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回到屋內，早在斯特雅跟兔獾說話時就溜回來的哈布此時已經蹲坐在爐竈旁邊，看著不斷有香味傳出的砂鍋口水直流。

斯特雅看了眼在另一個角落沒精打采的小黑鳥，走到爐竈附近，讓哈布到櫃臺的另一邊去坐後，揭開水汽熾熱的鍋蓋，將肉盛出。

經過長時間燉煮的魔獸肉呈金黃色，略煎過的表面在湯汁浸泡下變得酥軟可口，完全軟爛的魔獸肉被斯特雅用夾子夾出，在接觸到瓷盤的瞬間，這絲毫不缺少脂肪的肉竟果凍般彈動了幾下。

把盛有魔獸肉的白瓷盤放在哈布面前，看著它想吃又怕燙的樣子。斯特雅嘴角微挑轉身，從‘冰箱’中端出提前做好的酸奶拌水果。

從地下室找到的雪白酸奶固體般盛放在瑩潤細膩的瓷碗中，熟透的深紅色莓果，被切成碎星星點點綴在上面，同樣灑在上面的，還有之前附近動物給她的堅果碎，香醇的氣味與酸甜混合，聞起來格外誘人。

看著這樣一份好看得讓人食指大動的晚餐，斯特雅卻只將湯匙放在一邊沒有去動。

在‘冰箱’旁，是一排半人高的櫃子，只有一個較高的立櫃可以透過玻璃門看到裏面寥寥幾個擺件。斯特雅拉開玻璃窄門，拿出一個玲瓏可愛的矮沿白色小碗。

有著褐色波點裝飾的白色小碗中，紅色、黑色、紫色的漿果堆疊在一起，散發著清新的果香。除了沒有酸奶，裏面的水果包括堅果碎都與斯特雅碗裏那份一模一樣——這是小黑鳥的晚餐。

“給，吃飯吧。”順梯子爬上閣樓的斯特雅溫聲道，她看著將頭埋在翅膀下，努力蜷縮在房梁角落的小黑鳥。

聽到聲音，小黑鳥露出一只眼睛，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又縮回去不動。

“唉。”見它這個反應，明白它心裏仍還在意，斯特雅無奈輕嘆。

她在距離最近的閣樓樓梯口坐下，只得勸道：“你呀，我知道因為哈布的緣故，你很不高興，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跟自己身體鬧別扭啊。”斯特雅指指已經開始埋頭吃肉的哈布，“你看，哈布心情同樣不好，但卻絲毫沒有因此而不吃飯。”

見小黑鳥翅膀一顫，她又柔聲道：“而且，你自己也清楚，哈布是為什麽才動手的，它平時一直都挺關照你的不是嗎？”

“嘰”小黑鳥立刻低低叫了一聲，那只黑貓才沒有關照它呢，明明就經常嫌棄它不會說話。

斯特雅沒聽到小黑鳥內心的腹誹，她將小號瓷碗往它面前推了推，道：“總而言之，先吃飯吧，然後再好好跟它談一談？”

直到斯特雅走下閣樓，腳步聲逐漸遠去，小黑鳥這才將腦袋從翅膀底下探了出來。

它偷偷瞥了眼果真在低頭吃肉的黑貓，眼中故作不屑，轉頭鼻子出氣發出輕嗤。它轉動著的眼珠看向面前瓷碗中的紅色果實，有一顆水珠，慢悠悠順著果皮滑落而下。

“咕嚕～”

吃過晚飯，斯特雅沒管兩只全都耷拉著腦袋別扭沈默的黑團子，走進工作室。

一進入這間特殊的封閉房間，在門關上的瞬間，感應到空氣流通的魔植一朵一朵亮起它那一簇簇指肚大的花骨朵，純白的光透過奶白色淡橘色的花瓣，散發著柔柔的光暈。

在門的左側，是一片與墻壁連在一起的培育區。

盛放土壤的是泛著金屬光澤的密閉外殼，在正上方的天花板表面，顏色淺到幾乎看不清楚的魔法陣被刻在上面，淺黃色的光沿著每一條刻痕投射下來，如一層發光的無形紗布，將外界與環境特殊的培育區隔絕開來。

斯特雅站在培育區面前，這小小的一處土地上，種植著與她過去曾經擁有的價值不菲珍稀品種截然相反的植物。不起眼的綠草，花苞極小的野花，一簇簇其貌不揚的菌菇，被貼心地按品種和生長需求培育在不同區域，中間被光柱隔開。

盡管這裏面的每一樣都寒磣不起眼極了，但斯特雅仍嚴謹仔細地一一檢查過它們的生長狀況，確認沒有問題後，才開始整理這段時間煉制藥劑得到的一些副產品。

一是因為貝貝特的提議，再就是為了幾天後的所謂聚會，或許她會需要一些除魔晶之外，能夠用於交換的物品。

先從工作臺開始，在桌面的靠墻角落，找到了幾管之前隨手插在架子上沒什麽用處的花朵提煉物，斯特雅輕輕嗅聞一下，味道正常，大概可以食用？

再看工作臺下的紙箱，嗯，一盒多餘用不了的光精靈牌照明球，還有幾顆沒什麽攻擊性的□□，應該可以派上一點用處。

拍拍腿上沾到的灰塵，斯特雅站起身來，看向旁邊的置物架。這裏的東西就有些多了，因為她在工作時不喜歡有太多東西擺在工作臺上，所以便大多放在了旁邊的置物架上。如今，每個格子都被塞滿，就連縫隙中也插有卷軸以及較小規格的容器。

斯特雅看著有些淩亂的置物架，鼓鼓臉腮，叉腰嘆了口氣。沒想到她一不註意就搞出了個大工程，明明看著不顯眼，但仔細整理卻有不少東西。

為免東西掉落，她小心地從最上層拿出物品查看。不過好在置物架的質量還算有保證，在她用手扳住踮起腳的情況下也沒有出現一絲晃動。

終於收拾完畢後，斯特雅看著擺在地板上的一堆各式各樣的雜物，像因為畫得不好被卷得皺皺巴巴的魔法陣卷軸、閑來無事做的多到用不了的各種味道空氣清新劑、研究附近花朵時得到的一大堆帶閃片的染料等等，斯特雅沈默了。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花了這麽多時間不務正業嗎。

但在一瞬間的震驚過後，斯特雅又非常良好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算了，算了，身為退休人士就不要那麽嚴格要求自己了。

不鹹魚不浪費時間的生活怎麽能算是退休呢，她已經比一般退休老人上進許多了。

而且她做出來落灰的這些東西不正是要重新利用了嗎？嗯嗯，沒毛病。

於是愉快地說服自己的斯特雅，心安理得地將這些物品按有點正經用處和也就隨便玩玩分成兩堆後，分別挑選幾件裝進了一個包中。

*

清晨的湖邊，淡金色的陽光灑在掛滿露珠的青草地上，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道又一道波紋隨水下之物的活動蕩漾開來。

“呵”“哈哈”少女的嬉笑聲隱隱約約從水下傳來，時不時有瑰麗反光透過泛起漣漪的水面出現。

而在這時，本該寧靜祥和的岸邊草地上，也有熱鬧的聲音傳來。許多長相不同的動物，像是兔子頭卻長著馬蹄子的，和狐貍長相卻身材滾圓的，都兩腿站立，身上穿著自己最體面的衣服，忙碌在風格不同的攤位間。

它們是提早趕來布置攤位的森林種族，自從有水怪的威脅後，像這樣大型的集會已經很久沒有開過，許多住得偏僻的動物生活都受到影響，造成許多不便。

所以，一聽說集會重新開始舉辦，許多動物紛紛拖家帶口帶來了大量物品，等著能跟其他動物多交換一些別的，生怕再有個意外又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等到下一次集會。

當斯特雅趕到的時候，湖邊已經熱鬧非凡。許多木頭制的小拖車在草地上停著，每一個都被草葉、花朵還有絨毛等裝飾起來，各具特色。

有在面前擺滿了小山那樣多深色塊莖，並大聲吆喝的野豬一族。

它們鋒利又長的獠牙很是有威懾力，但即便站在小車後面也沒有被擋住的野豬頭領，卻在跟面前猶豫不決的紅毛兔推薦自家門口刨出來的甜芽根，說它嘗起來既沁甜又爽口，仿佛口水都要流下來。

還有在車前鋪了一大張色彩瑰麗在陽光下有奇異偏光皮子的苗條蛇族。

怕熱的它們在小車上支了一頂大大的遮陽傘，慵懶地盤在從隔壁貨車換到的羽毛絨墊上。負責接待的蛇族是個戴著小圓眼鏡的老蛇，在沒客人時腦袋一點一點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睡過去。

斯特雅一處一處攤位看過去，最多的是將自己住處附近特產帶來交換的，像各種植物以及獵物的某些部分，其次則是一些經過加工甚至只有某些種族才能制作的物品，雖然有些在她看來比較粗糙，但在這裏，卻也足夠受到其他種族歡迎。

就好比一只似兔似鼠的動物帶來的布料和絨毛，就是它們自身褪換下來的毛發制成，擁有極強的保暖和防禦功能。

在一處陰涼的角落，斯特雅甚至發現了將鹿車拉來的貝貝特。在無數沒走出過魔法森林的小動物中間，它就像入水的魚，自在地介紹吹噓自己的商品和經歷，不時引發陣陣驚呼。

看到它容光煥發精神抖擻的樣子，斯特雅淡笑著搖搖頭。

但要說一眾攤位中最吸引眼球的，還是要數負責舉辦這次集會的水妖族的。

因為是水生種族，它們的攤位就布置在湖邊，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沒入水裏。水面上，顏色鮮艷的巨大珊瑚支起貨架，旁邊掛有裝飾用的水球，花紋罕見的小型觀賞魚在裏面來回游動。

招待斯特雅的，是一名年輕水妖。他有著淡藍色接近透明的長發，一條像魚又像蛇的尾巴在水中輕輕搖晃，流動的水形成一件馬甲狀的外衣，包裹住他柔韌結實的上身。

“請問您想看些什麽嗎？”斯特雅類人的外形在一眾動物中格外顯眼，水妖有些不自在地活動耳鰭。

“我先隨便看看。”斯特雅朝他溫和一笑，安撫道。

與色澤鮮艷粗獷的貨架相反，水妖族帶來的物品都很精致。湖藍色的珍珠手串，似乎是樂器的貝殼制品，以及近兩米寬卷起來的布料，透明帶有水草花紋，手感相當絲滑，原材料多半是水。

斯特雅一邊感受手下不同花樣布料的觸感，一邊看了眼建在水下的那部分攤位。負責介紹的水妖並沒有引她到那裏去，考慮到這貨架上的物品數量實在有些少，想來那些存貨多半是放在了水下。

“我要這些，麻煩幫我裝起來。”斯特雅指著被挑出來的幾卷布料，和一個由各種彩色貝殼制作而成的敲擊樂器。

在水妖拿袋子包裝時，她將背在肩膀上的包移到胸前，拿出一件物品詢問道：“用這些物品交換可以嗎？”

但沒等水妖回答，一道低沈帶有些許涼意的聲音從旁邊響起：“我替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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