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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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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個瞬間,在江渺的眼前是慢速的。

對方並不是沒站穩失了足,而是艱難而堅定地,把自己送出了不知有多高的虛空,這兩種體驗完全不一樣,站著的時候好歹還有飄飄欲仙的快感,但倒頭下去,就是完全的恐懼和絕望。

這是一種可怕的決絕。

到底是經受了怎樣的事,才會讓一個人如此絕望,以至於要這麽不留餘地呢?

江渺不知道,她跑了快十年龍套,也有過埋怨命運,傷心失意的時候,但死這個字,也只是輕輕地浮現一下,就立刻被她拋到腦後去了。

她不是不理解自殺的人,她看過有關自殺的紀錄片,那些真正想死的人是攔不住的,他們把自殺作為一項盛大的典禮,做很長時間的準備,與很多重要的東西告別,這種連遺言都沒有的自殺,一定是激情自殺,這樣的人必定會後悔。

可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不是礙於穿越者的身份,沒有任何功利性的想法,在這個瞬間,江渺只是個多管閑事的路人,若是沒被她看到也罷了,可看到了,她就做不到袖手旁觀。

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半截身子探出了懸崖,用力摔在滿是巖石的地面上,身下的石子刺得她生疼,塵土飛揚,心跳加速,很疼,但她忍不住為自己喝了一聲彩。

她抓住了對方的一只腳。

這個姿勢其實有些危險,她不敢托大,連忙運足了氣,往上這麽一扯。

人是救上來了,但卻沒有意識。

江渺嚇得摸了摸鼻息,沒事,大概是腦子充血暈過去了。

她把人背起來,慢慢往回走去。

淩谷的身體很燙,呼吸時快時慢,江渺幾乎是踮著腳把人帶回去的,剛一進門,系統就迎上來問:【你怎麽帶了個人回來?】

待看清來人的面目後,系統也嚇了一跳,忙問發生了什麽。

江渺沒時間跟它啰嗦,把人放在床上,取出早已備好的靈藥給對方服下——她一早就知道主角是受傷才會來這裏,因此準備了很多對癥的藥物,這靈藥效用並不差,只是對方比想象中傷得要重,因此服下之後也沒有立刻好轉,不過貌似命是保住了。

江渺也不敢亂用,餵了藥就轉身去燒熱水,好檢查對方身上有什麽傷口。

傷口比她想象中要少。

舊傷不少,但如今都無大礙,還在流血的傷口只有兩三處,不像是刀劍傷,倒像是從內至外炸開似的,但又沒有火藥造成的燒傷——如果讓江渺猜,她覺得像是經脈爆體——但爆體了還能活下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江渺不是醫生,原主也不是,原書中淩谷能活得下來,完全是靠主角光環。

江渺只能盡力而為,把人擦洗幹凈,裹上紗布後,換了一件寬松的睡袍,換下來的那身衣服早就千瘡百孔,又被河水浸過,就是扔了也不心疼,但江渺想起這人之前動手的狠厲,又有些慫了。

罷了,洗洗縫縫,說不定還能用。

她顛顛地去搓衣服,系統看了看床上的人,又跟著她飄到屋外,沈默半晌還是張了口。

【你什麽時候這麽勤快了,發生什麽事了?】

江渺有些心虛:“哪有,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系統對她的無恥感到震驚:【你每天都睡到下午!】

江渺老臉一紅:“那是我沒進入工作狀態,你不知道,其實我還挺敬業的。”

系統當然不信,不過也看不出什麽端倪,在她附近尋了一塊石頭坐著,看她搓衣服。

江渺被它盯得後背發毛,情急之下找了個話題:“你說,會不會劇情和書裏寫的不完全一樣?”

系統看她臉色古怪,道:【一般來說不會有太大的出入,怎麽了?】

江渺搖搖頭:“沒有,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她以前聽過,有的人受了傷,會有應激性的失明,也許養一養就好了。

只是不知,這麽個連視力都沒有的人,是怎麽一路跋涉來到這裏的,會在河裏找到,難不成是失足落了水?聯想到那個畫面,江渺不免有些唏噓,其實她和對方沒什麽感情,甚至因為原主體內遺留的憤恨,對主角還有點嫉妒的艷羨。

現如今,誰願意羨慕羨慕去吧。

正握著衣服發呆,忽聽屋裏傳來一聲呻/吟。

江渺忙沖進去一看,只見淩谷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身體微微弓起,她掀開被子看了看,對方身體上都泛著紅色,摸上去很燙,卻沒有一點汗,嘴唇上幹得都起了皮。

看來藥效是發出來了,但是因為缺水,只能幹煎。

江渺連忙端了一大碗溫水過來,拿著勺子給淩谷餵,但對方牙關緊咬,根本餵不進去,江渺只能一手捏開她的雙頰,一手小心地往進灌,一直餵了四大碗,對方的額上才沁出汗來。

江渺放下勺子,把被子蓋好,幽幽地松了口氣。

這一夜,江渺沒敢睡實。

她搬了張軟塌睡在淩谷旁邊,稍微有個什麽響動就爬起來看看,大部分是虛驚一場,只有兩次是被子滑落,她把被子還給其蓋好,扇動出來的風潮潮的,帶著隱約的香氣。

真是怪了,人家出的汗都好聞。

江渺心道人和人真是不一樣,她躡手躡腳躺下,偷偷聞自己的被窩,沒味。

第二天,她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身音吵醒的。

江渺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只見床上的人正艱難地往地上爬,被子被她拖到了地上,衣服也沾上了灰塵,幸好她渾身是傷也沒什麽力氣,因此並沒有爬出去很遠。

“不是,你要去哪啊!”江渺的起床氣被嚇跑大半,跳起來就去扶她。

想不到人家不領情,循著聲音淩空揮了一掌,江渺吃一塹長一智,昨天沒有防備,今天卻是躲開了,卻也不敢貿然上前,只能急道:“你是想吃飯,還是想喝水?你說出來我幫你,你出了一夜的汗,這樣會著涼的。”

淩谷根本不聽,仍然執拗地往前,江渺急得要死,她就沒見過這麽倔的人。

原書裏的淩谷是女主,性格也是多見的溫和善良,原主只不過在危難時幫了她一把,就被她記在心裏,又是感謝又是補償,甚至以身相許,不想在她這竟變了個模樣,只剩下狗咬呂洞賓了。

她本想冷眼看看這頭倔驢到底想往哪兒,但不出數秒,淩谷就撞到了桌腿,砰的一聲,桌子往前移了一大截。

沒人是鋼筋鐵骨,淩谷被這一下撞得呆楞了半晌,本能地去摸撞到的地方。

江渺又氣又笑,道:“你真是撞了南墻也不回頭,我要想害你,昨天就害了,你連死都不怕,偏怕別人幫你?”

她這話有點激將的意思,對於這種自尊心高的人,就得下這種猛藥。

淩谷果然受了刺激,回過頭來看她——當然,她看不見,這只是個本能的動作而已,但這個動作的威懾力也很大,那雙眼明明是看不見的,卻仿佛透著極淩厲的光。

江渺往後縮了縮,硬著頭皮道:“本來就是嘛,我跟你無冤無仇,你就是撒氣,也不該朝我撒,冤有頭債有主,你就這點本事,只會朝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少女發難?”

這話說得她自己都膽寒,但聲線硬是不卑不亢,這要歸功於對方看不見,就像配有聲劇總比演戲更能放得開似的,仗著也沒觀眾,江渺一頓輸出。

淩谷被她說得啞巴張口,說話了。

只有兩個字:“出恭。”

對方的聲音有些啞,雖然沒到煙嗓的地步,但也很有韻味,任何話從她嘴裏出來,都像是有格調的高雅詞匯。

一時間江渺還沒聽懂,反應過來時倒先紅了臉,道:“你等等,我把恭桶提進來。”說罷也不管對方同不同意,只一股腦地往出沖,等到了茅房門口回頭看去,人已經不在門口了,想必是回床上去了。

江渺松了口氣,能溝通就好,就怕軟硬不吃的。

她把恭桶給對方放好,自己走出門等著,過了一陣,聽裏面的動靜沒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人已經躺好了,恭桶蓋著。

氣氛有點微妙,江渺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去倒恭桶,又怕對方害羞,便局促地坐在一邊,眼睛往對方臉上瞟,誰知對方倒是很坦然,至少表情沒什麽變化,江渺想了半天,才意識到這種坦然是在哪裏見過。

她家的貓,在她鏟屎的時候也這麽坦然。

想通了這一層,江渺頓覺豁然開朗——是啊,她可是資深鏟屎官,別的不行,在養貓這方面還是很有經驗的——對方昨天攻擊她,是因為流浪太久,對人類有戒備心,被人突然抱住,當然會伸爪子;今天不肯讓她接近,也是出於對新環境的不適應,這種時候就該給她一定的空間,讓她熟悉之後再試圖建立親密關系。

面對這種戒備心強的小貓,首先第一件事就是留她一個人待著,把食物和水都備好,每天定時加糧加水鏟屎,然後等著她來找你,就好了。

她拍了一下掌,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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