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感覺到月娘已經不說話了,手有些顫抖的探上了月娘的鼻息，發現已經沒氣了,月娘臨走前面上還掛著淺淺的笑容，顯然沒什麽遺憾了。

可是他有啊,為什麽要留下他一個人，他不想這樣！

“月娘！”林山抱緊了月娘，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懷裏的溫度漸漸流失，最後變得冰涼。

林山就這麽抱著月娘坐了一下午。

到了晚上，林天佑在家裏有些不放心，爹娘都一大把年紀了,身體也都不如以前健朗了。

可今天爹帶著娘進山了,眼看著天都快黑了，爹和娘還沒回來，林天佑不由得有些著急。

爹娘肯定是去那個山谷了,在那裏住也是有可能的，只是今天他們走的時候並沒有帶足夠的東西啊。而且這秋天夜裏的風寒，他們二老的身體怎麽受的住。

林天佑不放心的交代了媳婦在家等著,他帶了兩件披風打算進山看看，正好去迎一下他們，說不定他們就快回到家了。

可是林天佑都快走到山谷了，還沒有和爹娘碰面,不由得加快腳步,總算在天將要黑的時候找到了他們。

只見林山抱著顧千月坐在一塊幹凈的大石頭上面,背對著他。

“爹，娘，你們怎麽到這個時候都不回家？我只好來接你們了！”林天佑一邊笑著一邊往前走。

“天佑，你娘……她走了！”林山忽然擡起頭，聲音有些沙啞顫抖，這話讓人一聽就知道他哭過了。

林天佑怔在了原地，仿佛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明明早上的時候娘親還溫柔的笑著和他說話，怎麽突然就……

快步走過去，看著娘親一動不動的躺在爹懷裏，眼睛閉的死死地沒有一點生氣，四十多歲的林天佑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都不記得上次哭是什麽時候了，差不多是外祖父走的時候吧，還有爺爺走的時候。

林天佑飛快的奔過去，在林山一旁跪下來，爺倆抱頭痛哭了起來。

良久之後，兩個人才停止了哭泣，林天佑先和緩過來，“爹，我們把娘葬在這個地方吧！她記得她很喜歡這裏。”

林山微點了點頭，“也好，就葬在你爺爺奶奶附近吧。等我死了以後，就把我和你娘合葬就好。”

“爹，我不許你這麽說，娘她已經沒了，我不允許你再出別的事，而且娘要是在天有靈，肯定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的活著。”林天佑說著，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這是他最親近的兩個人，娘已經走了，他不想讓爹也撇下他。

林山也看出了兒子的傷心，這是他和月娘的第一個孩子，長的很像他，他怎麽舍得讓他和月娘的孩子這麽傷心難過呢。

一眨眼，天佑也四十多歲了，這一輩子過的還真是快啊。

“天佑，放心吧，爹不會撇下你的，我還能再活幾年，而且你說得對，你娘她也想看見我們快快樂樂的活著。”林山道，表面上安慰著林天佑，其實心裏難過極了，這些傷痛他一個人承擔就好，兒子有他自己的生活要過。而且這是他和月娘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他不想讓任何人摻合進來。

月娘死了之後，林山和林天佑處理了她的後事，林山將她葬在了後山的那處他們常去的山谷裏。那裏春夏秋開滿了野花，月娘一定會喜歡的。

從那之後，零散基本上每天都要進山一趟，盡管年紀大了，但是也阻擋不了他的步伐，林天佑看在眼裏，卻也組織不了什麽，他知道爹和娘的感情深厚，作為兒子，他經常陪著林山一起進山，有時去山裏打獵練練手，有時會采些野花放在娘親的墳前。

有時下雨天，林山幹脆就住在山谷裏，那裏以前建的小房子還在。

沒了月娘之後，林山才發現生活那麽枯燥無聊，仿佛沒了生氣，以前早上起來會有人給他做飯吃，現在他只能自己做著吃或者兒子給他帶飯。

月娘在的時候會給他做衣服，可現在再也穿不到月娘做的衣服了，以前有月娘陪在他身邊和她說話，可是現在他自己一個人自言自語，坐下月娘墳前和她說話，也不知道月娘到底能不能聽見。

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了，林山一直堅持著，形成了習慣般，基本上每天都要到月娘的墳前陪她說幾句話，他怕孤獨，也怕月娘在那頭孤獨，所以每天來陪她說說話是最好的了。

月娘離開之後，林山老的更快了，許是生活沒了什麽盼頭，原本半白的頭發已經全白了。

林天佑現在已經在前溪村長久的住下來了，這裏是他的根，他要照顧好父親，和妻子幸福的生活著，就想當年的他爹和他娘一樣，哪怕是到死了，也要每天去對方墳前陪著說幾句話，雖然平淡，可是卻有說不出的幸福。

五年之後，林山已經快八十歲了，夏天天有些熱，可是在這山谷裏卻很是清涼，天然的避暑勝地。

這一天，林山像往常一樣吃了早飯就進山來了，年紀越發的大了，就連動作都有些遲緩，快走幾步都會有些喘，可能是這些年處於沒有月娘在的孤獨之中，他老的似乎更快了，不過他已經不在意了，早日死了也好，還能早日下去陪月娘。

林山感覺到有些累了，便在月娘墳前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手指摸上了月娘的墓碑，上面是他親自刻著的字，“林定山之妻顧千月之墓”。

“月娘，對不起，昨天沒來看你，怪我年紀大了，都快走不動路了，看看我，牙都掉了好幾顆了！呵呵！”林山一邊微笑著說著一邊還將頭湊過去張開給面前的墓碑看看。

“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嫌棄我現在這副老掉牙的模樣，唉。”

“月娘，你知道嗎，我好想你啊！五年了，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每天都在想著你。”

“有時我特別後悔，當初我就不應該答應你的退婚，當時不放過你，或許我們還能多在一起呢！咳，我想什麽呢，以前的事怎麽可能會重來。”

“兒子和孫子過的都很好，阿暖那丫頭過的也不錯，沈越那孩子很會照顧人，對阿暖很好，他們夫妻兩個去年去了南方查看生意去了，阿暖那丫頭回還之後還朝我們吹噓南方有多好玩，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

“月娘，我好想你啊……”林山最後喃喃道，不由自主的竟是低聲的抽泣了起來，“月娘，我……我還沒有和你過夠啊！好想下輩子，下下輩子還和你一起……”

林山感覺到自己快有些不行了，感覺自己的極限快到了，這時候他突然笑了，“月娘，我怕是很快就要來找你了！”

回想起他們年輕的時候相遇，小時候，他遇見月娘這麽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就上了心，後來他在邊城的時候，也是被月娘給驚艷到了，知道了她的身份之後，他的心裏既歡喜又期待。

對月娘漸漸上了心，不知不覺已經愛到無法自拔了。

再後來，他在後山偶然救了她，得知她要留下來住的時候，他明顯感覺的自己那不甘的心在跳動，瘋了一般的想要在她面前表現，想去征服她的心，後來他成功了，他們成親了，然後有了孩子，一切都過得很如意。

回想以往，林山不禁笑了，這輩子雖然和月娘在一起很美好，可是要是再讓他重來一次的話，他一定要更早的把月娘追到手，也好彌補這孤獨的幾年。

“月娘，我感覺快了，我就要來陪你了。”林山忽然笑著道，竟是從未有過的開心。

林山慢悠悠的走去附近的茅屋裏，換了身幹凈的衣服，然後再走回來，將月娘墳前新長出來的幾棵雜草給拔了，感覺力氣有些用盡了。

便坐在墓碑前歇息一下，身體靠在墓碑上就好像靠在月娘肩膀上一樣。

林山感覺到自己眼皮有些沈重，便想著睡一會兒，夢裏面，出現了月娘的身影，那是她年輕的時候。

站在不遠處，笑著對他說，“林山，我好想你，跟我走吧！”

說著向林山伸出了手。

林山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月娘，那種感覺是那麽清晰，他真的好想她，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月娘！”

不遠處的顧千月對著他笑而不語，似乎在等著他過去。

林山此刻腦子一片空白，只想快點奔過去牽住月娘的手，再也不分開。

這麽想也這麽做了，快幾步跑過去，將月娘抱在懷裏，“月娘，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啊！想的我快要瘋掉了！”

“林山，跟我走吧！”

“好，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

……

林天佑見林山出去了這麽久還不回來，知道他是去山谷裏看娘親了，可是以往這個時候他也該回來了，林天佑不放心，親自去看看。

到了山谷裏，看見林山正靠在墓碑前打盹，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一抹笑意，可是這天色晚了，他們還得趕回去，不能任由他再睡下去了。

“爹，別睡了！我們該回去了！”

“爹！別睡了！天都快黑了！”

叫了兩聲都沒有應答，林天佑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晃了晃林山的身體，還是沒有叫醒他。

心裏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顫抖著手指探上了他的鼻息，發現一絲氣息也無，爹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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