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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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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朱丹攜著一小盒冰塊回來,念之捏起一塊放在唇齒之間,鎮著水泡,上唇被冰塊撐著凸得老高。

思琪捧起他的臉一看,噗嗤笑道:“爸爸,顧叔叔,你們快看,念之這樣翹著嘴唇,像不像雷震子!”

念之一把打掉思琪的手,不怎麽高興,把臉瞥到另一邊去,嘴裏嘟囔道:“始作俑者。”

思琪聽見了,貼過去哄道:“好哥哥,都賴我,好不好?”

思琪知道,這是她的殺手鐧。果然,念之瞬間消了氣,扭捏道:“真的很像雷震子嗎?”

思琪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抿著嘴,眼睛卻在大笑。

陳治樺見慣了他們胡鬧,笑了笑,眼角的褶子使他看上去像一個慈父,他端起茶杯,烏紫的嘴唇貼著杯沿噓噓地吹散茶葉,擡頭睨了一眼朱丹,他有些話想要問問她,例如她的年紀,她的父母,他見她實在面熟,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可究竟是哪裏呢?

朱丹見他一口接著一口灌水,誤以為他口渴,舉著暖水瓶來替他加水。

陳治樺像是逮到機會似的,咳了一聲道:“小葛護士是吧,我瞧你與思琪念之差不多大,可看上去可比他們懂事多了,水靈得很。”

朱丹靦腆道:“要是可以,我也是不願意懂事的,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我是被逼著快快長大的。”

她這兩句話一說,陳治樺更覺不一般,身子往椅背一靠,聊道:“上過學?”

她這兩句話一說,陳治樺更覺不一般,身子往椅背一靠,聊道:“上過學?”

朱丹道:“惠中女校剛畢業呢。”

陳治樺納罕道:“讀書是極好的事,怎麽不繼續念了,家裏困難?”

朱丹道:“我這樣的家庭能供我讀完中學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再往上讀,那得讀到何年何月才能自立呀?總不能一直伸手朝父母要錢……”

陳治樺望了一眼思琪,恨恨道:“我是拿著錢求她給我好好讀書,她倒好,一門心思只想戀愛!眼下打算著送他們去國外喝幾年洋墨水,回來興許還有點用處。”

思琪跳起來道:“誰說我要出國了?”

陳治樺皺眉道:“你這話什麽意思?上周才說好的事,我電話都打到美國去了,你現在跟我說反悔了?哼,去不去由不得你。”

思琪耍賴道:“不去了不去了,我就要呆在上海,哪兒也不去。”

父女兩人叫起勁來,同時耷拉著臉,誰也不理誰。念之想了想,道:“思琪不去,我也不去。”

陳治樺氣得將杯子重重擲在茶幾上,吹胡子瞪眼道:“好!好!這書甭念了,你們做什麽我不會管的,可別伸手問家裏拿錢!”

思琪叫道:“錢錢錢,你只剩錢了!”

顧越珒見狀只好出面調解道:“其實上海的大學也多得是,陳先生何必舍近求遠呢,思琪念之要是願意,學校方面我倒是可以幫上忙。”

顧越珒見狀只好出面調解道:“其實上海的大學也多得是,陳先生何必舍近求遠呢,思琪念之要是願意,學校方面我倒是可以幫上忙。”

念之順著臺階應道:“謝謝顧叔叔。我們也是舍不得家,出了國難免是要吃苦頭的,我想著要是能進聖約翰,也是極好的,思琪你覺得呢。”

思琪不說話。

念之又問陳治樺:“爸爸你覺得呢?”

陳治樺哼了哼鼻子道:“是我剃頭挑子一頭熱。”

大家一下子都不說話了,只聽到嘎吱嘎吱聲,思琪歪頭一看,念之正在嚼著冰塊吃,旋即搶回盒子道:“這東西也是能吃的? 仔細吃壞肚子!”

顧越珒道:“念之要是想吃點心,我吩咐底下人去買,開車去也是很快的。”

念之惶恐地搖了搖頭。思琪替他解釋道:“顧叔叔你不知道,念之他啊生得一雙金剛石牙齒,從小啃慣了硬物,我記得十歲那年,他吃飯的時候因為發呆看戲,當真用門牙咬斷了一根木筷子,說是門牙松動了兩日,也不見掉,長著長著竟然又長回去了。”

念之扯了扯她系在腰間的蕾絲飄帶,示意她別再繼續說下去了。偏偏思琪說上了癮,止不住,一件件抖落他的糗事。

念之待不住了,起身要走,思琪拉住他道:“才三點鐘,好哥哥,再待一會吧!”

念之冷冷道:“莎士比亞說,要一個驕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臉,只有用別人的驕傲給他做鏡子。”

念之冷冷道:“莎士比亞說,要一個驕傲的人看清他自己的嘴臉,只有用別人的驕傲給他做鏡子。”

他說這話時霍然換了一副面孔,把手插在兜裏走到門口,拉著門道:“顧叔叔再見。”

思琪誰的話都可以反駁,唯獨莎士比亞不行。

陳治樺起身道:“害,顧先生莫要見怪,你有所不知,胎教其實是很重要的,我太太懷孕的時候沈迷於莎翁的戲劇……”又上前握住他的手道:“過兩天請你吃飯。對了,日後結婚千萬註意胎教,這真的太重要了,我現在恨不得把他倆塞回娘胎裏回爐重造!”

顧越珒笑道:“那可不能再讀文學了!”

陳治樺道:“什麽也不讀,音樂都不興聽!”

思琪一回家便鉆到臥房裏去,攫住粉白的蕾絲紗帳蓋在頭上,宛如新娘的頭紗。她只撚開一盞臺燈,望著墻上映出龐大的黑色影子,默片似的,遂即赤腳走到書桌旁取下插在玻璃花瓶裏的鮮花,重新回到床上蒙上紗帳,翕動著嘴唇道:“把玫瑰叫做別的名字,它還是一樣的芬芳。”

她換著姿勢,換著臺詞,拍電影似的,全然入了戲。一個人的獨角戲是淒涼的,她又用衣架搭了個影子,套了件風衣,權當是她的男一號。

她盯著銀幕瞧,影子生出了顧越珒的臉,她轉身緊緊摟住風衣,影子裏的兩個人也在相擁。

她墊著腳尖去開無線電,旋著按鈕調頻,她要一點音樂,浪漫的交響樂。衣架子成了顧越珒在陳公館的替身,陪著她演了一晚上的戲。

是他偏要闖進她心裏來,攔不住,只能把心挖空了讓他住下,如此一來,他就走不得了,他已然是她心的一部分。

她追求的不是俗套的婚姻,她要的只是愛,羅曼蒂克的愛,戲劇化的愛,喜劇是愛,悲劇也是愛,她要的是純粹熾烈的愛,燒起來足以把一顆心燒焦的愛。

叔叔又怎樣,男未婚女未嫁的,怎麽就不能相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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