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如果也喜歡你呢？”孟纖琳探過頭來，由下往上看她。

陸梧一怔，“我……我沒想過這種情況。”

孟纖琳突然笑了笑，說：“或許你該想想。世上料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陸梧沈默。

她的手機在這時響了一聲，是蕭淩發來的短信——

“怎麽樣，好些了麽？”

緊接著第二條又跳了出來：

“方權快哭了。”

孟纖琳自然也看到了，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方權他丫別是個二傻子吧。”

見她心情已經好轉，陸梧遲疑地問：“那你和他……”

她搖搖頭，輕聲說：“我想他應該懂的。”

可陸梧不懂。

這場以四人為規模的小型生日會最終在十分平和卻又萬分詭異的氛圍中結束了。兩人出了房門後，孟纖琳和方權像是約好了一般對“蛋糕驚喜”一事絕口不提，相處模式也與往常無二，這讓陸梧很不解，蕭淩倒沒多說什麽。

直到走出孟纖琳家，方權才像是洩了氣的皮球，肩膀一下子耷拉了下去，萎靡不振。

陸梧想說什麽，蕭淩輕輕按住她，微微搖了搖頭。

她只好不問。

“老蕭你送梧妹回去吧，我先走了……”方權有些自暴自棄地胡亂揉揉頭發，對蕭淩說。

“嗯。有事給我打電話。”蕭淩用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方權步子邁得很大，很快人就消失在了夜幕裏。

陸梧家的方向和方權正好相反，蕭淩看著方權走遠，才轉頭看陸梧：“走吧。”

他逆著光，清澈的眸子也隱在了黑暗裏，看不真切，可陸梧仍是能感受到他輕風一般的視線，漠然，又含著些許溫度。

十月初的天黑得比之前早了些，此時不過剛剛七點出頭，夜空已經黑沈沈得宛如深夜。郊區路上人和車都稀少，小區距離公交車站也有一段距離，兩人並肩走著，一時無話。

奇妙的是，在這樣沈默的氣氛下陸梧卻不覺得尷尬，反而聞著夜晚郊區清新涼爽的空氣，沈悶的心情立即好了許多。

她看了看走在路外側，目視前方的蕭淩，忍不住問他：“孟纖琳和方權，他們會怎麽樣？”

他稍一沈吟，回答了她：“會像剛剛那樣。”

想到方才那兩人毫無異常的相處方式，她疑惑：“今晚發生了這樣的事，真的不會有影響麽？”

“那要看是誰了。”他緩緩答道，低沈還帶著一絲少年的清亮的嗓音在夜風裏格外動聽，“即便是兩個互相喜歡的人，相處方式也各有各的不同。”

從他嘴裏聽到“喜歡”兩字，陸梧心跳一快。

他又繼續說：

“如果是我——”

陸梧的心提了起來，擡頭看他，聲音也緊張了起來：“什麽？”

他突然伸手攔了她一下，皺了皺眉：“看路。”

陸梧前面路上凸起了一塊，如果不是蕭淩攔那一下，她下一腳就要被絆到了。

這麽一打岔，話題戛然而止。她很想問問他那句如果後面是什麽，但儼然已經錯失了良機。

她有點失望。

許是孟纖琳那句“或許你該想想”，始終是在她心裏，投下了點點漣漪。

“剛才可能是我想多了。”誰知身邊的人輕飄飄地開口，“我或許，連自己該怎麽做，都還沒理順。”

陸梧躺在床上，腦子裏想著路上蕭淩的話，怎麽也睡不著。她止不住地想要揣摩他話裏的意思——“沒理順”，是說明有喜歡的人了，還是沒有？

這個問題擾得她困意盡失。

她側躺著，手機在她手裏一會兒被按亮，一會兒又被按滅。

門把手傳來輕微的響聲，陸梧一瞬間反應過來，把手機往枕頭底下一塞，闔上眼。

房門外有光照進來，過了幾秒，又消失了，門傳來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這是自從買了手機後，父母每晚的例行檢查。兩人唯獨怕陸梧晚上熬夜玩手機，影響視力還耽誤學習。前幾天他們還會走進房間裏看看，但今天估計想到陸梧出門可能玩累了，就只在門口看了看，沒進來。

她松了一口氣，確定父母不會再搞突然襲擊後，把手機從枕頭底下又摸了出來。

屏幕亮著，有一條短信剛剛發送過來。

“Q號我發你了，你加下，我拉你進班級群，以後班裏有什麽事方便通知。”是蕭淩發來的。

上一條是他發來的一串企鵝號。

她照著那串號碼搜索，發了申請過去，對方很快通過了。

看著空白一片的聊天窗口，陸梧頓時有些忐忑。

“陸梧？”那邊主動發來一條消息。

“是我。”

“好，等一下。”

即便在網絡上，他說話也是簡潔的。

陸梧翻了個身趴在床上，下巴陷進柔軟的枕頭裏，捧著手機，眼睛愉快地瞇起。

她聽說很多人網上和現實性格會不同，不知道他用手機聊天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

表情會不會柔和許多？還是說和平常一樣冷冷淡淡的？

她想著，揚起的唇角顯出幾分傻氣。

很快，系統提示她被邀請進班級群。她趕忙點了同意。此時是九點四十，許多人還沒有睡，見有新人進群，紛紛冒泡。

“這是誰呀？”

“咱班的？”

“班長拉進來的誒，那應該是吧。”

“咱班沒進群的人還多著呢，這又是哪位啊？”

……

消息刷得飛快，陸梧手速不如他們，慢吞吞地打完了一句話。

“大家好，我是陸梧。”後面還帶了個極簡單的微笑顏文字。

消息停了一瞬，立馬又開始刷屏。

“陸代表！”

“哇哇歡迎陸代表！”

“@當我不存在就行，沈哥快看，你的線人來了。”

……

陸梧點開群成員，才發現沈華也在群裏，掛著個嫩綠的管理員頭銜。

群主大大自然是作為班長建群的蕭淩。

收到艾特的沈華終於也冒泡了：“陸梧這是買手機了？”

她尊敬地打字回道：“是的，剛買手機。沈老師好。”

“好好好。你們別太晚睡啊，讓我揪著誰到時候上課還玩，那手機就歸我了啊。”

群裏熱熱鬧鬧的，陸梧看著也不由滿臉笑意。

窗口上方突然又彈出來一條消息。

“給你管理員？”蕭淩問。

“不用啦，管理不是有柳倩和副班了嘛？”她受寵若驚地打字，“沈老師也是。沒見哪科的科代表掛著管理的呀……”

“沒事。你是科代表頭子。”

“科代表頭子”被逗樂了。

她不由好奇：“你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蕭淩嗎？怎麽感覺跟平常不太一樣呢。”

“你也一樣。”他迅速回道，“開朗得像個假陸梧。”

陸梧把臉埋進枕頭裏，臉頰熱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被喜歡的人誇獎了啊……

開心到想喊出聲，然後瘋狂打滾。

這種網絡上與現實中不太相同的性子，讓陸梧感覺與原本疏離清冷的人之間少了一層隔閡，說話也大膽了些：“你才假，我平常也沒有很沈悶呀。”

“話太少了，跟人說話也細聲細氣的。”

“性格使然，我有什麽辦法嘛……”

“性格也是可以變的。”

“……還說我，你話也少啊。”

這話發過去之後，蕭淩沒有再幾乎秒回。

陸梧清醒了些，看著自己和他的聊天過程，立馬又緊張起來。

“對不起啊，你生氣了……？”

這行字還沒發過去，那邊終於回覆了：

“你不說話……我怎麽說？”

食指在發送鍵前頓住，她的視線膠在那行消息上，猛地坐了起來，懷裏抱著枕頭，有些呆楞。

心跳聲在寂靜的黑暗裏格外清晰。

她克制著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刪掉了打好了字，又打了一行字上去，然而重新打好的字還沒發送出去，他又發來了一條消息——

“方權一般找孟纖琳說話最多，他們聊天去了，你說我能找誰？”

她的腦袋一下搭在了枕頭上。

原來是……這麽個意思啊。

她還以為……

搖了搖頭，陸梧把腦子裏冒著粉紅泡泡的想法甩了出去，再次把話刪掉，重新輸入。

“哪有，明明都是我們三個聊，你一個人悶在前桌不理人。”

“好，算我錯，下次加入你們。”

陸梧又笑起來，看了看右上角的時間，打字道：“不早了，我該睡了。”

“嗯，晚安。”

“晚安，你也早點休息。”

關了手機，陸梧卻更無睡意了。

她抱著薄被，腦子裏想得全是兩人聊天的一來一往，然後瞇眼笑得甜甜的。

今天，好像認識到了不一樣的蕭淩。

她想著，只覺得這種新奇的喜悅讓人都飄飄然起來。

好想見到他呀。

假期快點過去吧。

那邊的人道了晚安，蕭淩放下手機，臉上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柔和笑意。

喜歡啊。

到底是什麽感覺？

他瞇了瞇眼，食指一下一下地在手機屏幕上輕敲著。

如果有誰能告訴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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