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操已經做完，教室裏人越來越多，陽雪非常自覺地溜了，蕭淩坐回座位上，回頭看陸梧：“你呢？”

“嗯？”

“要為自己討公道麽？”

“可是，我沒有證據證明她是故意的。”陸梧遲疑，“你……和她說了什麽呀？”

他皺了皺眉，沒說話。

其實，他和覃曉的對話算不上多愉快。

他在跑完一千米之後想去找陸梧，卻在路上碰見兩個班上的女生，看她們的方向是從醫務室那邊出來的，就順口問了一句有誰受傷了嗎。

“陸梧扭著腳了。”其中一名答。

他心下一緊，應了聲知道了，去體育館的腳步一轉，就往醫務室的方向走。

“班長！”

還沒走兩步，身後的女生又叫住他。

他回過頭，見叫住他的女生表情猶猶豫豫的。

蕭淩擔心著陸梧，蹙著眉問怎麽了。

“班長……陸梧她，好像是被人推的。”女生不確定地說，“我看見覃曉碰了她一下……”這時她身邊的女生推了推她。

她趕忙道：“我不是想汙蔑覃曉，就是覺得，呃，怎麽說，我也不敢確定……班長你看著辦吧。”說完也不等蕭淩反應，拽著同伴就快步走了。

她說得像猜測，可蕭淩是往心裏去了的。

只是他不曾想到這份怒氣險些傷到陸梧。

“你覺得我故意推陸梧，證據呢？”

“我只是重心不穩扶了一下她，可她就摔倒了，我只能為我的無心之失道歉。”

“蕭淩，我真的煩透你這副什麽都不在乎的假清高樣兒。”

“那就巧了，你越在乎的，我也就越在乎。”

覃曉說這番話時，一雙眼陰毒地看著他。

蕭淩只是挑了挑眉： “我記得我們分班後才認識。”

“那又如何？”覃曉咬著牙。

他輕聲笑了下，也不同她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纏，“不如何。”

“覃曉，耍心機不會對你的高考有任何幫助。”

“也——”

他拖長了聲音，語調緩慢，嗓音夾著碎冰似的低沈。

“不會對你的心上人有任何幫助。”

覃曉的臉色變了。

“我不會拿這些事四處宣揚。”蕭淩繼續道，“也希望你，好自為之。”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

攻擊對方最首要的就是看準了軟肋使勁錘。

這個道理覃曉懂。

他也懂。

“沒什麽。”被陸梧一直盯著，蕭淩簡略地答了一句。

“不過……”他沈吟了一下，“我不敢保證覃曉以後不會做什麽，如果你感到什麽不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說。”

“好。”

中午放學，陸梧要去文學社開會，一瘸一拐地往外挪，蕭淩執意要扶她，她憋紅了臉，終於忍不住了。

“我自己去就好了。”她微微低頭，軟軟的嗓音卻很堅決。

蕭淩皺眉：“我不放心。”

“……”

“蕭淩。”她紅著臉提醒，“你……你是不是不太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之類的啊？”

他淡淡地：“沒什麽必要。”

他沒有做錯什麽，問心無愧，坦坦蕩蕩，有什麽必要去在意別人的眼光？

可是對我來說有必要啊。

陸梧默默地想。

她心底期盼著能和他靠近，但到底臉皮薄，八卦和探究的目光多了，她臊得慌。

蕭淩看著眼前女生緋紅的臉頰，目光深了幾許。

“陸梧。”他把她的名字叫得清晰又緩慢，“你或許可以從現在學著習慣些。”

“習慣什麽？”

他不說話了，唇畔的笑意意味深長。

柳倩有些發呆。

覃曉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眸光微沈，眼底的晦澀情緒只一閃便又消失。

“倩倩？”她伸手在柳倩眼前晃了晃，語調輕快，“去不去美食街啊？我記得你說想去吃蒸餃的。”

柳倩回過神，朝她笑了笑：“好啊。”

柳倩明眸皓齒，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眉眼舒展，似是融入這深秋的一抹從不褪色的悄然春意。

覃曉的手指在她看不見地方，不受控制地動了動。

文學社的會議，蕭淩不可能大咧咧進去聽，將陸梧送到門口，他就倚在外邊等，陸梧讓他先走，他應了一聲，沒動。

陸梧沒辦法，羞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蹦進教室。

蕭淩看著她兔子樣的動作，微微瞇眼愉悅地笑了。

征稿活動的最終稿件已經由老師審核敲定出來了，這些稿件將全部刊登上下一期的社刊，社刊會附帶一張投票表，一個人只能投一篇作品，最後文學社會將這些投票表回收，然後根據投票情況整理出這次征稿活動的優秀作品，優秀作品的作者不僅可以得到獎金，這篇文章也會交到市級比賽進行評選。

陸梧在看到作品名單的時候不禁一楞。

《光》

作者：覃曉

她細細看了遍作品名單，班裏除了覃曉以外，錢書業和另一名女生的作品也在其中。

或許是心理作用使然，覃曉的名字分外惹眼。

“陸梧。”老師叫她，“你們班的投票表就由你去收吧，記得仔細點，不要漏票了。”

“好的。”

之後布置的事情沒有文編們什麽事了，老師便讓他們先離開。陸梧走得最慢，出門果然見蕭淩還在等著。

“你中午是不是不回家了？”蕭淩扶著她，邊走邊問。

“不回了。”

她的腳不方便來回折騰，陸成給了她一些錢，讓她中午別回家吃飯了，在學校歇著。

“嗯。”他應了聲，“我先扶你回教室，你想吃什麽告訴我，我去買。”

“你也不回家？”

陸梧這才註意到他沒有背書包。

“不回。”

他頓了頓，“不放心你。”

他聲音放得有些輕，也很淡。

陸梧卻聽出了一絲柔情的味道。

陸梧呀陸梧，你臉皮太厚啦。

她臉紅著對自己說。

她愈發覺得和蕭淩的關系模糊不清，就像一團霧，她明明應當知道霧的另一邊是什麽，可就是撥不開眼前的灰蒙，只能隱隱約約地聽著自己的心跳，朝霧裏透出的一絲微亮小心地摸索過去。

途中還有些莫名地害怕。

怕什麽？

不知道。

她從來不曾對某位異性產生過戀心，“談戀愛”這個詞，她也曾覺得離自己很遙遠。

太遙遠了，遙遠到應該是十年後才會發生的事。

可現在，她不敢想這個詞離自己有多近。

送了陸梧回教室，蕭淩就買飯去了。

工作日西門美食街的人流量比起周末少很多，蕭淩買好了兩份拉面，步子一頓，往生煎鋪子走。

陸梧，好像挺喜歡吃生煎的。

店鋪裏人不多不少，在他前面還有六個人在排隊，他定睛看了看，覃曉正挽著柳倩的手，兩人說說笑笑地排在第三。

他目光淡淡地掃過兩人挽在一起的手，也沒打招呼，在隊伍後面排著。

權當沒看見。

等兩人買完轉身要走的時候，才看見了排在隊伍裏的蕭淩。

兩名女生皆是一楞，柳倩心裏存著些尷尬，但眼神控制不住地往他身上粘。自從表白被拒絕之後，她平日裏都不太找他說話，能避則避，班裏的人也不知從哪裏打聽來的消息，不再起哄了。覃曉嘴角的笑意沈下去，輕輕扯了扯柳倩的袖口。

柳倩笑著跟他打招呼：“班長，好巧。”

“嗯。”蕭淩神色淡淡地頷首。

覃曉面無表情地斂著眸，眼神滑過他手中拎著的兩份面，明白了什麽。

她輕松地笑了笑，故意提起：“班長這是給陸梧帶飯？”

他眼中的諷意一閃而過，沒點頭也沒搖頭，只輕聲笑了一聲，那笑裏的含義晦澀不明。

在覃曉聽來，那笑是對她明晃晃的嘲弄。

柳倩的笑僵了僵，淺淺吸了口氣：“班長，我們先走了。”也不等蕭淩回答，她拉著覃曉急匆匆地踏出店門，有幾分落荒而逃的樣子。

蕭淩帶著午餐回到教室的時候，陸梧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兩手疊在一起，臉朝教室門的方向側著，白嫩的臉頰被擠壓得變形，顯得嘴唇嘟起來了似的，耳邊的碎發根根分明地貼在另一邊臉上，劉海朝一邊滑落，露出了平時遮擋住的光潔額頭。

她好似睡得並不安穩，眉頭微微蹙著，手縮進寬大的校服袖子裏，只露了一點小巧的指尖在外面。

他在她身邊坐下，凝著她的睡顏看了一會兒，才伸手把貼在她臉上的碎發拂去了耳後。

“陸梧？”

他的聲音輕輕的，帶著股柔風。

趴在桌上的姿勢本就難受，被他輕聲一叫，陸梧便醒了，朦朧的睡意裏，他格外清亮的眸光卻是清晰可見。

那對又長又黑的睫毛也同樣清晰。

真好看。

她迷迷糊糊地想。

女生剛睡醒的模樣懵頭懵腦的，眼神直楞楞地盯著他看，蕭淩的唇邊湧上笑意，低下頭，仍是輕聲問：“餓不餓？”

“餓。”

她還沒有醒過神來，但答得很快，嗓音裏揉著濃濃的睡意，和軟糯的嬌柔。

蕭淩忍不住眼睫一跳，喉嚨隱隱地有點發癢。

“那快起來吃午飯，吃完了再睡。”他把拉面往她面前推了推，哄小孩似的。

陸梧的眼裏終於有了點焦距，她眨了眨眼，清醒了許多：“你回來啦？”她直起身，揉了揉眼睛，臉頰被壓出了一片紅印，頭發也亂了點。

蕭淩失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怎麽了？”陸梧歪歪頭。

“沒什麽。”

他支著下巴看她打開餐盒，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又亮了點，她夾起面吹了吹，臉頰因為呼氣微微鼓起。

吃了一口面，她才看見桌上除了兩碗面還有一份生煎，不由驚喜：“你還買了生煎呀？”

“你不是喜歡麽。”

她被這一句話又鬧得耳尖染紅，“謝謝。”

蕭淩淡淡笑著嗯了一聲：“不用。”

她臉頰的紅印還沒褪去，而她自己沒發覺似的，認認真真地低頭吃面。

蕭淩看著，忽然問了一句：“好吃麽？”

她剛吃進去一口面，點了點頭，喉嚨裏含含糊糊地發出聲音：“好吃的。”

嗯，確實看著就很好吃。

蕭淩垂眸，掩去了眼中自己都快感覺到的熾熱。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開學啊（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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