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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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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蕭應決蹙眉站在聞萱的寢殿門外, 一半的衣裳因為宮女的疏忽,被熱水給澆透了,連帶著手中的信件, 也沾上了一些水痕。

他冷厲的眉鋒掃了眼眼前冒冒失失的宮女,忍著難受,先將信件從左手倒騰到了右手。

聞萱聞聲趕出來,龐嬤嬤跟在她的身後,一邊追趕著她, 一邊在她單薄的裏衣外頭裹上披風。

見到果然是蕭應決之後, 聞萱忙撲上去抓起他被熱水澆透的半邊衣裳。

“陛下怎麽回事?有沒有被燙到?”

她緊張道。

“無事, 這水不燙。”

萬幸宮女端的是叫聞萱洗臉用的溫熱水,而不是全然滾燙的沸水, 蕭應決眼下只是衣裳被澆透了, 不是人被燙到了。

他回握住聞萱的手, 正想安撫她,但是見到聞萱趕出來的這身衣著, 他又楞了一下。

蕭應決目光順著聞萱空蕩蕩的披風,還有裏頭那身單薄的裏衣, 一路往下,暴露在單薄的褲管之下的,是一雙白嫩纖瘦的腳丫子,五指微蜷在地面上,繃直的腳背, 隱隱還可見其間清晰的血管。

他立時蹙眉,打橫抱起聞t萱:“怎麽光著腳便就跑出來了?”

“這不是聽見陛下的聲音了嘛。”

聞萱雙手自然地圈在蕭應決的脖子上, 腳丫子一開始還沒有什麽知覺,眼下被他這般騰空抱了起來, 倒是知道一些冷了。

她雙腳搭在一起,被蕭應決又給塞回到了被窩裏。

“陛下怎麽過來也不叫人通報一聲?”

聞萱似有埋怨地嗔著蕭應決。

“你倒怪起朕了?”蕭應決一邊甩著衣袖上的水珠,一邊笑道,“朕還沒怪你宮裏的宮女冒冒失失呢。”

“哎呀,陛下最是大度寬容了……”聞萱又想撒嬌。

但是蕭應決一句話便就將她給打住了:“好了,朕今日過來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

他晃了晃自己手中還緊緊握住的信封,故弄玄虛道:“猜猜這回又是誰給你寫信回來了?”

“哥哥來信了?”

聞萱一聽,立馬便又自榻上跪坐起來,想要看看自家兄長的信封。

但是蕭應決攔住她:“趕緊去穿衣裳!”

他將信封搭在一側的桌子上,叫聞萱不能夠到,叮囑聞萱更衣的同時,自己也在衣櫃中掏出了一身屬於自己的衣裳,更換了起來。

蕭應決這幾月時不時便就會宿在聞萱的華疏宮裏,自然也在她這裏存放了不少的常服。

待到二人雙雙休整結束,聞萱趕緊便就拎著裙擺,拿起自己哥哥遠道寄來的書信。

雖然有些沾了水,但萬幸,裏頭的信紙還算是完好無損,上頭的字跡,也並未受到影響。

聞萱拆開信紙,拿在手中迫不及待地便就讀了起來。

繼上回聞萱收到自家長兄的書信後,已經又有好幾個月,她不曾有關於大哥哥的一點消息了。

塞北寄一封家書回來不容易,聞韜又不是善言辭的個性,能在每回給蕭應決寄信的時候,想著給她也寄一封書信回來,已經算是很不容易了。

聞萱握緊兄長的信箋,一個字都不敢跳過,一字一字站在原地認認真真地看完。

蕭應決更完衣裳之後,卻並沒有急著去到聞萱的身邊。

他兀自倚在床榻邊上,想起適才在寢殿外頭聽到的聞萱和龐嬤嬤的對話。

蕭應決到華疏宮的時辰,其實比那宮女端著銅盆進屋送水的時辰還要更早一些。

在龐嬤嬤進屋之後沒多久,他便就到了。

但是他沒有喊任何人通報,只是自己進了屋,想要給聞萱一個驚喜。

但似乎,這回不是他給聞萱驚喜,而是聞萱給他驚喜。

就在他剛繞進聞萱的寢殿,打算出聲與她招呼的時候,蕭應決聽見了龐嬤嬤同聞萱說話的聲音。

他倚在屏風邊上,回顧起適才聽到的聞萱和龐嬤嬤的對話——

“從前入冬了最是難挨,今年倒好,除了秋日裏那一場病,眼下都臘月了,娘娘也不曾有什麽太大的痛楚,想來是近來每日都與陛下待在一處,氣色也好多了。”

若只是這一番話,蕭應決定然只以為,龐嬤嬤這般說,是因為她知曉聞萱愛慕他,依賴他,有他陪著聞萱,所以聞萱心情好,身子也能恢覆的更快。

但她還有後頭那句話——

“看來那道士說的果然沒錯,娘娘再與陛下多待上幾年,保準就能容光煥發,活蹦亂跳了!”

道士?

什麽道士?

道士是打哪來的?為何特地要提一嘴道士?道士又說了什麽?

蕭應決不解,莫非聞萱當初嫁給他,還是受了什麽道士的指點不成?可她不是自小便就心悅於他嗎?

正當他淺淺想要思索一番的時候,那宮女便就端著鐵盆進來,沒註意到角落裏的他,所以不小心潑了他一身的水。

眼下,看著聞萱興致勃勃地在欣賞自家兄長的來信,蕭應決幾番思索過後,先走去了她的身邊。

他陪她一道看聞韜的來信。

“哥哥說他也許年節便能歸京!”

聞萱舉著信箋驚喜道。

“嗯。”

蕭應決攬住她的腰肢,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也落在那張信箋上。

但他心思卻不在這。

“梵梵……”

蕭應決想直接開口問問聞萱,道士是怎麽一回事。

“嗯?陛下怎麽了?”

聞萱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欣賞自家兄長的來信,冷不丁察覺到蕭應決圈緊了自己,不禁動了動脖子,覺得有些癢。

剛起身穿好衣裳的人,發髻都還沒來得及梳,一頭青絲昨夜剛抹過桂花油,而今正順滑地披在身後,看起來乖巧又靈動。

只是有一簇,被蕭應決擠壓著,便就搭在了她的脖頸上。

“……”

蕭應決看著這般回頭的聞萱,盯著她白裏透紅的那張小臉,突然之間,又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開啟下文才好。

問她道士是怎麽一回事,不就正好說明他適才在偷聽了嘛?

這不大好。

而且,仔細想想,這其實實在不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興許聞萱原本壓根沒想過要進宮,只是想要將對他的愛意一直埋在心底裏,是聽了什麽道士的指點,故而才下定決心入了宮,圓自己一個心願。

對,就是這般。

不然實在不明白,她們為何要突然提一嘴道士的話。

思及此處,蕭應決撫了撫聞萱的腦袋,松開她直起身子,道:“沒什麽,就是想問你,樂遙她們今日都出宮去看望祈安了,你要不要也一道去?”

“看望祈安長公主?”聞萱今早還剛剛睡醒呢,尚不知曉發生了什麽。

“祈安長公主怎麽了,她生病了嗎?”她關切道。

“不是。”蕭應決又極富有耐心道,“她有身孕了。”

“有身孕了?”

這是聞萱萬萬沒有想到的回答。

她沒記錯的話,裴程惜出嫁也不過兩個月不到的功夫吧?

這便就有孕了?

這般快?

“嗯。”蕭應決道,“你若是想去看看她,朕今日便就帶你出宮去逛逛。”

“去!我想去!”

聞萱忙不疊點頭道。

剛收到哥哥的來信,聞萱原本是打算先給兄長寫一封回信的,但是今日蕭應決居然想要帶她出宮欸!

兄長的回信可以等回來再寫,但是蕭應決帶她出宮去玩的機會,可不是隨時都有的。

而且這回還是去裴程惜的公主府,樂遙她們全都在呢。

聞萱自然是選擇後者。

蕭應決於是又替她理了理衣襟,道:“那趕緊再去梳個發髻,朕等你。”

“嗯!”

聞萱一邊妥善保存好兄長難得寄回來的信封,一邊便就趕緊喚人進來為自己梳洗打扮。

蕭應決抱臂坐到她的書桌邊上等著她。

冬日裏聞萱總是要將自己裹得格外嚴實,不管出不出門,都是裏三層外三層打底,出門的時候,還要額外再加一件厚實的大氅披風,才算完事。

而就算是再瘦弱的人,這般一裹,也不免要像只糯米團子般,圓滾滾的。

蕭應決默默打量著聞萱的背影,倏爾想起自己少時初遇她的那回。

嗯,當時的聞萱個子低低的,身量也小小的,被一群丫鬟仆婦們跟著,站在他面前,軟軟糯糯地喚著“哥哥”,也是如同這般,渾身上下都透著可愛可親這四個字。

他嘴角不免掛了一絲笑意,直到聞萱渾身上下都收拾妥當了,這才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出宮,去往裴程惜的公主府。



宮外,祈安長公主府

因為裴程惜有孕一事,整個府邸上上下下如今都洋溢著歡樂喜慶的味道,年節尚未正式蒞臨,但已經四處張燈結彩,掛上了寓意著好事的紅燈籠。

聞萱和蕭應決一並進去的時候,裴程惜和樂遙還有平遙,正好一並出來迎接他們。

“快起來吧,你而今也是有身孕的人了,別太累著。”蕭應決道。

“多謝皇兄。”

裴程惜走在聞萱身側,引著他們前去到自己的廳堂。

恰好今日駙馬也在府中,也便跟隨著他們一道。

裴程惜有孕,那今日眾人們聊的話題,自然便就是圍繞著她的身子。

蕭應決和駙馬一道聽著幾個姑娘們嘰嘰喳喳,一開始還有些耐心,到了後頭,便就默契地結伴離開,自己找了個地方,議論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他們在公主府中一直待到日落時分,再晚一些,待到回到宮中,天就該徹底黑了。

蕭應決不知道聞萱她們今日都聊了些什麽,但是回到宮中之後,她雖然臉上還帶著絲絲笑意,但總有些心不在焉的。

夜裏睡覺的時候,她也格外喜歡粘著他,抱著他比平日裏粘得都要緊一些。

夜晚的降臨似乎如同平日裏一般,平靜的沒什麽兩樣。

是夜銀河似水,疏朗的天際布滿點點星河。

但是蕭應決摸摸聞萱的腦袋,覺得自己大抵是知道,她們聊了些什麽。

裴程惜有了身孕,但是同為人婦的t聞萱卻不能有。

甚至於,他迎聞萱入宮的日子,還比他們早那麽久。

他沒有說話,也不曾特地安慰聞萱,只是抱緊她在自己懷裏,悄無聲息地就在她的額間,印下了一道結結實實的唇印。

待到將聞萱哄睡著之後,莫名其妙的,蕭應決自己,倒是有些睡不著了。

雖然聞萱不可能生養這件事情,他從一開始便就心知肚明,但真遇到這等事情的時候,總是不免會覺得遺憾。

不止聞萱遺憾。

蕭應決也遺憾。

誰不想同自己的心上人擁有一個屬於彼此的孩子呢?

但是聞萱的身體要緊,他怎可能叫她去冒著損傷自己的風險,強行有孕?

如今這般能夠活蹦亂跳的聞萱,可是好不容易才養回來的。

當初太醫可都說她只剩三個月了。

三個月。

蕭應決忽而頓住。

腦海中不合時宜的,又響起今早龐嬤嬤那句意味不明的話來——

“看來那道士說的果然沒錯,娘娘再與陛下多待上幾年,保準就能容光煥發,活蹦亂跳了!”

那道士到底同聞萱說了什麽?

叫她們如此念念不忘?

還確信她同他再多待上幾年,保準就能容光煥發,活蹦亂跳了?

難不成真說他是聞萱的藥麽?

可是聞萱害的又不是相思病。

倏爾,蕭應決笑了,覺得自己也當真是荒謬,糾結著這種也許是玩笑話的東西不放。

他覆又低頭,親了親聞萱。

但不過一念之間,他又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同聞萱當真是玩笑的一番對話。

是他頭一回聽母後的話,知道聞萱同樂遙吵了架,所以故意冷落了她三日之後,他對粘著自己的聞萱說的話——

“朕難道比你的藥管用?”

當時聞萱怎麽回答的?

她說:“說不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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