竅,瞬間如餓狼般撲來,把高陸塵重重地壓在身下和腳下。

圍在外面應付道士們的官兵也開始動搖,只聽人群中一個人喊道:“快去救高節度使,救出者有重賞!”

那群官兵早就想要跑過來看個究竟,一聽命令,像兔子一般跳躍過來,一邊擡頭看著寶箱,一邊敷衍著拉扯眾人,只見他們早已滿臉貪婪,遮掩不住,手上也沒了力氣,高陸塵的生死無人關心。

此時除了出家人外,只有柳不諱還保持清醒。

道士和僧人們已經受到重創,柳不諱見場面混亂,停了停手,環視一周,眼裏滿是失望。片刻後,他再次撥動琴弦,換成了婉轉的聲調,自言自語道:“一次求仙問道,竟演成一場鬧劇,還真是熱鬧。”琴聲在他的手指下越發悲傷,那些被財寶和瓊樓迷惑的人也漸漸樂極生悲,卻依然不肯放手,比先前更瘋狂。

囚牛慢慢安靜下來,聽著琴聲,低頭看了看方才從地上撿起來一直握在手裏的黑色棋子,像是想起了什麽,站在原地發呆。

突然,高陸塵從人群中奮力爬了出來,轉身怒吼道:“都退下!一群沒出息的小民,竟敢趴在我頭上撒野!”他拿起地上的劍向人群中瘋狂砍殺,那群人好似還在夢中,竟沒有任何覺察和疼痛,面帶微笑著死去了。

江湖人士和官兵都被他殺死許多人,大家低頭見了滿地的鮮血才幡然醒悟。邊閃躲著高陸塵的砍伐,邊連連求饒。

高陸塵發洩了心裏的憤怒,又猛地舉起寶劍騰躍起身,向草屋閑人頭上砍去,絲毫來不及閃躲,劍刃已碰到草屋閑人頭頂的發髻。高陸塵擔心真的殺死了他,眼睛忽然睜大,急忙收手。

不過眨眼功夫,只見那劍光倏爾一閃,眼前便什麽都沒有了,一片清明。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高陸塵也懵了,落在地上後只睜眼看著劍刃,那光比方才更亮、更寒涼。劍下卻一滴血都沒留下,只有幾縷斑白的發絲。他擡了擡眼,早已不見草屋閑人、高希言和念白的影子。

就在旁人都在發呆的間隙,柳不諱早已看透這些年的荒唐,揮了揮衣袖,卷起古琴,看了看地上的柳去非,跨上馬揚長而去。

囚牛也在瞬間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它去了哪裏。

高陸塵不知道自己如何回了青州,身邊已無一人可用。沒幾日又收到朝廷的聖旨,因擅自離開地方而被打入大牢。

道長和僧人們也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各自回了山上,從那之後,沒有人再談起那天的事。

崔思齊自那日躺在地上之後,便如癡傻了一般,任誰跟他說話,他都如聽不見。嘴巴也如千斤重,若嘴邊沒有食物,根本開不了口。整日在街市上被小孩追著嘲弄,如過街老鼠一般被人避之不及。

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說到高希言和念白,當日被草屋閑人在危急關頭救下之後,三人便又回到了畫軸中的桃花源。

念白躺在草屋閑人茅屋裏的床上,他的氣息已經微弱,漸漸失去了清醒的意識,猶如在黃河底下的大廈中昏睡時一般,只是如今全身是傷,也沒有了當時的血色。

高希言站在床頭低垂著眼看著他,頭重如山壓,絲毫擡不起來。他嗚嗚咽咽著問旁邊的草屋閑人道:“可有法子救他?”

草屋閑人道:“以前是有的,當初同你父親一起入畫之時,你父親傷勢很重,我便突發奇想,在畫軸中畫出了歷代有名號的醫者,從扁鵲到華佗紛紛現身為他醫治,才留住了僅存的生氣。可後來我發現,凡是在這裏出現過又消失的人,便怎麽畫都不會再出現了,仿佛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非強求可得。”

幾滴眼淚落在念白臉頰上,高希言忙用手擦去,又擡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只能看著他這樣等死嗎?”

草屋閑人沈吟了一會兒,鄭重其事問道:“若他也能像你父親元潛這般留下一口氣,但只能在這裏了此殘生,他可願意?”

高希言想到當時在這裏念白同他講得話,他知道念白自然是不願意的,便誠實地搖搖頭。停了一會兒,問道:“當初他答應了嗎?”

草屋閑人擡頭看了看元潛房間的方向,道:“他有未了的心願,便答應了。”

高希言肩膀突然抖動,強忍著不哭出聲來。

草屋閑人嘆了口氣,從房裏出去。關上房門的那刻,聽見高希言嚎啕大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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