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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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聞萱突然又起了燒。
華疏宮
龐嬤嬤正守在聞萱的榻前, 一片戚容。她其實心底裏也沒底，不知道蕭應決知道了真相之後，這次還會不會過來。
他眼下若是當真知曉了一切, 那定然便就是知曉，聞萱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的，也知曉，太師府亦是從頭到尾都是參與其中，一道在欺瞞他的。
他是堂堂的九五至尊, 卻被他們一家子上下這般蒙在鼓裏, 耍的團團轉, 她心底裏實在是沒底。
但凡事總要搏一搏。
龐嬤嬤緊張地揪著自己的雙手，在太醫和蕭應決都尚未曾到來之前, 思來想去, 先去聞萱床榻邊上的鬥櫃前, 找出了一條腰帶，將其壓在了蕭應決平日裏躺的那一側枕頭底下。
這條腰帶便就是聞萱前幾日一直在偷偷地繡著, 想要送給蕭應決的年節賀禮。
龐嬤嬤知道，她尚不曾叫蕭應決知道這條腰帶的存在。
但眼下她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若是蕭應決今晚當真會過來, 龐嬤嬤想，她總得想辦法叫他知曉一下，聞萱於他雖有利用，但絕非全部皆是利用，亦有滔滔不可訴說的真心。
她將腰帶藏好, 恰好太醫院今夜值班的太醫也正拎著藥箱，急匆匆地趕到了華疏宮。
龐嬤嬤便就守在床榻一側, 看著太醫為聞萱把脈。
按理說，今日聞萱出門前, 龐嬤嬤將其衣裳從頭到腳都裹得厚厚實實的，甚至襪子都挑了最為厚實的兩雙，當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才是，但今夜她居然又起了燒，這實在是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她看著躺在榻上臉色越來越紅潤的聞萱，心底裏焦急，卻無法言說。
只盼不要是心病惹得，龐嬤嬤想，如若那般，那當真除了蕭應決，就再也沒有人能治得了她了。
她大氣不敢喘，全程盯著太醫的動作，直到太醫將手自聞萱的手腕上拿下，她才緊張地問：“如何？太醫，我家娘娘嚴重嗎？”
“目前看來，只是尋常起燒，我先為娘娘開一劑藥方，今夜將娘娘喚醒，服下再睡，剩下的，只能等明日娘娘醒了再看。”太醫道。
龐嬤嬤點點頭，萬幸沒有在太醫嘴裏聽到什麽過分嚴重之類的話。
“只是……”太醫又道，“適才觀娘娘脈象，瞧著娘娘氣息不是很穩，只怕是心底裏郁結，有心事在，這養病之人，最忌諱的就是心煩氣躁，此等方面，嬤嬤還需多加開導娘娘才行。”
“如此……”
龐嬤嬤呢喃，就知道，大抵還是這些心事惹的禍。
聞萱下午哭了那般久，若說這些事情沒影響，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她好聲好氣地送著太醫，在恰要將太醫送至門口的時候，突然窺見不遠處的華疏宮門口，又急匆匆地走進來一道身影。
蕭應決大氅上沾了一路的風雪，聽完下人的通報過後，一刻也不做停留，便就著急地趕到了華疏宮。
天上還在飄著細碎的雪花，他全程傘也來不及撐，看見站在門口的龐嬤嬤及太醫，三步並作兩步，又直接步至他們的面前。
“怎麽回事？人怎麽樣了？”他問道。
“陛下。”太醫朝蕭應決行了禮，正想開口說還好，但是龐嬤嬤卻已經搶在他的前頭，道：“太醫適才說了，娘娘是心思郁結，故而導致生病，陛下快去看看娘娘吧！”
蕭應決聞言，抿緊了唇角，果然不再做更多的質問，便就快步先進到了聞萱的寢殿當中。
餘下太醫在原地楞了楞，想著龐嬤嬤雖搶了他的話，但到底也不算是說謊，便將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般過去了。
—
蕭應決走到聞萱的床榻前，先看一眼病床上躺著的人。
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聞萱的身子骨，竟能脆弱成這樣。
她是因為他在修文殿裏的那幾句話，從而才生病的嗎？若是的話，那今日聞萱這病，只怕他還算稱得上是罪魁禍首了。
怕屋外的風雪會侵襲到人，蕭應決進屋後，到底是先褪去了自己堆滿厚厚一層積雪的氅衣，這才湊到聞萱的跟前。
他仔細垂眸端詳著榻上生病的聞萱。
自從昨日知曉事實之後，蕭應決尚未曾踏足過華疏宮，此刻坐在聞萱的床沿邊上，他居然久違地察覺到一股無所適從的慌亂。
聞萱又生病了。
他眼下過來看她了。
那他需要做些什麽？
蕭應決坐在聞萱身邊，不確定地伸手，先試探了下聞萱的額頭。
果然很燙。
他嘆一聲氣，替聞萱又掖了掖被褥，確保她渾身上下，都暖暖活活地裹在被籠裏之後，這才稍微有些放松下來。
宮女們已經去煎藥了，眼下華疏宮的寢殿之中，只有他坐在這裏，獨自陪伴著聞萱。
亦如今朝的馬場裏，風雪一路陪伴著他一樣。
蕭應決靠在床頭的柱子上，寢殿裏的靜謐叫他逐漸浮躁的心緒，難得地沈靜了下來。
倒是這兩日以來的第一遭。
他一邊坐在聞萱的身側，一邊垂眸望著她，知道如若自己當真是聞萱的藥，那自己眼下便就是什麽都不做，於聞萱而言，也是大有助益的。
所以他一動不敢動，就這麽靜靜得貼著聞萱。
直到有龐嬤嬤端著湯藥過來，呈到蕭應決的面前。
“陛下，這是娘娘的藥，太醫叮囑了，要將娘娘喚醒，喝了藥才好再睡下。”
蕭應決掀起眼皮，掃了眼這自打聞萱入宮時起便就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人。
他知道，照聞萱的性子，能在他身邊穩穩地待到今日才被他發現破綻，這龐嬤嬤只怕是助益良多。
他心中思緒萬千，但到底沒有開口再責備任何人，只是任龐嬤嬤端著藥，他自己轉身去喚醒聞萱，將她連同被褥抱起坐在自己的懷裏。
“梵梵？”
他久違地這般喚她。
本以為要很費勁才能將她給喚醒，但是出乎意料的，聞萱聽到這個稱謂，很快便就困倦地睜開了眼睛。
“夫君？”她低聲呢喃道。
“夫君……”
她聲色帶了一絲的哭腔，不確定地擡眼，摸了摸蕭應決的臉蛋。
聞萱已經燒到快要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但是摸到蕭應決臉蛋的那一刻，她想，她當是在夢裏吧，如今蕭應決已經生她的氣了，他已經不要她了，只有在夢裏，他才會這般抱抱她，這般喚她的小字。
“夫君不要我了，嗚嗚嗚……”
她心痛地投入到夢境之中的蕭應決的懷抱，眼淚頃刻之間，又湧了出來。
蕭應決渾身僵了一瞬。
但也只有一瞬，他整副軀殼便都軟下來，抱緊聞萱道：“朕何時說過不要你了？”
“夫君就是不要我了，你不陪我睡覺了，也不喝我叫人送的補湯了，你就是不要我了，嗚嗚嗚……”
蕭應決霎時又頭疼起來，他是昨晚沒有來陪聞萱入睡，他是今早不曾喝聞萱的補湯，但他倒也沒有說自己會就這般不要聞萱吧？甚至他也說了，他有空會來看聞萱。
他雖然是皇帝，但也是個正常的人，被自己心愛的姑娘騙了，連生氣的資格也不允許了嗎？
他想嚴肅地告訴聞t萱，自己不會拋棄她，但是聞萱窩在他的懷裏，雲裏霧裏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哭得厲害，龐嬤嬤端著湯藥，還站在邊上。
擔心湯藥受涼，他只能先一把捂住聞萱默默低泣的嘴巴，道：“聽著，聞萱，眼下不是你該哭泣的時候，你發燒了，先把藥給喝了！”
“我，我發燒了？”聞萱腦袋混沌不堪，一雙白日裏便就早已哭腫的睡眼，更是狼狽不已。
她呆楞了一剎，而後蕭應決便就接過龐嬤嬤手中的碗盞，直接將藥餵進了她的嘴裏。
聞萱喝完了藥。
腦袋卻還是暈暈乎乎的。
這當真是夢嗎？她想，為何今日這夢，竟有些真實？
眼前的蕭應決好真實，龐嬤嬤也好真實，華疏宮裏的一切，都好真實。
可是不對，今日蕭應決怎麽可能會來看她呢？他不是都發現她在騙他了嗎？他還說她犯了欺君之罪呢。
思及此處，方才止住的淚水，又如江河漫灌般流了出來，聞萱無聲靠在蕭應決的懷裏，將他一層又一層的衣襟，全都浸濕。
龐嬤嬤給聞萱送完藥，又給她送了一方退燒的帕子，捂在頭頂，便就這般退下了。
留下蕭應決抱著發燒到迷糊的聞萱，獨自呆在這寢殿之中。
聞萱不說話。
蕭應決便也不說話。
直到聞萱的眼淚徹底沾濕他的衣裳，他這才緩緩又嘆一口氣。
“聞萱，不許再哭了！”他有些威嚴地命令道。
聞萱不幹。
現實中她已經抱不到蕭應決了，眼下是夢裏，她還不能抱著他多哭一會兒嗎？
“陛下對我好兇！”
她一邊繼續落著淚，一邊小聲地仰頭回應道。
蕭應決：“……”
他忍不住掐了掐聞萱的臉蛋，他可不就是在兇她嗎？
這幾日，她先是叫他知曉了自己被騙的真相，如今又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地生起病來，要他照拂，他兇兇她還不成了？
聞萱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傳來絲絲痛意。
嘶——
可是她不是在做夢嗎？
夢裏怎麽會痛呢？
她遲鈍地想。
蕭應決適才掐她的那一下，當真好疼，好疼，疼到比她從修文殿裏出來的時候，還要更加難受百倍。
聞萱將腦袋搭在蕭應決的懷裏，胡亂拱了兩下，示意著自己的不滿。
喝完藥之後，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比適才又沈重了許多，蕭應決還想再與她說說話，但架不住聞萱已經打起了哈欠，只能將她先強硬地壓回到了床榻上。
聞萱閉了眼，很快便就再度陷入了睡眠。
屋中又只餘下蕭應決一個人是清醒的。
他無奈替聞萱擦拭幹凈再度哭花的臉蛋，又替她擦了擦手，這才坐回到她的身邊。
兩日。
從昨日早晨發現不對勁，到今日夜裏，整整才兩日。
蕭應決無力地靠坐在床頭，想，他居然已經有些想要原諒聞萱了。
沒有一絲所謂帝王的尊嚴，看到聞萱躺在病榻上，雙目哭腫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宛如也跟著聞萱生起了病一樣，抽疼到無以覆加。
可他當真要就這般原諒聞萱嗎？
原諒聞萱也就罷了，那太師府呢？整個太師府的欺君之罪呢？
蕭應決不知道，翻遍了無數的史書典籍，也不曾告訴過他，被自己心愛的人欺騙的時候，他該怎麽做。
他想今日就幹脆先這般，聞萱病了，他自是走不了的，便就只能在這裏睡下。
他褪去外衣外褲，與她鉆進到同一床被子裏，任聞萱嬌柔的身軀熟稔地鉆進到自己的懷裏。
蕭應決正想徹底躺下，卻不想，搭在枕頭上的手肘，似是觸碰到了什麽東西。
他懷著些許疑惑，伸手摸向自己的枕頭底下。
掏出了一條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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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萱突然又起了燒。
華疏宮
龐嬤嬤正守在聞萱的榻前, 一片戚容。她其實心底裏也沒底，不知道蕭應決知道了真相之後，這次還會不會過來。
他眼下若是當真知曉了一切, 那定然便就是知曉，聞萱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的，也知曉，太師府亦是從頭到尾都是參與其中，一道在欺瞞他的。
他是堂堂的九五至尊, 卻被他們一家子上下這般蒙在鼓裏, 耍的團團轉, 她心底裏實在是沒底。
但凡事總要搏一搏。
龐嬤嬤緊張地揪著自己的雙手，在太醫和蕭應決都尚未曾到來之前, 思來想去, 先去聞萱床榻邊上的鬥櫃前, 找出了一條腰帶，將其壓在了蕭應決平日裏躺的那一側枕頭底下。
這條腰帶便就是聞萱前幾日一直在偷偷地繡著, 想要送給蕭應決的年節賀禮。
龐嬤嬤知道，她尚不曾叫蕭應決知道這條腰帶的存在。
但眼下她已經顧不得這麽多了。
若是蕭應決今晚當真會過來, 龐嬤嬤想，她總得想辦法叫他知曉一下，聞萱於他雖有利用，但絕非全部皆是利用，亦有滔滔不可訴說的真心。
她將腰帶藏好, 恰好太醫院今夜值班的太醫也正拎著藥箱，急匆匆地趕到了華疏宮。
龐嬤嬤便就守在床榻一側, 看著太醫為聞萱把脈。
按理說，今日聞萱出門前, 龐嬤嬤將其衣裳從頭到腳都裹得厚厚實實的，甚至襪子都挑了最為厚實的兩雙，當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才是，但今夜她居然又起了燒，這實在是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她看著躺在榻上臉色越來越紅潤的聞萱，心底裏焦急，卻無法言說。
只盼不要是心病惹得，龐嬤嬤想，如若那般，那當真除了蕭應決，就再也沒有人能治得了她了。
她大氣不敢喘，全程盯著太醫的動作，直到太醫將手自聞萱的手腕上拿下，她才緊張地問：“如何？太醫，我家娘娘嚴重嗎？”
“目前看來，只是尋常起燒，我先為娘娘開一劑藥方，今夜將娘娘喚醒，服下再睡，剩下的，只能等明日娘娘醒了再看。”太醫道。
龐嬤嬤點點頭，萬幸沒有在太醫嘴裏聽到什麽過分嚴重之類的話。
“只是……”太醫又道，“適才觀娘娘脈象，瞧著娘娘氣息不是很穩，只怕是心底裏郁結，有心事在，這養病之人，最忌諱的就是心煩氣躁，此等方面，嬤嬤還需多加開導娘娘才行。”
“如此……”
龐嬤嬤呢喃，就知道，大抵還是這些心事惹的禍。
聞萱下午哭了那般久，若說這些事情沒影響，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她好聲好氣地送著太醫，在恰要將太醫送至門口的時候，突然窺見不遠處的華疏宮門口，又急匆匆地走進來一道身影。
蕭應決大氅上沾了一路的風雪，聽完下人的通報過後，一刻也不做停留，便就著急地趕到了華疏宮。
天上還在飄著細碎的雪花，他全程傘也來不及撐，看見站在門口的龐嬤嬤及太醫，三步並作兩步，又直接步至他們的面前。
“怎麽回事？人怎麽樣了？”他問道。
“陛下。”太醫朝蕭應決行了禮，正想開口說還好，但是龐嬤嬤卻已經搶在他的前頭，道：“太醫適才說了，娘娘是心思郁結，故而導致生病，陛下快去看看娘娘吧！”
蕭應決聞言，抿緊了唇角，果然不再做更多的質問，便就快步先進到了聞萱的寢殿當中。
餘下太醫在原地楞了楞，想著龐嬤嬤雖搶了他的話，但到底也不算是說謊，便將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般過去了。
—
蕭應決走到聞萱的床榻前，先看一眼病床上躺著的人。
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聞萱的身子骨，竟能脆弱成這樣。
她是因為他在修文殿裏的那幾句話，從而才生病的嗎？若是的話，那今日聞萱這病，只怕他還算稱得上是罪魁禍首了。
怕屋外的風雪會侵襲到人，蕭應決進屋後，到底是先褪去了自己堆滿厚厚一層積雪的氅衣，這才湊到聞萱的跟前。
他仔細垂眸端詳著榻上生病的聞萱。
自從昨日知曉事實之後，蕭應決尚未曾踏足過華疏宮，此刻坐在聞萱的床沿邊上，他居然久違地察覺到一股無所適從的慌亂。
聞萱又生病了。
他眼下過來看她了。
那他需要做些什麽？
蕭應決坐在聞萱身邊，不確定地伸手，先試探了下聞萱的額頭。
果然很燙。
他嘆一聲氣，替聞萱又掖了掖被褥，確保她渾身上下，都暖暖活活地裹在被籠裏之後，這才稍微有些放松下來。
宮女們已經去煎藥了，眼下華疏宮的寢殿之中，只有他坐在這裏，獨自陪伴著聞萱。
亦如今朝的馬場裏，風雪一路陪伴著他一樣。
蕭應決靠在床頭的柱子上，寢殿裏的靜謐叫他逐漸浮躁的心緒，難得地沈靜了下來。
倒是這兩日以來的第一遭。
他一邊坐在聞萱的身側，一邊垂眸望著她，知道如若自己當真是聞萱的藥，那自己眼下便就是什麽都不做，於聞萱而言，也是大有助益的。
所以他一動不敢動，就這麽靜靜得貼著聞萱。
直到有龐嬤嬤端著湯藥過來，呈到蕭應決的面前。
“陛下，這是娘娘的藥，太醫叮囑了，要將娘娘喚醒，喝了藥才好再睡下。”
蕭應決掀起眼皮，掃了眼這自打聞萱入宮時起便就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人。
他知道，照聞萱的性子，能在他身邊穩穩地待到今日才被他發現破綻，這龐嬤嬤只怕是助益良多。
他心中思緒萬千，但到底沒有開口再責備任何人，只是任龐嬤嬤端著藥，他自己轉身去喚醒聞萱，將她連同被褥抱起坐在自己的懷裏。
“梵梵？”
他久違地這般喚她。
本以為要很費勁才能將她給喚醒，但是出乎意料的，聞萱聽到這個稱謂，很快便就困倦地睜開了眼睛。
“夫君？”她低聲呢喃道。
“夫君……”
她聲色帶了一絲的哭腔，不確定地擡眼，摸了摸蕭應決的臉蛋。
聞萱已經燒到快要分不清自己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裏。
但是摸到蕭應決臉蛋的那一刻，她想，她當是在夢裏吧，如今蕭應決已經生她的氣了，他已經不要她了，只有在夢裏，他才會這般抱抱她，這般喚她的小字。
“夫君不要我了，嗚嗚嗚……”
她心痛地投入到夢境之中的蕭應決的懷抱，眼淚頃刻之間，又湧了出來。
蕭應決渾身僵了一瞬。
但也只有一瞬，他整副軀殼便都軟下來，抱緊聞萱道：“朕何時說過不要你了？”
“夫君就是不要我了，你不陪我睡覺了，也不喝我叫人送的補湯了，你就是不要我了，嗚嗚嗚……”
蕭應決霎時又頭疼起來，他是昨晚沒有來陪聞萱入睡，他是今早不曾喝聞萱的補湯，但他倒也沒有說自己會就這般不要聞萱吧？甚至他也說了，他有空會來看聞萱。
他雖然是皇帝，但也是個正常的人，被自己心愛的姑娘騙了，連生氣的資格也不允許了嗎？
他想嚴肅地告訴聞t萱，自己不會拋棄她，但是聞萱窩在他的懷裏，雲裏霧裏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哭得厲害，龐嬤嬤端著湯藥，還站在邊上。
擔心湯藥受涼，他只能先一把捂住聞萱默默低泣的嘴巴，道：“聽著，聞萱，眼下不是你該哭泣的時候，你發燒了，先把藥給喝了！”
“我，我發燒了？”聞萱腦袋混沌不堪，一雙白日裏便就早已哭腫的睡眼，更是狼狽不已。
她呆楞了一剎，而後蕭應決便就接過龐嬤嬤手中的碗盞，直接將藥餵進了她的嘴裏。
聞萱喝完了藥。
腦袋卻還是暈暈乎乎的。
這當真是夢嗎？她想，為何今日這夢，竟有些真實？
眼前的蕭應決好真實，龐嬤嬤也好真實，華疏宮裏的一切，都好真實。
可是不對，今日蕭應決怎麽可能會來看她呢？他不是都發現她在騙他了嗎？他還說她犯了欺君之罪呢。
思及此處，方才止住的淚水，又如江河漫灌般流了出來，聞萱無聲靠在蕭應決的懷裏，將他一層又一層的衣襟，全都浸濕。
龐嬤嬤給聞萱送完藥，又給她送了一方退燒的帕子，捂在頭頂，便就這般退下了。
留下蕭應決抱著發燒到迷糊的聞萱，獨自呆在這寢殿之中。
聞萱不說話。
蕭應決便也不說話。
直到聞萱的眼淚徹底沾濕他的衣裳，他這才緩緩又嘆一口氣。
“聞萱，不許再哭了！”他有些威嚴地命令道。
聞萱不幹。
現實中她已經抱不到蕭應決了，眼下是夢裏，她還不能抱著他多哭一會兒嗎？
“陛下對我好兇！”
她一邊繼續落著淚，一邊小聲地仰頭回應道。
蕭應決：“……”
他忍不住掐了掐聞萱的臉蛋，他可不就是在兇她嗎？
這幾日，她先是叫他知曉了自己被騙的真相，如今又在他的面前，堂而皇之地生起病來，要他照拂，他兇兇她還不成了？
聞萱察覺到自己的臉頰上傳來絲絲痛意。
嘶——
可是她不是在做夢嗎？
夢裏怎麽會痛呢？
她遲鈍地想。
蕭應決適才掐她的那一下，當真好疼，好疼，疼到比她從修文殿裏出來的時候，還要更加難受百倍。
聞萱將腦袋搭在蕭應決的懷裏，胡亂拱了兩下，示意著自己的不滿。
喝完藥之後，她只感覺到自己的腦袋比適才又沈重了許多，蕭應決還想再與她說說話，但架不住聞萱已經打起了哈欠，只能將她先強硬地壓回到了床榻上。
聞萱閉了眼，很快便就再度陷入了睡眠。
屋中又只餘下蕭應決一個人是清醒的。
他無奈替聞萱擦拭幹凈再度哭花的臉蛋，又替她擦了擦手，這才坐回到她的身邊。
兩日。
從昨日早晨發現不對勁，到今日夜裏，整整才兩日。
蕭應決無力地靠坐在床頭，想，他居然已經有些想要原諒聞萱了。
沒有一絲所謂帝王的尊嚴，看到聞萱躺在病榻上，雙目哭腫的那一刻，他的心便宛如也跟著聞萱生起了病一樣，抽疼到無以覆加。
可他當真要就這般原諒聞萱嗎？
原諒聞萱也就罷了，那太師府呢？整個太師府的欺君之罪呢？
蕭應決不知道，翻遍了無數的史書典籍，也不曾告訴過他，被自己心愛的人欺騙的時候，他該怎麽做。
他想今日就幹脆先這般，聞萱病了，他自是走不了的，便就只能在這裏睡下。
他褪去外衣外褲，與她鉆進到同一床被子裏，任聞萱嬌柔的身軀熟稔地鉆進到自己的懷裏。
蕭應決正想徹底躺下，卻不想，搭在枕頭上的手肘，似是觸碰到了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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