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都結束了。

斯特雅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點。

在進入主神空間，度過漫長歲月後，她終於等到了恢覆自由的今天。

雖然不是以她曾經想象過的任何一種方式，但卻比任何方式都要好得多——她退休了。不是找到那微乎其微的漏洞逃離，也不是跟主神拼個魚死網破，就像任何一個普通工作的員工那樣，在適當的時候，離開自己的崗位。

有些不可思議，但她的確是脫離了那個地方。

斯特雅如今所在的地方，是一個與她故鄉幾乎一樣的世界。有著同樣廣袤的地域、寬闊無邊的海洋，自然的氣息十分濃郁。

相比於她在主神空間見過的那些先進發達的世界，這個世界仍處於各國林立，國王統治並管理領土及人民，人與人之間有著比較明顯階級差別的時期。大部分人民靠種田或勞動維持生活。

通過從主神空間兌換的信息，斯特雅了解到這個世界由一塊主大陸和廣闊海域及小島組成。名為梅迪亞赫的主大陸被一條洶湧險惡的河流分割，分成了兩塊大小相近的陸地——人類國度林立的維奧塔大陸，以及魔法氣息濃郁非人生物集聚的尼阿密大陸。

是的，在這個世界，魔法無處不在。而這也是斯特雅選擇這裏作為最後生活世界的理由。

斯特雅出現的地方，是尼阿密大陸最大的林區，其中偏向北邊被稱為魔法森林的區域。

*

清晨，魔法森林的中心，一處山坡底部，被坡底生長得較為稀疏的高大樹木遮掩，一座矗立在林間的精致房屋，在透過樹葉間隙零星灑下的陽光中，迎來了新的一天。

“唔……”鮮花圖案的絲滑薄被滑落，斯特雅一手揉著半瞇的眼，一邊在床頭坐起身來。左手邊，留了一道縫隙的木窗間，正傳來鳥雀嘰嘰喳喳的清脆叫聲，剛才便是它們將斯特雅從睡夢中喚醒。

昨天初到這裏的斯特雅雖然提前有所準備，但仍是忙到天黑星光出現才整理好住所睡下，此時被迫早起的她滿臉都是困頓和倦意。

從閣樓順梯爬下，斯特雅幽靈般飄進旁邊的浴室。竹片制成的百葉窗阻隔了大半光線，彩繪的屏風將空間隔斷。

蒸騰的水汽浸潤了屏風上的琉璃，擡手關閉旁邊的感應水龍頭，斯特雅身體下滑完全浸入玫瑰金色的浴缸，在寧靜無波的溫熱柔水中，她慢慢清醒過來，“啊，泡在水裏好舒服~”

擦幹頭發，走出寬敞明亮的浴室，斯特雅在小巧的雕花木桌旁坐下，她的早飯是一串紅橘果和自制的花茶，紅橘果是指肚大小的脆甜果子，是她從前主神空間種的，至今仍然保存完好。花茶則是任務間隙收集到的花朵制成，香氣馥郁有淡淡的甘甜。

由於母親是樹仙的緣故，只有一半人類血統的斯特雅只需要少量蔬果就可以果腹。但出於口腹之欲的緣故，她偶爾也會在身體允許範圍內嘗試一些其他的食物。

吃過早餐，斯特雅從地下室的儲藏櫃找出了一個斜跨布包，因為已經離開主神空間，方便實用的隨身空間也被系統收回，久違地用起這種普通的攜帶工具，斯特雅不禁有些懷念。

她找出一個兩巴掌大小的工具包和幾個不同顏色的小瓶子放了進去，那是她收集制藥材料的工具和幾種在野外能夠用到的小劑量藥劑。在想了想又塞進一顆槐栗果實作為午飯後，一切準備就緒的斯特雅走出了家門。

昨天將住所定下建好，今天她的目標就是探索了解周圍的情況，為了以後能夠順利生活在這裏。腳踩在打磨平整的青石上，在小屋外面，是個被半米高木籬圍起的小院。緊靠著深深插進土裏的黑色籬笆，圓潤的白色鵝卵石搭起了幾個半圓形花壇，花壇裏色彩艷麗純粹的花朵上托著清晨的露珠。

斯特雅幾步繞過自動澆水的範圍，走到籬笆門邊。這個頗合斯特雅心意的住所，是她在得知退休消息後，用無法帶到這個世界的物品和技能知識跟另一位煉金方向的任務者換得，可以根據她的需求和風格傾向生成住房。因為提供能量夠多的緣故，在她走出的房屋後面，還有一個小小的畜棚，裏面有一頭奶牛和山雞幼崽。

“哢啦”一聲，斯特雅拉開做工有些粗糙的木頭柵欄，一股幹草與動物皮毛的溫熱味道撲面而來。

她微微皺下鼻頭，這是她第一次來到養殖動物的畜棚，但為了將來能夠得到牛奶和雞蛋產品，不怎麽會養動物的斯特雅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裏面的情況跟建房時反饋給她的信息一樣，有一頭半大的黑白花母牛，兩只眼睛濕漉漉的。而在畜棚角落，則搭著個低矮木架，上面有幹草鋪成的窩，三只毛絨絨的雞仔正擠在那裏。

雖然奶牛跟她想的有些出入，不能立刻產奶，但在斯特雅僵硬著手臂用為數不多的相關知識檢查過它們的健康狀況後，良好的結果還是讓她高興地笑了起來。

“哞”，小母牛用頭碰了碰斯特雅的胳膊，兩眼水汪汪地看著她。

斯特雅看著它，楞了一秒，意識到：“你們是不是餓了？”她環顧四周，墻壁上食槽裏的確是空蕩蕩的，也沒有水。難怪她上手檢查的時候它們反抗的那麽微弱。

好在畜棚在建設過程中就考慮到了餵養問題，在外面門邊，就有從森林溪水引流過來的水渠，並在旁邊安裝了魔晶制作的凈水口。用水桶取了水後，分別倒進奶牛和雞仔的喝水槽位。聽著那急促的舔舐聲，斯特雅揉了揉手心。喝的解決了，那吃的呢，她要用什麽來餵它們？她自己吃的水果……大概是不行的吧。

林間空地。

金色的日光帶著暖意灑在開著紫色小花的牧草上，淡淡的樹脂味和青草香氣混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森林氣息。經過思考後，變不出動物食料的斯特雅帶著一大三小來到了這處距小院幾十米的森林空地。

空地不是很大，在周圍一圈樹林的包圍下，更是一眼就可以看得過來。

在昨天選擇建房地址的時候，斯特雅看到這邊長有不少綠草，於是便想到這裏或許會有它們吃的草料，斯特雅轉頭看去，見小母牛熱情地拱進紫花牧草叢中，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氣。

至於雞仔……斯特雅低頭，對上懷裏三雙透露著渴望的黑豆眼。

聽說雞是吃草籽和蟲子為生，斯特雅擡頭看了看這片平均高度超過她膝蓋位置的草地，抿抿嘴唇，它們太小了。思索片刻，她俯下身子，一只手的指尖輕觸腿邊的狗尾巴草。一道綠色螢光閃現，乳燕投林般鉆進幾根狗尾草的絨尾當中，在一陣輕搖後，每一根絨毛都化作淡綠色的柔軟絨條，不斷伸長，交織在一起，織成了細細密密的網，將一塊直徑約五米的圓形土地牢牢圍了起來，期間散射的螢光將裏面的草全攔腰擊斷，一時青草氣息濃重。

確定絨毛變的網足夠結實緊密，斯特雅將懷中的三只雞仔放了下去，幾只嫩黃色的絨球發出歡快的叫聲，啄著地上不知是什麽植物的殘渣，四散入叢中。

斯特雅邁出保護絨網，擡手又加上一層保護屏障，確定它們不會出事，轉頭朝走得有些遠的小母牛走去。

大概是因為正值春季，接近正午的陽光並不很刺眼灼熱，照在斯特雅綠藤紋的黃色衣裙上有一股暖洋洋的溫熱。她不緊不慢地走著，有些涼的草葉沙拉沙拉擦過她的腿邊，穿過大片空地，在差多中心的位置，斯特雅找到了正在折騰一根可憐的草藤的黑白花小母牛。擁有整片草地食源的小母牛這時吃得差不多了，它開始挑挑揀揀，咬一口低矮的三葉草又吐出來聞聞藏在旁邊的羊茅草。

小母牛見斯特雅過來，悄悄瞥了她一眼，但等了一會不見對方有什麽動作，它又悄咪咪地咬起旁邊的草莖。斯特雅沒有註意到它的動作，她的目光此時全被面前的樹木吸引。這是一棵死去很久遍布著明顯焦痕的大樹，多年的風化雕零使得它的體積不斷縮水，但即便是如今馬上就要斷裂不覆挺拔姿態，透過斯特雅手心傳遞出的力量，仍十分驚人。

那是土木的生機與雷電的暴烈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後產生的新的力量，熾熱得燙手，卻不會造成傷害。

“我沒事。”斯特雅摸了摸還是心虛湊過來的小母牛額頭，回身再一次仔細看過她走過的草地形狀，忽略周圍樹木伸出的粗壯根須，正好是一個近似的圓形。想來是當時雷電劈毀大樹後燒毀了周圍的一切，經過多年的自然恢覆之後，形成了現在這片只有青草生長的林間空地。

“只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它。”凡是由樹木轉化的樹仙，多是生長在濕潤陰涼的密林，那些地方水汽充足樹木也多。但是這裏，斯特雅仰頭看向旁邊的山峰，在當時樹木可能很多，但高度決定了略微幹燥的本質。

可能這就是這棵在那時必定長得很大的樹引來雷火的原因。

收起心頭的一點惆悵，斯特雅牽住套在小母牛脖頸上的草藤，邁步朝來時的方向走去，“太陽變大了，我們先回家吧。”一人一牛向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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