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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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修文殿
聞萱和樂遙趕到的時候, 場面正值一片混亂。
謝松羽護在謝松翎的身前，正為她和靖安王據理力爭；
靖安王世子背上留了多道傷痕，如今倒在地上的擔架上, 一邊哭嚎著，一邊只能趴著以示眾人；
瞿王世子蕭並言站在邊上，這邊看看，那邊看看，一頭霧水, 焦頭爛額,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為誰說話才好。
只見那靖安王雙手叉腰, 氣勢十足道：“這就是你家女兒打的，她身上t的鞭子都完全對的上！你們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謝松翎站在謝松羽身後, 面對靖安王的指責, 一臉不屑以及淡然, 仿佛壓根就沒有將人給放在眼裏。
謝松羽轉頭問道：“松翎，哥哥再問你一遍, 事情當真是你做的嗎？”
謝松翎無聲看了謝松羽一眼。
謝松羽便就半點遲疑也沒有，直接回頭面對著靖安王父子, 道：“全憑王爺和世子空口白牙，恕我等實在不能認罪，鞭子只要是在街上買的，一模一樣的有的是，既然說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都看到了, 那就等她們到了，再請陛下做定奪吧！”
“哼, 即便是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到了，也就是你們的錯——”
靖安王還待再說, 突然，小太監一聲通報：“稟陛下，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到了！”
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落到了方才趕到修文殿的聞萱以及樂遙的頭上。
靖安王分外激動，一見到二人，不等蕭應決開口，忙不疊便就上前道：“陛下，如今貴妃娘娘以及長公主都到了，還請陛下明察秋毫，為我兒做主啊！”
他說的話哭天搶地。
蕭應決頭疼地看一眼這位皇叔，先將目光落到了聞萱以及樂遙的頭上。
他朝聞萱招了招手。
蕭應決片刻前其實還在皇宮的馬場裏賽馬。
這是皇宮年前最後一場馬球賽，也是最後一場皇室勳貴之間的活動，今日天光還不錯，他本想帶著聞萱一道出席。
但是聞萱不知為何，今早晨起後便說自己困的厲害，想睡一覺再去，他便只能自己先出席。
然而不想，馬球賽不過打到一半，惹人嫌的靖安王便就急匆匆地喊人來請他回修文殿，說是自家兒子被謝松翎給打了，淒慘無比。
蕭應決沒等到聞萱，又只能先回來替他們斷個是非。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靖安王是誇大其詞，直到回到了修文殿才發現，他背上傷痕，果然不輕，而且痕跡還正與謝松翎今日帶在身上的鞭子痕跡對上了。
這事就難辦了。
靖安王指責謝松翎故意傷人，謝松翎全程只悶著頭，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在朝著誰發脾氣。
謝松翎不說話，那謝松羽自然又是要維護自家妹妹的，於是場面便就陷入了僵局。
終於，這靖安王世子道：“貴妃娘娘和樂遙長公主當時也在場，陛下可以請她二人來作證，就是謝松翎打的我！”
蕭應決想不到，這事情還能扯到聞萱和樂遙的頭上。
但是這世子話都這麽說了，他自然又只能喊人先去把她二人給叫過來。
如今，人是到了。
蕭應決當著眾目睽睽的面，朝著聞萱招手，喊她坐到自己身邊。
他問：“靖安王世子說，松翎今日在禦花園，平白無故便就揮著鞭子與他打了好幾下，還說你們二人當時都正在場，此事可是當真？”
聞萱同樂遙相視了一眼。
又還沒等她開口，那靖安王便就又忍不住道：“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還請二位千萬不要為難，務必要將實情說出，還我兒一個公道！”
謝松羽忍不住嗤笑：“貴妃娘娘和長公主都還沒說話呢，靖安王這是急什麽？貴妃娘娘乃是陛下的枕邊人，長公主可是陛下的親妹妹，她們說的話，定然會是真話，會是實話。”
靖安王臉色變了變，還待與謝松羽再說道說道，但是蕭應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皇叔一路說了這麽多，還是先喝口水，歇歇吧。”他轉頭看著聞萱，聲色不住放柔和些，問道，“貴妃怎麽說？”
聞萱抿了抿唇瓣，再同樂遙對視了一眼。
滿屋子的人，都在等她們倆的答案。
終於，聞萱道：“今日在禦花園，我是見到了謝姑娘。”
靖安王瞬間喜笑顏開：“陛下！人證物證俱在，就是這位謝姑娘打的我兒！”
“但是——”聞萱忽而又道，“我並未見到謝姑娘鞭打靖安王世子啊。”
靖安王臉上笑意僵住：“娘娘！還請娘娘千萬要想仔細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娘娘當真沒有見到？”
聞萱看著這位靖安王。
他話說的不錯。
人嘛，飯可以亂吃，話自然是不能亂講的。
聞萱在來的路上，已經同樂遙仔仔細細地商量過了，不論到時候雙方僵持成什麽樣子，她們都只管護著謝松翎，不為靖安王世子作證。
無它，雖然聞萱也不怎麽喜歡謝松翎，但是相比起靖安王世子，那她可當真不要太佩服謝松翎。
這世子大抵是連自己做過什麽都忘了，故意折騰她的表姐，將表姐推入河中，妄圖染指她的名聲，將她強行給娶走，這才不出兩日，竟就指望她來幫他作證？他只怕是在做春秋大夢。
仔細算起來，謝松翎今日可是幫她狠狠地出了一次氣，若是沒有她，那她今日也是非得把這世子用麻袋套起來打上一頓不可的。
思及此處，聞萱越發堅定道：“沒有見到，就是沒有見到，不知靖安王世子是如何會想要本宮和樂遙長公主作證的？我們當時碰見你的時候，你不是正一個人在鳧水嗎？”
“貴妃娘娘說話要講良心，我是瘋了嗎？我大冷的日子裏去鳧水？”靖安王世子一邊忍著疼痛，一邊反駁道。
“是啊，那謝姑娘也是瘋了嗎？平白無故的，便就在禦花園大庭廣眾之下拿鞭子來抽打世子？”聞萱反問道。
靖安王世子呲牙咧嘴，當真十分想同聞萱據理力爭，但他卻又不敢真的開口再說話。
因為他其實自己也知道，總不好把他同謝松翎說過什麽話給搬到這修文殿的臺面上，一旦那些話說出來，只怕他又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謝家再如何，背後到底有太後撐腰，這話一旦傳進到太後娘娘的耳朵裏，又得完蛋。
見他說不上來話了，樂遙忍不住笑道：“世子保不齊是在鳧水的時候，被別的什麽人打了，結果非得栽贓給謝表姐吧？”
“就是謝松翎打的我！”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叫靖安王世子如何能受的了這份委屈。
他哭吼著朝蕭應決道：“陛下，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和謝家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全都是來算計臣的，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啊！”
蕭應決蹙眉，這邊聽一句，那邊聽一句，其實大致已經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了。
其實都不用聞萱和樂遙前來，光是看謝松翎一開始的態度，他也能推測出，事情就是謝松翎做的。
謝松翎回京的這幾日，情狀一直都很不對勁，她今日這般，有如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更是叫他一眼就能看出，這表妹，不僅是在同他置氣，如今更是在同皇家置氣，是在同天底下所有人置氣。
叫聞萱和樂遙前來，只是想走個人證物證的過場，他也好仔細地想一想，這回該給松翎定什麽罪才好。
但是叫他沒想到的是，聞萱和樂遙都在維護謝松翎。
蕭應決瞧瞧聞萱，又瞧瞧樂遙，於這世子反問道：“可是朕記得，一開始不是世子你說，貴妃娘娘和長公主皆能為你作證的嗎？”
靖安王世子慌了：“我，我，我……”
他答不上來話了，他也不知道為何，明明傳聞中這位貴妃娘娘和謝家的女兒該是死對頭，怎麽竟可能維護她呢？
他狼狽又不解地看向聞萱，終於，自那雙促狹的雙眸中，靖安王世子覺得，自己仿佛明白了。
因為盧照月。
他這幾日//逼盧照月逼得是有點緊，這貴妃娘娘，是在替自家的表姐報仇！
靖安王世子恍然大悟，但是不明情況的靖安王，卻還想要替自家兒子再分說分說。
只有一條鞭子作為物證，別的人證什麽都沒有，謝松翎也始終只是噙著鄙夷的目光，不曾開口，這叫這案子，著實有些難辦。
大家又回到了一開始爭吵不休的樣子。
終於，蕭應決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喝住所有人，只單獨問向聞萱：“依貴妃之見，這事情該怎麽辦才好？”
她？
聞萱沒想到，蕭應決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只問自己的意見。
但他都問了，她便就認真地想了想，道：“依妾之見，如今只有靖安王世子執一面之詞，物證也只有一條鞭子為證，實在不足以定罪，妾昨日看話本，可還見t到有自己給自己身上澆熱油，誣陷他人的呢！”
“娘娘！”
靖安王滿臉暴怒。
但是蕭應決一揮手，又示意他閉嘴，他只繼續問聞萱道：“所以呢？”
“所以……”聞萱瞥了眼蕭應決，又定定地將目光落在謝松翎的身上，道，“我覺得既拿不出足夠的證據證明事情就是謝姑娘做的，那還是先放了謝姑娘吧。靖安王世子受傷嚴重，也不該一直躺在修文殿的地磚上受凍，合該早早地去安穩救治才好。若是日後世子再想到了別的證據，再來指認謝姑娘也不遲，反正人早晚都在這裏，也跑不掉的。”
蕭應決眉心舒展，對於聞萱的回答，不說十分滿意，只能說是十一分的滿意。
但是靖安王可就不讓了。
“娘娘如此裁斷，甚是不公，明明我們就有物證，憑何放人？”
“那物證上可有血跡？”聞萱反問。
靖安王世子道：“沒有血跡，那定是她回去之後，將血跡給擦洗掉了！”
“那既依世子所言，謝姑娘瘋了一般要拿鞭子抽打你，回去之後竟還記得擦洗血跡，那她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呢？”聞萱糾結，立馬又回頭去看蕭應決。
“而且陛下，此事有個最大的疑點。”聞萱老神在在道。
蕭應決配合著她，又問道：“是何疑點？”
聞萱便道：“動機！”
她解釋：“即便是街頭巷陌再尋常的鬥毆，那也得有個緣由啊，謝姑娘常年在宮中行走，聽聞宮中人人都是誇讚居多，妾實在想不到什麽理由，是能叫謝姑娘這般不管不顧地動手，硬是要鞭打靖安王世子的。”
蕭應決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聞萱又回頭去看靖安王世子：“世子可能說出動機？若是能道出緣由，倒是可以將此事再做思考。”
靖安王世子：“……”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貴妃娘娘，不僅不是來幫他的，還是要往他身上倒油的。
她當時明明就在假山下，也明明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就是算準了，他不敢說，所以才故意這麽問他的！
說了動機，就是徹底要得罪太後了，指不定會叫皇帝臉面也不好過。
只是得罪謝家一個，還是要繼續得罪皇帝和太後，他可真是太拎得清了。
靖安王世子委屈地倒在單薄的擔架上，最終，到底是沒能說出謝松翎為何要鞭打自己。
謝家不認罪，而靖安王父子也找不出謝松翎打人的確鑿證據，最終，事情只能如聞萱所言，就這般告一段落。
謝松翎無罪，至於那靖安王世子，被人給擡了出去，被勒令在家好好休養，無事不許再隨便出門。
目睹著靖安王父子氣呼呼離去的背影，謝松羽拉著自家妹妹的手，直接闊步到了聞萱和樂遙的跟前。
“多謝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仗義直言，臣和松翎，感激不盡。”
他是真心感謝聞萱和樂遙。
聞萱笑笑：“謝大人客氣，本宮同長公主都不過是說了實話罷了。”
實話。
謝松羽瞧著眼前這位貴妃娘娘，倏爾，笑了。
似乎每次見到她，他總能於這位貴妃娘娘身上，尋到一絲別樣的特質。
謝松羽其實也不知道今日聞萱為何要幫自家的妹妹，在她們到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許多種最後為謝松翎說情的場面。
沒想到，一個也沒用上。
實話，實話。
謝松羽最後感激地又朝聞萱看了眼，帶著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謝松翎，先行離開了修文殿。
修文殿裏一時只剩下蕭應決、樂遙還有聞萱，外加一個不明所以的瞿王世子蕭並言。
“要不我們再去馬場玩會兒吧？”
樂遙瞧了眼屋外如今的天色，拉著聞萱的手，覺得事情既然已經結束了，那此時此刻，馬場定還有許多好玩的。
但是她一轉頭，只見到自家兄長瞪著自己有些冰涼的目光。
樂遙倏爾便就明白了。
她立馬丟下聞萱，拉走蕭並言，道：“我想起來，慶德殿裏還有事情呢，聞萱，我晚點再回來找你玩兒！”
“哎！”
聞萱還想再留住她，但是樂遙拉著人，飛快地便就拔腿，自己跑了。
這下好，修文殿裏只剩下了聞萱和蕭應決兩個人。
聞萱看了看蕭應決。
蕭應決目不轉睛，又開始盯著她瞧。
聞萱不知為何，明明屋裏也挺暖和，但是忽而只覺自己背後，陰風陣陣。
她心虛地同蕭應決笑了笑：“陛下，如今天色還早，馬場應該還有馬球賽，不如，我們去看打馬球吧？”
“哼。”
蕭應決冷笑一聲。
陪聞萱演了這麽久的戲，她就真當他這一雙眼睛是擺設，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他毫不留情地捏住了聞萱稚嫩的臉蛋，問道：“說，你不是困的很嗎？怎麽會和樂遙一大清早就跑去禦花園的？”
聞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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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文殿
聞萱和樂遙趕到的時候, 場面正值一片混亂。
謝松羽護在謝松翎的身前，正為她和靖安王據理力爭；
靖安王世子背上留了多道傷痕，如今倒在地上的擔架上, 一邊哭嚎著，一邊只能趴著以示眾人；
瞿王世子蕭並言站在邊上，這邊看看，那邊看看，一頭霧水, 焦頭爛額,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為誰說話才好。
只見那靖安王雙手叉腰, 氣勢十足道：“這就是你家女兒打的，她身上t的鞭子都完全對的上！你們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謝松翎站在謝松羽身後, 面對靖安王的指責, 一臉不屑以及淡然, 仿佛壓根就沒有將人給放在眼裏。
謝松羽轉頭問道：“松翎，哥哥再問你一遍, 事情當真是你做的嗎？”
謝松翎無聲看了謝松羽一眼。
謝松羽便就半點遲疑也沒有，直接回頭面對著靖安王父子, 道：“全憑王爺和世子空口白牙，恕我等實在不能認罪，鞭子只要是在街上買的，一模一樣的有的是，既然說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都看到了, 那就等她們到了，再請陛下做定奪吧！”
“哼, 即便是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到了，也就是你們的錯——”
靖安王還待再說, 突然，小太監一聲通報：“稟陛下，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到了！”
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光落到了方才趕到修文殿的聞萱以及樂遙的頭上。
靖安王分外激動，一見到二人，不等蕭應決開口，忙不疊便就上前道：“陛下，如今貴妃娘娘以及長公主都到了，還請陛下明察秋毫，為我兒做主啊！”
他說的話哭天搶地。
蕭應決頭疼地看一眼這位皇叔，先將目光落到了聞萱以及樂遙的頭上。
他朝聞萱招了招手。
蕭應決片刻前其實還在皇宮的馬場裏賽馬。
這是皇宮年前最後一場馬球賽，也是最後一場皇室勳貴之間的活動，今日天光還不錯，他本想帶著聞萱一道出席。
但是聞萱不知為何，今早晨起後便說自己困的厲害，想睡一覺再去，他便只能自己先出席。
然而不想，馬球賽不過打到一半，惹人嫌的靖安王便就急匆匆地喊人來請他回修文殿，說是自家兒子被謝松翎給打了，淒慘無比。
蕭應決沒等到聞萱，又只能先回來替他們斷個是非。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靖安王是誇大其詞，直到回到了修文殿才發現，他背上傷痕，果然不輕，而且痕跡還正與謝松翎今日帶在身上的鞭子痕跡對上了。
這事就難辦了。
靖安王指責謝松翎故意傷人，謝松翎全程只悶著頭，不說話，也不知道是在朝著誰發脾氣。
謝松翎不說話，那謝松羽自然又是要維護自家妹妹的，於是場面便就陷入了僵局。
終於，這靖安王世子道：“貴妃娘娘和樂遙長公主當時也在場，陛下可以請她二人來作證，就是謝松翎打的我！”
蕭應決想不到，這事情還能扯到聞萱和樂遙的頭上。
但是這世子話都這麽說了，他自然又只能喊人先去把她二人給叫過來。
如今，人是到了。
蕭應決當著眾目睽睽的面，朝著聞萱招手，喊她坐到自己身邊。
他問：“靖安王世子說，松翎今日在禦花園，平白無故便就揮著鞭子與他打了好幾下，還說你們二人當時都正在場，此事可是當真？”
聞萱同樂遙相視了一眼。
又還沒等她開口，那靖安王便就又忍不住道：“貴妃娘娘！長公主殿下！還請二位千萬不要為難，務必要將實情說出，還我兒一個公道！”
謝松羽忍不住嗤笑：“貴妃娘娘和長公主都還沒說話呢，靖安王這是急什麽？貴妃娘娘乃是陛下的枕邊人，長公主可是陛下的親妹妹，她們說的話，定然會是真話，會是實話。”
靖安王臉色變了變，還待與謝松羽再說道說道，但是蕭應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
“行了，皇叔一路說了這麽多，還是先喝口水，歇歇吧。”他轉頭看著聞萱，聲色不住放柔和些，問道，“貴妃怎麽說？”
聞萱抿了抿唇瓣，再同樂遙對視了一眼。
滿屋子的人，都在等她們倆的答案。
終於，聞萱道：“今日在禦花園，我是見到了謝姑娘。”
靖安王瞬間喜笑顏開：“陛下！人證物證俱在，就是這位謝姑娘打的我兒！”
“但是——”聞萱忽而又道，“我並未見到謝姑娘鞭打靖安王世子啊。”
靖安王臉上笑意僵住：“娘娘！還請娘娘千萬要想仔細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娘娘當真沒有見到？”
聞萱看著這位靖安王。
他話說的不錯。
人嘛，飯可以亂吃，話自然是不能亂講的。
聞萱在來的路上，已經同樂遙仔仔細細地商量過了，不論到時候雙方僵持成什麽樣子，她們都只管護著謝松翎，不為靖安王世子作證。
無它，雖然聞萱也不怎麽喜歡謝松翎，但是相比起靖安王世子，那她可當真不要太佩服謝松翎。
這世子大抵是連自己做過什麽都忘了，故意折騰她的表姐，將表姐推入河中，妄圖染指她的名聲，將她強行給娶走，這才不出兩日，竟就指望她來幫他作證？他只怕是在做春秋大夢。
仔細算起來，謝松翎今日可是幫她狠狠地出了一次氣，若是沒有她，那她今日也是非得把這世子用麻袋套起來打上一頓不可的。
思及此處，聞萱越發堅定道：“沒有見到，就是沒有見到，不知靖安王世子是如何會想要本宮和樂遙長公主作證的？我們當時碰見你的時候，你不是正一個人在鳧水嗎？”
“貴妃娘娘說話要講良心，我是瘋了嗎？我大冷的日子裏去鳧水？”靖安王世子一邊忍著疼痛，一邊反駁道。
“是啊，那謝姑娘也是瘋了嗎？平白無故的，便就在禦花園大庭廣眾之下拿鞭子來抽打世子？”聞萱反問道。
靖安王世子呲牙咧嘴，當真十分想同聞萱據理力爭，但他卻又不敢真的開口再說話。
因為他其實自己也知道，總不好把他同謝松翎說過什麽話給搬到這修文殿的臺面上，一旦那些話說出來，只怕他又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謝家再如何，背後到底有太後撐腰，這話一旦傳進到太後娘娘的耳朵裏，又得完蛋。
見他說不上來話了，樂遙忍不住笑道：“世子保不齊是在鳧水的時候，被別的什麽人打了，結果非得栽贓給謝表姐吧？”
“就是謝松翎打的我！”
這倆人一唱一和的，叫靖安王世子如何能受的了這份委屈。
他哭吼著朝蕭應決道：“陛下，貴妃娘娘和長公主和謝家他們都是一夥的，他們全都是來算計臣的，陛下，您要為臣做主啊！”
蕭應決蹙眉，這邊聽一句，那邊聽一句，其實大致已經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了。
其實都不用聞萱和樂遙前來，光是看謝松翎一開始的態度，他也能推測出，事情就是謝松翎做的。
謝松翎回京的這幾日，情狀一直都很不對勁，她今日這般，有如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更是叫他一眼就能看出，這表妹，不僅是在同他置氣，如今更是在同皇家置氣，是在同天底下所有人置氣。
叫聞萱和樂遙前來，只是想走個人證物證的過場，他也好仔細地想一想，這回該給松翎定什麽罪才好。
但是叫他沒想到的是，聞萱和樂遙都在維護謝松翎。
蕭應決瞧瞧聞萱，又瞧瞧樂遙，於這世子反問道：“可是朕記得，一開始不是世子你說，貴妃娘娘和長公主皆能為你作證的嗎？”
靖安王世子慌了：“我，我，我……”
他答不上來話了，他也不知道為何，明明傳聞中這位貴妃娘娘和謝家的女兒該是死對頭，怎麽竟可能維護她呢？
他狼狽又不解地看向聞萱，終於，自那雙促狹的雙眸中，靖安王世子覺得，自己仿佛明白了。
因為盧照月。
他這幾日//逼盧照月逼得是有點緊，這貴妃娘娘，是在替自家的表姐報仇！
靖安王世子恍然大悟，但是不明情況的靖安王，卻還想要替自家兒子再分說分說。
只有一條鞭子作為物證，別的人證什麽都沒有，謝松翎也始終只是噙著鄙夷的目光，不曾開口，這叫這案子，著實有些難辦。
大家又回到了一開始爭吵不休的樣子。
終於，蕭應決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喝住所有人，只單獨問向聞萱：“依貴妃之見，這事情該怎麽辦才好？”
她？
聞萱沒想到，蕭應決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只問自己的意見。
但他都問了，她便就認真地想了想，道：“依妾之見，如今只有靖安王世子執一面之詞，物證也只有一條鞭子為證，實在不足以定罪，妾昨日看話本，可還見t到有自己給自己身上澆熱油，誣陷他人的呢！”
“娘娘！”
靖安王滿臉暴怒。
但是蕭應決一揮手，又示意他閉嘴，他只繼續問聞萱道：“所以呢？”
“所以……”聞萱瞥了眼蕭應決，又定定地將目光落在謝松翎的身上，道，“我覺得既拿不出足夠的證據證明事情就是謝姑娘做的，那還是先放了謝姑娘吧。靖安王世子受傷嚴重，也不該一直躺在修文殿的地磚上受凍，合該早早地去安穩救治才好。若是日後世子再想到了別的證據，再來指認謝姑娘也不遲，反正人早晚都在這裏，也跑不掉的。”
蕭應決眉心舒展，對於聞萱的回答，不說十分滿意，只能說是十一分的滿意。
但是靖安王可就不讓了。
“娘娘如此裁斷，甚是不公，明明我們就有物證，憑何放人？”
“那物證上可有血跡？”聞萱反問。
靖安王世子道：“沒有血跡，那定是她回去之後，將血跡給擦洗掉了！”
“那既依世子所言，謝姑娘瘋了一般要拿鞭子抽打你，回去之後竟還記得擦洗血跡，那她到底是瘋了還是沒瘋呢？”聞萱糾結，立馬又回頭去看蕭應決。
“而且陛下，此事有個最大的疑點。”聞萱老神在在道。
蕭應決配合著她，又問道：“是何疑點？”
聞萱便道：“動機！”
她解釋：“即便是街頭巷陌再尋常的鬥毆，那也得有個緣由啊，謝姑娘常年在宮中行走，聽聞宮中人人都是誇讚居多，妾實在想不到什麽理由，是能叫謝姑娘這般不管不顧地動手，硬是要鞭打靖安王世子的。”
蕭應決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聞萱又回頭去看靖安王世子：“世子可能說出動機？若是能道出緣由，倒是可以將此事再做思考。”
靖安王世子：“……”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這貴妃娘娘，不僅不是來幫他的，還是要往他身上倒油的。
她當時明明就在假山下，也明明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就是算準了，他不敢說，所以才故意這麽問他的！
說了動機，就是徹底要得罪太後了，指不定會叫皇帝臉面也不好過。
只是得罪謝家一個，還是要繼續得罪皇帝和太後，他可真是太拎得清了。
靖安王世子委屈地倒在單薄的擔架上，最終，到底是沒能說出謝松翎為何要鞭打自己。
謝家不認罪，而靖安王父子也找不出謝松翎打人的確鑿證據，最終，事情只能如聞萱所言，就這般告一段落。
謝松翎無罪，至於那靖安王世子，被人給擡了出去，被勒令在家好好休養，無事不許再隨便出門。
目睹著靖安王父子氣呼呼離去的背影，謝松羽拉著自家妹妹的手，直接闊步到了聞萱和樂遙的跟前。
“多謝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仗義直言，臣和松翎，感激不盡。”
他是真心感謝聞萱和樂遙。
聞萱笑笑：“謝大人客氣，本宮同長公主都不過是說了實話罷了。”
實話。
謝松羽瞧著眼前這位貴妃娘娘，倏爾，笑了。
似乎每次見到她，他總能於這位貴妃娘娘身上，尋到一絲別樣的特質。
謝松羽其實也不知道今日聞萱為何要幫自家的妹妹，在她們到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許多種最後為謝松翎說情的場面。
沒想到，一個也沒用上。
實話，實話。
謝松羽最後感激地又朝聞萱看了眼，帶著從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謝松翎，先行離開了修文殿。
修文殿裏一時只剩下蕭應決、樂遙還有聞萱，外加一個不明所以的瞿王世子蕭並言。
“要不我們再去馬場玩會兒吧？”
樂遙瞧了眼屋外如今的天色，拉著聞萱的手，覺得事情既然已經結束了，那此時此刻，馬場定還有許多好玩的。
但是她一轉頭，只見到自家兄長瞪著自己有些冰涼的目光。
樂遙倏爾便就明白了。
她立馬丟下聞萱，拉走蕭並言，道：“我想起來，慶德殿裏還有事情呢，聞萱，我晚點再回來找你玩兒！”
“哎！”
聞萱還想再留住她，但是樂遙拉著人，飛快地便就拔腿，自己跑了。
這下好，修文殿裏只剩下了聞萱和蕭應決兩個人。
聞萱看了看蕭應決。
蕭應決目不轉睛，又開始盯著她瞧。
聞萱不知為何，明明屋裏也挺暖和，但是忽而只覺自己背後，陰風陣陣。
她心虛地同蕭應決笑了笑：“陛下，如今天色還早，馬場應該還有馬球賽，不如，我們去看打馬球吧？”
“哼。”
蕭應決冷笑一聲。
陪聞萱演了這麽久的戲，她就真當他這一雙眼睛是擺設，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他毫不留情地捏住了聞萱稚嫩的臉蛋，問道：“說，你不是困的很嗎？怎麽會和樂遙一大清早就跑去禦花園的？”
聞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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