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四十九章

斯特雅收回看向天空的眼神， “我們走吧。”

她無奈的對那些士兵說道: “先送你們離開這裏。”

……

被火焰點燃的雲層之上，怪龍發出淒厲的嘶吼，它像是穿了件火焰外衣，黑色的鱗甲間發出肉被灼燒的味道，包裹著毒與詛咒的毒瘤都被燃為灰燼，長著兩張人臉的頭顱也被燒得露出下面的血肉筋骨。

在它對面不遠，是半跪在鳥背上的柏特萊斯。

他此刻的狀態與離開地面時大不相同，強風將他的兜帽吹起，曾經布滿蒼白面頰的黑色魔紋被血紅的印記替代，一向冷靜幽深的眸子變成混亂張狂的火紅。

“餵……”曾經是小黑鳥但現在變得紅黑相間的鳥兒有些擔憂，小心詢問， “你還好吧”

它感到自己背上馱著的這個人溫度在不斷升高，聽著他越來越急促的喘息，心中不詳的預感越強烈。

怪鳥在割舍掉表面的血肉後，終於讓身上的火焰平息下來。

它頂著坑坑窪窪的身軀，血肉模糊的兩張臉上滿是怨憎，長嘯一聲，朝柏特萊斯沖來。

黑紅色的小黑鳥險險躲過撕咬，焦急又小心地提醒: “餵……你還清醒嗎那家夥沖過來了，怎麽辦啊”

“放我下去。”

“啊”大黑鳥朝遠離怪鳥的方向飛， “你說話了我沒聽錯吧。”

“怎，怎麽把你放下啊”大黑鳥狼狽躲閃， “現在也沒法降落啊。”

努力保持清醒的柏特萊斯不耐煩聽它嘮叨，自己朝鳥背邊緣挪動。

“你別動啊!”大黑鳥在急轉彎時一個平衡不穩，將柏特萊斯甩了出去，險險將他抓住。

“松開。”柏特萊斯咬牙道。

“呃。”大黑鳥看看又朝自己沖過來的怪鳥，咽了口口水， “這是你說的啊。”

說完，松開爪子，緊急閃避到一邊。

“吼——!”

大黑鳥剛剛閃開，怪鳥就到達了它剛才在的位置，可跟之前幾次撲了個空不同的是，怪鳥撞到了另一具巨大的身軀。

巖漿般灼熱火紅的鱗片，矯健有力的四肢，展開遮天蔽日的巨大蝠翼，一只比怪龍還要強壯一倍的火龍兇性畢露地沖怪龍發出咆哮。

斯特雅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身披火焰的巨龍將人面怪龍壓著打，怪龍噴出的毒霧助長了火焰的氣勢，天上的火焰連成一片。

斯特雅:……

“呃，嗨。”躲在一邊的大黑鳥看到斯特雅，有些扭捏地飛到她面前。

“這是”斯特雅用樹藤隔開空中落下的碎渣。

“吼嗚——”怪龍的一個頭顱發出淒慘的哀嚎，另一個頭無力下垂，脖頸處血肉模糊。

看著樹藤外又一波灑落的血雨，往裏面縮了縮身子的大黑鳥心虛道: “就，就是那樣唄。柏特萊斯他有火龍的血，受刺激就變成那樣了。”

“其實也挺好的，你看，他馬上就要解決掉那家夥了。”

“是挺方便的。”斯特雅點頭附和， “如果沒有後遺癥的話。”

在她給柏特萊斯治傷的時候確認過，對方就只是個巫師，或許會有火龍的血潛伏在他身體裏，但絕對不會是混血這類情況。

而根據他變化成的火龍外表來看，完全就是純種火龍的長相特征，跟火龍沒有相近的血脈，只憑借數量不多的血液使用火龍的力量，想也知道要付出極大代價。

“砰!”果然，怪龍沒有在火龍面前支撐多久，冒著黑煙的身體從天上墜落。

斯特雅接連放出幾道屏障和凈化魔法，控制住怪龍身上的毒氣不蔓延。

在那些黑煙散去後，地上只餘半個身子像黑色粘膠水的毒女巫，以及骷髏樣的巫後屍體。

“呵，咳咳。”毒女巫正對向斯特雅的眼睛充滿怨憎， “你們以為自己贏了嗎，這裏的一切，都將在紅龍的火焰下毀滅。”

毒女巫的眼珠轉向天空，死死盯著天上那紅色的龐然大物， “呵呵，沒想到那個瘋狂的女人竟然造出了這種怪物，死在貝雷森德之夜真是便宜她了。”

說著說著，毒女巫化作一灘黑水，消失在這世上

“她說的是什麽”斯特雅一臉莫名。

“呃，不知道，糊塗了吧。”大黑鳥慫噠噠的裝不知道。

但事情的發展倒正如毒女巫所說，在消滅了敵人之後，柏特萊斯化作的火龍並沒有變回來，天空中傳來的咆哮聲反而愈發暴躁。

“不能再等下去了。”斯特雅在看到它幾次克制不住想要噴吐火焰，召出樹藤，圍繞被毀得差不多的城堡，封了個嚴嚴實實。

柏特萊斯自己一人無法清醒過來的話，那她就在外面幫他一把。

……

火。

到處都是一片火紅。

在火海中，火焰舔舐著鮮血血肉，即將坍塌的建築嘎吱作響。

無數人慘叫哭嚎的聲音在耳邊繚繞， “救命啊!火!” “我的家!我的孩子孩子裏面!” “爸爸!媽媽!”

柏特萊斯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那一晚的回憶，他擡頭看，對上一雙狂亂的血紅眸子。

巨大的紅色龍在城市上空盤旋，居高臨下地將整座城化為一片火海。

在慌亂逃竄的人流中，一個小男孩撞到他的腿邊。

“嗚嗚，媽媽。”鼻涕眼淚滿臉都是，他擡頭看向柏特萊斯，問道: “你能救救我媽媽嗎”

柏特萊斯喉嚨一滯，看向男孩指向的屋子。

那是棟帶花園的二層房子，大門被燒得烏黑。

但柏特萊斯知道，那圓形的門上曾綴滿鮮花，每當他推開那扇門上面的鈴鐺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然後會聞到從一樓廚房傳出的面包香味。

可現在一切都被火焰燒毀。

男孩跑到被石頭堵死的一樓門前，努力想搬開石頭，結果卻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緊緊抱著從石頭下露出的手臂，哭噎著擡頭看向柏特萊斯， “你為什麽站在那裏”

“你為什麽不救她”

“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一陣窒息的感覺將柏特萊斯籠罩。

愧疚，後悔，悲傷，像沈甸甸的海水註入他的身體，拉著他在黑暗中下沈。

就這樣吧。

這是他應得的下場。

……

在柏特萊斯閉上眼睛的瞬間，一道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餵!柏特萊斯!你還在嗎”

“快清醒過來!你還想重蹈覆轍嗎!”

脖子上戴著個滑稽的藤編花環的大黑鳥跳入這片黑海，淡淡的熒光從藤蔓上發出，將它全身照亮。

那光芒柔和又溫暖，照亮了這片海域，也照進柏特萊斯的眼中。

*

外面的天空。

“吼嗚——!”火紅的巨龍憤怒地掙紮咆哮。

它的四肢被巨大的樹藤緊緊纏繞，將它固定在城堡的範圍內，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擺脫。

伴隨著它的咆哮，一道火光從它的喉嚨出現，可惜火龍整張嘴巴同樣被防火的樹藤籠罩起來，像帶了個馬籠頭似的，防止火焰噴吐的同時也限制了它嘴張開的大小。

火龍被自己的火焰燒了一臉，雖然沒造成傷害，但卻更加刺激了它。

斯特雅看著火龍晃動腦袋，把幾處尖塔撞塌，嘆了口氣，晃晃手讓四根樹藤將它扯離周圍建築。

柏特萊斯剛掌控身體，就感到右手一緊，整個身體被拽著往右。

“噗，噗噗!”大黑鳥的虛影從火龍的額頭鉆出，剛在空中凝為實體就看到下方那個巨大的口箍，笑得左右亂晃。

“看樣子你恢覆意識了。”斯特雅用羽毛藥劑飛到火龍腦袋前。

“嗯，多謝。”柏特萊斯的聲音從火龍身軀傳出。

“這可是我的功勞!要不是我叫醒他，現在他都在意識海裏睡死了!”大黑鳥繞斯特雅飛了一圈，得意道。

“是是。”斯特雅失笑。

“咳，這些樹藤。”柏特萊斯有些尷尬地提醒。

“哦，我差點忘了。”斯特雅擺擺手，樹藤化為綠瑩瑩的魔法元素，被斯特雅牽引成恢覆生機的魔法，以城堡為中心擴散出去。

斯特雅一邊進行手上的動作，一邊抽空問道: “對了，你可以暫時保持這個樣子嗎”

柏特萊斯: “嗯”

“我不是還要追回被維菲莉亞帶走的樹靈嘛，你捎我一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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