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感應到有外來人時，斯特雅正在煮湯。紅燦燦的火苗舔舐著黃銅壺底，切碎的姜末與果幹堅果在翻滾的水中打著旋，放進去的一小塊乳酪漸漸化開，彌漫在空氣中的酸甜果味逐漸轉變為微辣的香醇。

升騰直上的白汽波動了一下，斯特雅的心也隨之一跳。她熄滅火焰，將壺蓋扣上。窗外雨“淅瀝瀝”下個不停，不時有水從屋檐濺到窗玻璃上。

剛脫下的灰綠色防水鬥篷還掛在墻上，旁邊放著的嫩黃色輕薄水靴也沒完全幹透。她看了眼放在窗臺邊，用幹草和碎步編織鋪墊的鳥巢，一只翅膀紮著白布的烏黑小鳥正窩在裏面安眠。沒想到自己剛從外面回來，就又要出門，斯特雅無奈。

她確認家中沒有什麽安全隱患，拿上門口掛的傘，走出了門。

門關上的聲音讓窩在沙發上的黑色毛團耳朵一抖，哈布張開一只眼睛瞥向門口，又對上一雙不知何時睜開的鳥眼，它閉上眼睛拱拱墊子再度睡去。

貝貝特陷入了麻煩，它站在一棵造型古怪的紅色大樹前，護著自己的鹿車。

在不久前，依靠兩只公鹿的本能，它成功離開了那片奇怪的樹林，進入這處奇怪的草地。說它奇怪，是因為在貝貝特踏入這裏之前，看到的完全是一處沼澤絕地，可沒想到，以為自己要陪兩只蠢鹿去死的它，眨眼間就又看到了沼澤變草地。

意識到是某種魔法的貝貝特有點心虛，它知道有些存在不喜歡自己的領地被踏入。可當它看到長在草地中央，周圍完全不見雨水的樹後，離開的心就動搖了。

看看那些莽撞的雷火精靈，它們真是好運，在這種天氣居然能找到一處避雨之地。貝貝特自認比起破壞巨大的雷火精靈，它是個更好的訪客，既然雷火精靈能被允許在此避雨，那能夠帶來奇妙商品的自己，應該也不會被趕走。於是貝貝特挺起胸膛，驅使鹿車朝樹的方向前行。

當斯特雅到達魔法被觸動的地點，便看到大量雷火精靈從樹中出現，驅動著火的石子泥土攻擊著一輛鹿拉……貨車？

“離開這裏！”幾個雷火精靈憤怒地說著，“你這個壞蛋！”

它們用力扔出埋在土壤中小石子，盡管燃在上面的火一離開紫焰赤羽樹範圍就被雨水熄滅，但火焰產生的驅動力打在身上，仍讓貝貝特狼狽不已。

“別，別打。”貝貝特努力控制暴躁的兩頭鹿，它的兜帽在一開始被攻擊時燒毀了，臉上的毛全被雨水打濕，但要不是退得夠快，它那兩只毛茸茸的耳朵也要被燒到。

“別打了，哎呦，我就是看看，我就是看看而已！”它捂著自己被擦到的眼角，欲哭無淚。

“這是怎麽回事？”斯特雅走到樹旁，問雷火精靈們：“它是誰？”

“哎呦呦，大人您終於出現了。”貝貝特情緒激動地說道，一副看到救星的樣子。

斯特雅表情莫名地一挑眉毛，沒搭理它等雷火精靈的解釋。

“那是個小偷！想偷樹枝的壞家夥！”一個雷火精靈義憤填膺地說道，它怎麽能容忍好不容易有的新家被這樣一個家夥破壞！

“嗯？”斯特雅沈吟，看了眼那只慘兮兮看著自己的動物，這個樣子，有點眼熟。

“哎呀，這我哪敢，都說了只是看看，看看而已啊！”貝貝特隔著雨幕大聲辯解，“我只是個小商人，一時新奇嘛！”

離得近的幾個雷火精靈不耐煩它的聒噪，又團了團泥土扔過去，“閉嘴，不要吵到大人。”

“商人？”斯特雅被吸引了註意，“尼阿密大陸也有商人？”

貝貝特一見有戲，冒著被打的危險上前了兩步，“當然，這尼阿密大陸有那麽多種族生存，挖礦的，制衣的，產鹽的，天上的，地下的，海裏的，每一族都有自己獨特的東西，自然……也有沒有卻想得到的物件。”貝貝特蹩腳地行了個禮，“不才，在下貝貝特，正是一個尋覓並交換各種稀物的商人。”

“哦？原來是這樣。”斯特雅明白了，她從前也聽說過這種到處跑的雜貨商，不過多是在人類國度，沒想到在交通不怎麽方便的這裏也有這種存在。不過，“那你又為何來到這裏呢？這裏應該不是你計劃的路線吧。”

貝貝特苦笑，“當然不是，只是這突來的大雨，讓我迷失了方向。只得前來尋求一處避雨之地。”它可憐巴巴地看著斯特雅：“不知這位大人，可否施舍我一處避雨的地方？”

斯特雅點點頭，“既然這樣，那就老實呆著吧，等雨停就趕緊離開。”她看了看被雷火精靈嚴防死守無法靠近紫焰赤羽樹的商人，從腰間拋出一瓶藥劑，無形的屏障出現在那邊上空，“你去那邊吧，最遲明早離開。”

見斯特雅要走，“大人，請您等下。”貝貝特鼓起勇氣叫住她，拽著韁繩略帶諂媚地小心道：“您，可要看看商品？若有感興趣的，也算是在下的報償。”

“嗯？”斯特雅看向那不起眼的灰色長車廂，安撫住不安的雷火精靈們，並無不可道：“那就看看吧。”

……

貝貝特將鹿車拉到透明屏障下，它小心扯下防水布料，黑褐色的布上沒有一點雨水，介紹道：“這是海邊的人魚用魔力制作的藻布，不會被水弄濕，除了顏色難看了點，沒什麽缺點。”

它按了下車廂內壁，發出一道“哢啦”的響聲，慢慢的，這個灰撲撲其貌不揚的車廂便緩緩從頂部裂開，整個車廂像個被拆剪開的方形紙盒一樣，整個平攤開來。

看到裏面的東西，斯特雅明白這只自稱商人的動物，為什麽不進車廂躲雨了。

展開的車廂宛若一個大型展示櫃，一個個透明格子固定在車廂內壁上，每個格子內都裝有一個或幾個泛著魔力光輝的物品。

格子外面，有一層薄紗嚴密地將它們籠罩。薄紗的材質非常透薄，絲毫沒有影響下面貨物的展示。斯特雅認識這種紗，是用一種擁有幻覺能力的蜘蛛吐出的絲織成，能防止遠處的窺探。

只是蛛絲難得，跟別提織成的紗。僅憑這塊輕紗，斯特雅就可以斷定貝貝特不是個普通的小商人。

斯特雅從兜裏摸出一塊魔晶給它。

“大人，您這是？”貝貝特不敢接。

“你的商品不是普通物件。”稀有的礦石，魔法元素濃郁的種子，僅這一會她就看到了不少有趣的東西。更何況，斯特雅看向身後，“這裏並不只有我一個客人。”遠處的雷火精靈們正自認為隱蔽地看向這邊。

“過來吧。”斯特雅微笑道，左手輕擡，建立了一個臨時通道，將紫焰赤羽樹與這邊連接，“陪我一起看看。”

貝貝特看了看手裏價值不菲的漂亮魔晶，又瞅了眼那群兇巴巴的雷火精靈，只好在心裏默念，都是客人，客人最大，客人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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