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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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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蕭應決和聞韜約好的馬球賽, 在第二日一早。

除夕過後,便是新年的元日正旦。

永誠二年元日,皇宮裏開馬球會、賽詩會, 還有蹴鞠、投壺等活動,以賀新年。

諸多皇室子弟以及受邀的朝廷勳貴們,可以盡數結伴入宮來玩,只要前去戚渠宮和章寧宮分別拜見過太皇太後以及太後兩位長輩後,就能自己去玩自己想玩的東西。

聞萱一般冬日裏還是不好出門的。

但是今日實在是太特殊了, 是新年的第一日, 是一切的伊始, 而且天空雲高氣清,實在不錯, 蕭應決和龐嬤嬤便就都允許她出門去走動走動, 曬曬太陽。

於是她自然也是要去看自家哥哥和蕭應決打馬球的。

蕭應決和自家大哥哥的比賽, 聞萱其實也不知道這倆人是怎麽想的,大哥哥這才剛回京不過一日呢, 他們竟就忍不住要比試了。

也太心急了。

她剛到馬球場,便見人山人海的熱鬧。

皇帝和剛從塞北領兵回來的聞家大將軍打馬球。

可以說, 這個噱頭,便足夠吸引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聞萱挑了個方便看比賽的高臺坐著。

趁著比賽尚未開始,打算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不想, 自家的表姐盧照月,直接就拍上了她的肩膀。

“表姐?”聞萱驚喜不已, “你也來了?”

不怪聞萱吃驚,實在她的印象中, 表姐盧照月素來不喜歡出席這等皇家的宴會。

因為她和謝松翎是死對頭。

一般皇家的宴會,謝松翎定是會出席的,那盧照月就沒有什麽興趣了。

而且上回那靖安王世子設計將盧照月推入河中,聞萱聽聞她病得燒了好幾日,不想今日竟是在馬場見到她了。

“許久不曾進宮來看你了,自然是要來給你送壓歲錢的!”

又有一些日子不見,盧照月不似聞萱,一生病便就要大半個月才能好轉。

她如今早就已經又能活蹦亂跳的,眉眼彎彎,瞧起來精神得不得了。

一見到聞萱,她就變戲法似的,先自自己的袖間掏出了一只荷包,喜氣洋洋地遞給她。

聞萱不禁也笑彎了眉眼。

她就知道,家裏人都是還惦記著自己的!

她忙招呼著表姐坐下。

盧照月朝著一側的馬場張望了兩眼過後,坐下的同時,居然又自袖間掏出了一只荷包,繼續遞給了聞萱。

只聽她道:“本來今日無咎也要來的,他也給你準備了壓歲錢,但是他馬上便就要參加春闈了,今日是元日第一日,父親一大早就將他給趕去了國子監,督促他念書去了,所以他這份就托我帶過來了。”

“今日便就去念書了?”

聞萱又收下一份表弟給的壓歲錢,一邊驚喜不已,一邊瞠目結舌。

不過想想倒也合理。

科考是舉國學子們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事情,聽聞許多的寒門學子,自秋闈放榜後,便就需要從各地州府趕路到上京城,過年是連家也不回去的,就在國子監中待著,以待來年春闈。

“是啊。”盧照月又環顧一圈馬場四周,見她們周圍無人敢靠近,這才又拉著聞萱問道:“對了,梵梵,我今日進宮,其實還是有件事情想要問你。”

“何事?”

聞萱洗耳恭聽。

盧照月便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謝松翎和那靖安王世子的事情,我聽說了,梵梵,你同我說實話,那人究竟是不是她打的?”

原來是這事!

聞萱醍醐灌頂。

原本此事結束之後,她是打算將此事寫一封信告訴給自家表姐的,但是那日和蕭應決在修文殿裏一胡鬧,她就給忘記了。

她同樣環顧一圈四周,小心翼翼點頭,將事情大致給盧照月解釋了一遍。

盧照月聽得目瞪口呆,便就同那日親眼見到謝松翎鞭打靖安王世子時,聞萱的神情一模一樣。

“她倒是有些血性的。”盧照月呢喃道。

聞萱也點點頭,末了,看了兩眼盧照月,道:“其實表姐,我覺得,謝松翎似乎也沒有那麽討厭的……”

盧照月一頓,掃了眼聞萱,嚴肅道:“梵梵!你不會就因為這麽一件事情,吃裏扒外吧!”

雖然謝松翎打了那世子,間接也算是幫她出了氣,但盧照月可清醒的很,她打那世子,完全是因為那世子自己先惹到了她,她可不是特地為了她出氣。

而且,後來聞萱不是也保下了她嗎?她們這頂多算是一碼歸一碼,扯平了。

聞萱立馬搖搖頭道:“我自然不是要吃裏扒外!”

她猶豫了片刻,才道:“我就是覺得,她其實也挺叫人敬佩的,雖然我和她當是不可能深交,但我覺得,不結仇,倒也不錯。”

敢就那麽堂而皇之地鞭打親王世子,能不叫人敬佩嗎?

盧照月渾身打了個激靈。

但是聞萱倒也的確沒有說錯。

如若可以,大家都在京城擡頭不見低頭見的,當然是不要結仇的好。

只是這一切於盧照月來說,都已經太晚了。

她和謝松翎,可是已經結仇了十幾年,只怕是要敵對到地老天荒去了。

正當她撚著手中的點心,想再和聞萱聊些事情,突然,只聽臺子下有敲鑼聲響起,是比賽快要開始了。

聞萱忙拉著自家表姐,先看比賽要緊。



蕭應決和聞韜的馬球賽。

主持的人是謝松羽。

沒辦法,他同這倆人,關系都很不錯,不論幫哪邊都恐對方會有閑話,便就幹脆中立,當起了裁判。

“對了,彩頭是什麽?”

在馬球開場前,謝松羽照例問道。

蕭應決看了眼對面與自己同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人。

“一片金葉子。”

他言簡意賅道。

謝松羽挑眉,似是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神奇的是聞韜竟然也覺得這個彩頭很是合理。

“嗯,金葉子。”

聞韜同樣道。

謝松羽直覺這兩人有事瞞著自己。

今日這場馬球賽,只怕還有別的目的。

但他倒也沒有想過要問。

成熟的朋友之間,就是需要明白分寸這個東西。

一片金葉子,就這般被放在桌上,成了今日比賽,第一個所謂的彩頭。

馬場兩邊擁堵不堪地圍起了許多的人,在這場馬球賽正式開場前的最後一刻,蕭應決將目光繞著馬場轉了一圈,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身影。

直至看到坐在遠處高臺上的聞萱,他才稍微笑了笑。

聞萱看見他對自己笑了。

她便也毫不避諱地朝著蕭應決揮了揮手。

她正揚起嘴角,然後忽而,她又看見騎在蕭應決對面的自家大哥哥,也在朝著自己笑。

聞萱只得同大哥哥也揮了揮手。

太難了。

看著這二人比賽,真是太難了。

聞萱默默地嘆了一聲氣。

盧照月將自家表妹的神情同動作全數收入眼底,揶揄道:“你家陛下同大表哥打馬球,梵梵,那今日你到底該站在哪邊才好呢?”

“我也不知道呢!”

聞萱實誠道。

這問題她從今早困擾到現在了,到現在她也還沒想出答案。

她遠眺著馬場。

一邊是她的夫君,一邊是自小最疼愛她的嫡親兄長,不管站哪邊,都顯得她是真正吃裏扒外的人了。

而不論今日這場馬球賽,最後是哪個人贏,她都是需要去安慰一個,然後再去褒獎另一個的。

害。

實在是甜蜜的煩惱。

正當聞萱翹首以盼,等待著馬球賽開始的時候,忽而,她聽見有人在她的身後走動,然後喚響了她的名字。

“聞萱!”

聞萱回頭一看,只見到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謝松翎今日著了一身黛青色的騎裝,沒有裹披風,渾身上下都是窄腰窄袖以及幹凈利落的盤發設計,一t看就是特地來騎馬撒歡的。

聞萱看到來人是謝松翎的剎那,眼眸中不禁流露出些許驚訝。

還算是冬日裏的涼風吹拂著她的鬢發,她整張臉都藏在大氅寬大的兜帽底下,靜靜地看著眼前人。

距離上回修文殿相見,聞萱又有幾日沒有見過謝松翎了。

今日她坐在高臺上,其實遠遠的,在她入場的時候,便就見過她一面了。

只是她不想,謝松翎會特地到這邊來找她。

她今日瞧來,似乎精氣神是比上回要好許多的,至少,眼角的紅暈沒有了,整張臉也不再是上回那般蒼白又毫無血色,抿緊了唇瓣,一言不發,既目中無人,又帶著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倔強。

馬球賽尚未正式開始。

聞萱看著謝松翎。

謝松翎也靜靜地看著她。

她懷中正抱著一只包裹,見到聞萱之後,謝松翎猶豫了兩下,最終到底還是將自己懷裏的東西,直接朝著她扔了過去。

聞萱差點沒被她扔的東西給撲倒。

“這是給你的!”

只聽謝松翎道。

聞萱有一些懵。

她不明白,謝松翎突然扔包裹給自己是何意思,難不成……又是和太後娘娘一樣,為了感謝她?

她捏了捏包裹裏裝的東西,看樣子像是布匹。

“不用好奇了,這是一身騎服。”謝松翎又道。

聞萱又頓了一下。

謝松翎送她騎服?

她居然送了她一身騎服?

她滿眼盡是稀奇。

謝松翎咬緊了唇瓣。

其實騎服不是她的主意。

其實,今日要來給聞萱送謝禮,也不是她的主意。

是謝松羽非得要她過來的。

上回的事情,明眼人其實都能看得出來,是聞萱和樂遙一力在皇帝面前顛倒黑白保下了她。

謝松翎原本是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想著反正也做不成皇後了,反正也早就淪為全京城的笑柄了,不若就這般隨便他們處置吧。

那靖安王世子提出要樂遙長公主和貴妃娘娘來作證的時候,謝松翎甚至有想過,聞萱和樂遙趕到修文殿的時候,會對自己是怎樣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她們竟會幫著自己做偽證。

那日走出修文殿的時候,她沒有受到一點懲罰。

當真是蠢貨。

這點小把戲,當皇帝是看不出來嗎?

謝松翎對這兩人,不僅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激,反倒覺得她們有些多管閑事。

為什麽不幹脆叫她受罰呢?

她寧願被人罰跪在光天化日之下,叫自己於風雪之中,冷靜冷靜,也不要這般承聞萱和樂遙的情。

她一點兒也不稀罕。

但是謝松羽卻逼著她,要她來送東西。

他說,是聞萱和樂遙幫了她,她若是不想動腦筋去思索要送什麽,太後娘娘分別給她們送了一套騎服和頭面,那她就和太後娘娘反著來就是了。

謝松翎冷眼看著聞萱:“這東西你愛要不要,不要的話,隨便扔了就是了。”

她的聲音聽起來甚是不耐煩。

看來能和聞萱主動心平氣和地說這麽多的話,當真已經很為難她了。

聞萱默默將自己手中這只包裹暫時轉交給了身後的宮人,看她站在面前這般久了,馬球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她想邀謝松翎一道坐下來看看。

但是她能接受謝松翎這等態度,她的表姐盧照月,可是受不了了。

“謝姑娘好大的氣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這宮中的貴妃娘娘呢。”她哼笑著。

聞萱渾身都僵了下。

是了,壞了,聞萱想,她忘記了,自家表姐還在呢!

謝松翎和表姐可是從小到大的死敵!

“哦,原來你也在。”

不過須臾,謝松翎便就似乎是剛發現盧照月的存在一般,嘴角噙上了嘲諷的笑意。

原先冷漠如同死魚一般的神情,霎時變了味道,染上了不少敵對的意味。

盧照月好笑地抱胸,嘴上一點也不饒人:“是啊,陛下每次設宴,至少都會邀咱們盧氏的人,我可是每回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謝姑娘這麽久不出現,我還以為,謝家姑娘從揚州回來之後,是又被禁足了呢,這麽銷聲匿跡的。”

這話,這話是可以這麽直接地說出來的嗎?

聞萱緊張地眉心直跳,覺得謝松翎下一瞬間,不會又是要哭出來了吧?

她想叫表姐先少說兩句。

但是出乎聞萱的意料,謝松翎從盧照月的嘴裏聽到這些話,一點兒也沒有要哭的跡象,甚至是越發的鬥志昂揚,道:

“我又沒有做錯事情,為何要被禁足?反倒是有些人,連個小小的寒酸王府世子都對付不了,臨了臨了,還被人推落下水,發燒起病,當真是無用。”

謝松翎不曾哭出來,但是這話叫盧照月一聽,卻是直接炸毛了。

只聽她高聲喊道:“謝松翎 !你說誰無用呢?”

謝松翎半點不服輸地吼回去:“盧照月!說的就是你!”

聞萱:“……”

這倆人趾氣高昂,氣焰一個勝過一個,嗓門也是個頂個的不服輸。

但是幸好,這裏是她單獨的臺子,其他人的臺子都和這邊隔得遠,幾乎沒有什麽人能聽見。

聞萱為難地左右看看,從小便就知道,自家表姐和謝松翎不對付,但是她久不出門,早已忘記了,竟是這般的不對付。

她想勸兩邊都先冷靜下來,可是無奈,這倆人一旦吵起來,便就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終於,就在二人吵到不可開交之際,臺下又一聲重重的鑼鼓聲響起——

是比賽徹底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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