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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le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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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lene

他不應該回來的。

諾埃爾很清楚自己正在犯下一個錯誤。

他不該帶著那杯香檳回來,他不該笑著給“萊拉”的煙圈小把戲喝彩,他不該放棄對她魅力的抵抗。

同樣地,他也不該在把香檳遞給她時觸碰她的手指。

但以上所有不該做的事,他都做了。

而她給了他一個笑容,一個非常漂亮的笑容,就像是她很期盼他回來一樣。

她已經訂婚了。你已經結婚了。你在做什麽?

他甚至都沒問他自己這些問題,就迫不及待回到了他們之前的話題上。

“所以,”他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關於你的名字,我猜我第一次嘗試的運氣不算太好?”

“嗯,這個嘛,”喬琳巧妙地回答道,“人人都值得第二次機會,不是嗎?”

諾埃爾無疑很喜歡這個回答。他躍躍欲試地想要嘗試第二次。於是,他先提問道:“看在我為你服務的份上,給我一個數字吧。你的名字有幾個字母?”

喬琳輕而易舉地給出了答案:“六個。”

諾埃爾繼續追問:“它是不是跟一首歌有關?”

“A oh,”喬琳笑著把右手食指豎在了嘴唇中央,“先生,你得明白,你的服務只能換到一個提示。”

諾埃爾忍不住向她靠得更近了,“你確定?”

即使房間裏的燈光故意調得昏暗無比,他也能看得清她濃密的睫毛正一扇一扇的,在她的眼睛下方制造出了一小片不停波動的陰影。她的棕色睫毛膏同她的睫毛顏色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幾乎讓他產生了一種好奇:她是天生就是這個睫毛顏色,還是借助了某種手段掩蓋她睫毛原本的顏色?他從小到大見過足夠多的紅發人士,足以知道他們多數人的睫毛是金色或者淺色的。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移到了她的其他面部特征上。她有一雙如此漂亮的眼睛,像小貓一樣上挑的眼線將她雙眼裏某種誘人無比的天真稚氣全都襯托了出來,如此嬌憨,性感而不自知,天真且無畏。

可如果她真的像她看起來那樣無辜,她為什麽坐在這裏?

戴著其他男人的訂婚戒指,跟一個時時刻刻都在想吻她的已婚男人坐在一起,狀似無害地調情。

還有她的嘴唇。

對,她的嘴唇。他的目光又一次游移到了那上面。她的嘴唇帶著一種天生的曲線弧度,像是一直在等待一個吻,又像是始終有些話要傾訴,卻總是欲言又止。

她是在等待誰的吻?還是他之前喝的那些威士忌終於讓他自己發瘋了?

諾埃爾知道他心底裏的那只野獸正瘋狂地渴望什麽。

但是……

諾埃爾閉了下眼,讓自己過分前移的重心重新回到它本該在的地方,狀似無意地同喬琳調笑道:“既然你不願意提供更多提示,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我會得到不錯的獎勵?”

喬琳挑了下眉,“你很有信心嘛!你想要什麽?”

諾埃爾一字一句地回答:“你的電話號碼和地址,Love。”

等喬琳的未婚夫來帶她走時,她的電話和地址已經寫在了他的煙盒內側。

諾埃爾看著那個男人牽著她的手一起出門坐上了出租車,那對“可愛”的情侶還在俱樂部門前交換了一個甜蜜的吻,這都讓他心臟不舒服。

可他一刻都沒有停留,轉頭回去繼續找不見的梅格去了。等他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處在一種半昏迷的狀態下了。他把她從沙發上扶了起來,又撿起了她扔在地上的手包,把她送上了車後座。他跟派對主人斯黛拉草草地告了別,又出門上車坐到了梅格旁邊。

司機載著他們向家的方向開去,梅格還在沈睡,而諾埃爾安靜地盯著車窗外略過的景象,腦子裏卻在回想今晚發生的事。

是的,他無恥地作弊了。他怎麽可能在兩次之內猜中一個女孩的名字?他在去拿酒時碰到了斯黛拉,他剛形容了兩句喬琳的樣子斯黛拉就知道他在說誰了。

斯黛拉笑著說:“你遇到喬琳了?這房間裏不會有比她更引人註意的紅發女人了。”

諾埃爾狀似無意地追問:“她是你的朋友?從沒見過她。”

斯黛拉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說:“她的未婚夫大衛·帕爾弗裏是我朋友。他的家族在美國政界很有影響力。他們是很可愛的一對。大衛正在劍橋大學彭布羅克學院攻讀歷史方面的博士學位,喬琳在耶魯大學攻讀社會學方面的博士學位,她為了大衛特意申請了劍橋大學的訪問學者。我覺得你也許聽過她父親的名字,約瑟夫·D·阿普爾比,他寫了《漂浮的羽毛》,有印象嗎?它改編的電影拿了奧斯卡最佳影片。”

諾埃爾沒讀過這部獲獎無數的小說,但他看過那部電影,知道它講的是一個出生在50年代的紐約意大利黒手黨家庭女孩的成長史,據說反應了美國二戰後到70年代的社會文化變遷什麽的。那部電影拿了很多獎,也非常有名,即使是他這種對小說完全不感興趣的人也聽過這個名字。

所以她叫喬琳·阿普爾比,一個很有名的作家的女兒,一個準學者,是他生活裏完全不會出現的那種類型。

但他還是拿著香檳回到了她身邊,然後拿到了她的電話號碼和地址。

諾埃爾下意識地摸了摸夾克口袋裏的煙盒,松了口氣,他可不想把它弄丟了。

斯黛拉說的那些話是不是在暗示什麽?她看出來了嗎?

喬琳。喬琳。喬琳。

他該什麽時候給她打電話?

—————————

在跟著大衛回家的路上,喬琳的腦海裏時不時會滑過今晚發生的事。

諾埃爾·蓋勒格。

他的牛仔夾克裏的格子襯衫。他的笑聲。他那對引人註目的標志性眉毛。他笑起來時眼睛彎成的月牙。他下巴上刮掉胡須後殘留的紅印。他那典型的英國人鼻子。他像個小男孩一樣吐舌頭做鬼臉。他粗糙卻有效的笑話。他粗獷卻意外性感的曼城口音。他故意壓低聲音叫她“love”時的樣子。

還有他那雙冷冰冰的藍眼睛。

它像是冬天的湖水一樣,有種過於鋒利的感覺,幾乎要紮在她的心底。

跟喬琳見過的好萊塢明星比,他絕對不是個漂亮的男人,甚至都算不上高大,個頭跟她差不多。坦白講,喬琳不知道除了他是個搖滾明星和他很有音樂才華以外,他到底在生理上哪裏吸引了她。可他就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成人世界裏的男孩,男孩中的成人,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她的註意力。

這是某種新鮮感帶來的吸引力嗎?喬琳有點好奇。

她扭頭看向身旁的大衛,他剛好也回頭看她。他對著她微笑了一下,“怎麽了,親愛的?”喬琳回以一個微笑,搖了搖頭。

大衛無疑是她更熟悉的那類男人。他比她大一歲,她在密歇根大學讀本科時在一個跨學科的研討會上遇到了他,他那時在哈佛讀政治學和法律預科。他們很快又發現彼此的家長居然是漢普頓同一個私人俱樂部的成員,然後進一步熟悉了起來。喬琳曾經有過幾次不成功的感情經歷,最後跟一直是朋友的大衛走到了一起。

大衛是那種很典型的常春藤男孩,運動健將,拿過壁球的國家級冠軍,學習成績也很好。他家世顯赫,卻又沒有繼承家族政治事業的壓力,只需要認真讀書,然後成為大學教授就算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家族的任務。

他在去年年底向她求婚了,希望等他一完成學業就結婚。她點了頭。

大衛。大衛。大衛。

喬琳在心底默念著他的名字,心裏卻全然沒有任何甜意。

她當然愛他,否則她不會答應他的求婚。可她真的想嫁給他嗎?為什麽她對他們的未來一點激動之情都感覺不到呢?可她明明是愛他的。

喬琳閉上了眼,回想起了來英國前父親對她說的話。

“喬,你不再是個孩子了。自從你媽媽離開後,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照顧你,我希望你跟大衛在一起過得幸福。”

誰能想到約瑟夫·D·阿普爾比,一個拿過普利策獎和美國國家圖書獎的暢銷書作家,他在面對自己即將出國一年的女兒時只能說出這麽一句幹巴巴的話呢?

也許這種面對子女時的冷血特質是阿普爾比家特有的,至少約瑟夫的父親老約瑟夫也是這個德性,否則不會把唯一的繼承人逼到私奔離家的地步。

可喬琳明明記得小時候爸爸不是這樣的,那時候媽媽還在,他們生活在一個很小的地方,但是他們每天都很開心。後來媽媽去世後,爸爸就變了。他帶著她回到了紐約的那個冷冰冰的大宅子,見到了那個冷冰冰的爺爺。

媽媽走後,他似乎把他全部的感情都凝聚到了他的筆下,他把媽媽的故事變成了半虛構的傳記小說《漂浮的羽毛》,人們說這是80年代美國最好的小說之一。之後爸爸又寫出了《虛榮之血》,人們說這是最能代表80年代的紐約故事,說爸爸是最好的繼承了美國現實主義血統的當代作家。他的書不僅僅只是獲得好評的暢銷書,它還幾乎成了全美高中生的家庭作業。

可喬琳不在乎他到底是什麽文學大師還是普利策獎得主,她只想要那個會給她講睡前故事、會教她彈吉他的爸爸回來。但她知道他回不來了。這就是為什麽她要跑到密歇根去上大學,她討厭紐約和它代表的一切。

但說到底,她仍然會回到紐約,就像是她流著紐約最大的地產商的血一樣,她不得不回到那裏。等她完成她在這裏的訪學後,她就會回到耶魯。那兒開車去紐約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喬琳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了煙,捏在手心裏,卻遲遲沒有點著它。她沒註意到大衛皺眉看了她一眼。不過即使她看到了也不會在意。

她正沈浸在她自己的心思裏。

她想,也許她只是在無病呻吟,如果她告訴諾埃爾她每年什麽都不做就有至少30萬美元的基礎津貼,她父親還為了她的研究便利在倫敦的富人區馬裏波恩買了一套60萬英鎊的房子,他一定會瘋狂嘲笑她的多愁善感的。

想到這裏,喬琳突然就高興起來了。她沒發現自己已經下意識把手裏的煙揉成了一團。

“喬?”

“嗯?”喬琳扭頭看向大衛。

他關切地看著她,“你還好嗎?”

喬琳看著他的藍眼睛,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像是被誰重重地打了一拳。

她強行擠出了一個笑容,“我很好,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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