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暮蟬的鳴叫聲，吵鬧地在山間的空氣中回蕩，其中夾雜著鳥兒清脆的啼聲。

又到了夏天。

下山的時候，女孩子沒敢說話，只悄悄偷看李峙言的臉色。

剛剛在情人樹下，李峙言忽然把紙片扯下，女孩子問他幹什麽，他一時找不到理由，只抿著嘴，沈默將紙片裝進了口袋裏。

女孩子斷定他是對前女友念念不忘，因此心生憐意。

山腳有買擺攤賣小吃的，女孩子看到有蜜三刀，便湊上去要賣。

李峙言看了一會兒，問她：“這個甜嗎？”

“甜啊，”女孩子臉上的笑容也很甜，“但很好吃哦。”

李峙言低頭看著，自己也買了一袋。

回到家的時候，保姆還沒走，正在打掃衛生。

李峙言坐在沙發上，低頭看被他帶回來的紙片，其實上面就只有一句話，看再多遍也就這一句話。

保姆突然走過來，問他：“李先生，冰箱裏的鮮花餅和蛋糕已經要過期了，需要扔了嗎？”

李峙言點點頭，看到桌上的蜜三刀，頓了下，對保姆說：“這個你拿回去吃吧。”

保姆拎著一兜子過期的東西下樓，嘴裏念叨著這個老板哪裏都好，就是太浪費食物了。

明明不愛吃甜食，偏要每隔一段時間就買一冰箱回來，直到放壞了再讓她扔了。

隔日李峙言照常去上班，進辦公室的時候跟同事說了早安。

早上他把下屬遞上來的方案做了修改，之後和跨市的客戶開線上會議。

午飯在食堂解決的，通常是三葷兩素加一湯，他不愛喝湯，每次都會忽略掉。偶爾食堂會準備小甜點，湯圓、雞蛋醪糟或手工曲奇餅幹，那天他會少打一份菜，留出一點肚子。

完成下午的工作，李峙言回了趟家，李媽將房子買在正高速發展的新區，用性價比很高的價格買到了相對高檔的小區裏的房子。

終於從以前破舊的居民樓搬出來，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太適應，最不習慣的是這邊鄰裏之間都不打照面，甚至在電梯裏碰面也不會說話。

李媽不止一次發牢騷，說不搬家就好了，還是以前的房子好。

“你跟吳家姑娘處得怎麽樣？”

李峙言反應了好一會兒想起來吳家姑娘是誰，搖了搖頭說：“她人很好，但我不喜歡。”

“怎麽會不喜歡，你們昨天不是還一起去爬山？”

“為了幫她應付家裏而已。”

李媽看起來既無語又洩氣，前前後後張羅著介紹了這麽多姑娘，唯獨吳家這個見了面還相處了一段時間，她還以為有戲，結果回來還是一句冷冰冰的不喜歡。

“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啊？”她都要被李峙言的終身大事急死了。

“我也不知道。”

“你連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嗎？人總有點偏好吧，文靜的還是開朗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長頭發還是短頭發，你總能說出幾點吧？”

李峙言認真想了想，給出答案：“說不出來。”

他沒有在故意刁難誰，安排的相親也聽話去見面了，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也說不出喜歡什麽樣的。

李媽憂心忡忡，話在嘴邊打了好幾轉，最後小心翼翼開口：“兒子，你是不是不喜歡姑娘？其實家裏也不是不能接受，你放心大膽地跟媽說，只要是你喜歡的，並且是好人的話，媽其實是很開放的....”

聽到一半李峙言就明白她在說什麽，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大腦裏偏了神，忍不住想如果佟江活到現在，佟家父母會不會也說出這番話？

但沒有如果，佟江死在了二十歲，永遠沒有可能等到這一天。

“男人女人我現在都沒有喜歡的。”

最後，李峙言只得出這麽一個結論，讓李媽感到氣絕。

晚上回到家，保姆已經打掃完衛生離開。

打開燈，李峙言將路上買的蛋糕放進冰箱，又取出一瓶冰水。

夏天總是這般炎熱，即便全程都坐在開了空調的車裏，但只是下車走上樓這段路就已經讓他感到煩躁。

冰水喝了一半，關了客廳的燈，李峙言到書房處理了幾個工作上的問題，並跟秘書確認了下周出差的行程。

結束後他沖了個澡，光著身子閉眼站在花灑下，任由噴湧的水流沖刷他的身體。

李峙言把紙片放進臥室床頭的筆記本裏，偶爾睡覺前會拿出來看一眼。

這天半夜他突然醒過來，摸了摸臉上的淚水，想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

去浴室洗了把臉，他坐在沙發上，沒有開燈，也不做其他事，就那麽靜靜坐著。

他沒有思念誰，只是在感受流淌在體內的虛無。

歲月流轉，李峙言明白自己的生活會這樣一天又一天過下去，就這樣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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