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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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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如果說, 太後娘娘今日親自到自己的寢殿裏來,已經足夠叫聞萱吃驚。

那麽,眼下這道聲音的女主人, 徐徐緩緩地自屏風後頭逐漸顯露出真容後,便就叫聞萱猶如一個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幸運之石砸中的小姑娘,喜不自勝。

“太皇太後?!”

震驚過後,她著急忙慌地掀了被子,又想要下榻。

但是太皇太後大手一揮, 亦是直接喊她就這般坐著, 無須行禮。

她目光帶著不可言說的威嚴, 掠過聞萱,直接註視到同樣站在她床榻前的太後身上。

有人歡喜有人愁。

太皇太後一到, 聞萱是徹底的高興了, 謝氏的太後t娘娘卻可以說是面如死灰, 渾身再沒有了適才的精氣神。

“母後?”

太後緊蹙著眉心,萬萬不曾想到, 她不過是說了點狠話來激聞萱,便就叫這老人家給撞見了。

先帝還在世時, 這位太皇太後便不常出門走動,一直住在自己的戚渠宮裏,不問世事,平日裏若是沒什麽事情,也直言不必各位皇子公主們常去探望她。

而蕭應決登基後, 她身為皇祖母,更是守著戚渠宮深居簡出, 唯一幹過的一件大事,便就是許聞萱入宮了。

這般的不愛走動, 今日難得出門來看望一趟聞萱,竟就還叫她給撞上了。

太後低垂著腦袋,緊緊地蹙著眉心,這般的運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太後娘娘今日當真是好大的威風!”

太皇太後審視一圈太後過後,便就自己走向了屋中的座椅。

年過七旬的老人家,到底腿腳不似年輕人利索。

裴程惜攙扶著她一邊胳膊,太後見狀,急忙上前去親自攙扶起她另一邊的胳膊。

可太皇太後卻一點兒也不領情,坐下之後,依舊噙著肅穆的雙眸,道:“說說吧,太後娘娘適才的話到底是何意思,正好今日哀家也在這裏,便就叫哀家看看,太後娘娘的手段,對於貴妃來說,什麽才叫真正的痛苦,什麽又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母後!”

太後急了,太皇太後這一番話,儼然是把她給架在了火上烤。

她再也不覆先前的氣焰,只能一個勁地陪著笑,道:“母後突然來到了華疏宮,也不遣人通報一聲,適才那番話,都是兒媳同貴妃瞎說胡鬧的話,母後怎能當真?”

“瞎說胡鬧?”太皇太後冷笑著,“你真當哀家不出門,就是昏了頭了?!”

“謝氏權大,肆意妄為,早在朝堂上遭到過不止一次的彈劾了,如今皇帝百般考量,不打算迎謝氏女入宮,你身為謝氏的太後,不想著規勸自家族人好好當他的臣子,走上正途,反倒跑來華疏宮刁難貴妃!貴妃是哀家親自允許進的宮,太後若有懷疑,何不直接來問哀家,要跑來折磨她這麽一個常年生著病的人?”

“母後!”

太後倒是想刁難刁難她老人家。

可就算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對太皇太後下手啊。

國朝最重孝道,她身為人家的兒媳,本就是天然低一等的存在。

不過她適才說的又是什麽話?謝氏如何就如同她口中說的那般不堪了?

面對著太皇太後的質問,太後只能硬著頭皮道:“兒媳絕無刁難貴妃的意思,適才那些話,當真全都是氣話!”

“氣話?那你今日來到華疏宮,本意是打算做什麽?”太皇太後又問道。

“……”

太後說不出話了。

說她是來看望聞萱的?真是見了鬼了,這話連她自己都不信。

可她適才那番話,還當真就是氣話。

聞萱眼下是蕭應決的心頭肉,又是太皇太後的人,她就是瘋了也不可能對她當真做什麽啊!

太後今日來找聞萱,本意就是想試探清楚,她到底有無參與進謝家一事。

她知道,皇帝如今聽不進去自己的話,但興許還能聽幾句聞萱的,是以原本的打算便就是打探清楚後,與她威逼利誘,叫她不得不在皇帝的面前多說謝家的好話。

如今她可真是百口莫辯。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倏爾,太後聽見自自己的身後,朦朦朧朧傳來一陣虛弱又喑啞的女聲。

“太後娘娘應當是想來看望臣妾的吧?”

居然是聞萱在開口說話?!

太後滿面驚詫地回頭,只見聞萱一身素白的寢衣,自床榻邊上探出了頭來。

她滿頭烏發別在耳後,卻也有幾縷不聽話的,非得墜到身前,在她的衣襟身前晃蕩。

“妾身適才便就聽聞,太後娘娘今日過來,又為妾身帶了不少的補品,只是太後娘娘說話太快,妾身都還未來得及謝過太後娘娘呢。”

她白白凈凈的一張臉,帶著一絲笑意,撐在帳子邊上,就這般遙遙望著她們的方向。

太後頓住了。

上回她在蕭應決跟前替她說話也就罷了,她實是沒想到,此番在太皇太後面前,她也會這般維護自己。

就她適才隨意命人帶的那點東西,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真心是來看望人的。

聞萱臉上的病容尚不能很好地褪去,太後站在原地,就這般遠遠地看著她,望著她眼角眉梢,分明掛著憔悴,卻又不得不言笑晏晏來為自己說話的樣子。

終於,太後聽見坐在自己面前的太皇太後出了聲。

卻不是對她,而是對聞萱。

“囡囡,你病還沒好呢,趕緊坐回到被窩裏去!”

原來她是瞧見了聞萱大半個身子都趴在床榻外頭的場景。

聞萱臉上笑意一時更深,眉眼彎起來,便像是天上的月亮:“多謝太皇太後關懷,妾知道了!”

二人交談起來,便就如同親生的祖母同孫女一樣。

太後聽了,不免心底裏又是好一陣不是滋味。

只同太皇太後見過幾次面,便就因著家族關系的聞萱可以入宮;她從小呵護到大,當作親女兒一般疼愛的松翎,如今卻是被下了死令,說是不可以。

太後眼下竟是想找人哭,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哭了。

她垂首立在一側,一副自己做錯了事情的樣子,一言不發,不解釋,亦不辯駁,倒也叫人瞧了有幾分心疼的樣子。

但是太皇太後可不是會隨隨便便就心疼人的主。

聞萱替太後說話,她知道,這多半是念在皇帝的面子上,也是她人好,但她今日若再不與她敲打敲打,他日只怕這威風凜凜的太後娘娘,照舊會來欺負人。

是以,不出多時,太後娘娘便就被趕出了華疏宮。

沒有責罰,沒有打罵,就是這般簡單的請她出去。

卻也足夠叫她堂堂一位太後,在諸多的宮人們面前,顏面盡失了。



太皇太後出其不意的到來,叫聞萱又是驚又是喜,太後娘娘離去後,二人便就如同親親的祖孫一般,談了不少的話。

而且,太皇太後給聞萱送來的補藥,也是太後的數倍之多。

是夜,聞萱剛送走了太皇太後沒多久,蕭應決便就來了。

“怎麽這麽晚還不躺下?”

他一進屋便就看見聞萱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不禁問道。

“因為想等陛下呀!”

聞萱張口就來,朝著他一如既往地伸出手。

蕭應決笑了笑,亦是一如既往地將人給抱住。

聞萱埋首在他懷裏,先摸了摸他昨日挨過打的臉蛋,而後才道:“今日太後娘娘和太皇太後娘娘都來看過我了。”

她將今早發生在華疏宮的事情告訴給了蕭應決,只是去掉了太後沖進華疏宮來,差點便就要朝著她撒潑打滾一事,著重強調她們都帶了一堆的補品來看望自己。

“是嗎?”

蕭應決順著聞萱的頭發,假裝不知道白日裏華疏宮都發生了什麽。

聞萱便就點點頭,重點又把太皇太後一把年紀還來看望自己這件事情,拎出來講了一下。

平心而論,雖然聞萱是賴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才進的宮,但進宮後,她幾乎沒怎麽去看過她老人家。

一來是她早就下了令,喜歡清凈,不喜歡大家過多打擾;二來便就是聞萱整日裏忙著粘著蕭應決,也沒有多少的功夫去看望她。

她會來看自己,這對於聞萱來說,當真是好大一個驚喜。

畢竟,與太皇太後有關系的,其實只是祖母她老人家,聞萱與這位太皇太後,見過的面也不多,至多三四回。

蕭應決點點頭,聽著她絮絮叨叨的描述,嘴角掛著的輕笑,從始至終都不曾褪去。

他沒有告訴聞萱,今日早晨他起床離開華疏宮後,第一件事便就是派人去往戚渠宮門口候著,待到太皇太後醒了,便就請她今日務必去看看聞萱。

蕭應決對自家的母後再清楚不過。

昨日他方和她攤牌,今日她定還在氣頭上,最是容易找人出氣的時候。

而放眼如今宮中,除了聞萱,恐怕再沒有一個人能叫她覺得出氣出的理所應當。

是以,這才有了今日太皇太後恰巧出現在華疏宮一幕。

聞萱卻還被蒙在鼓裏。

她同蕭應決如斯默契的,誰都沒有提他拒絕了謝松翎入宮一事。

聞萱喋喋不休,只一個勁t地說著今日太皇太後關心她的事情。

“她真的好像我的祖母!”聞萱感慨道,“祖母從前在家中,便就常那般溫柔地看著我,與我相當的有耐心,而且,她還喚我囡囡,囡囡,祖母都不怎麽喚我囡囡的!”

囡囡是江南一帶喚自家孩子常用的詞。

而聞萱在家中打小便就已有小名,是以,祖母通常時候,只喚她梵梵。

“嗯,皇祖母的外祖家在姑蘇,她少時有好幾年都是在姑蘇的外祖家長大的,會不少姑蘇話。”蕭應決為她解釋道。

“原來如此。”

聞萱恍然大悟,仿佛又是增長了一番知識。

“囡囡,囡囡……”

她學著今日太皇太後喚自己的語調,又反覆念了幾遍這個詞。

蕭應決笑看著她,見她模樣這般認真,忽而,一本正經地也執過聞萱的雙手,問道:“那朕再問梵梵一個問題,已知江南一帶喚自家女孩兒,常為囡囡,那家中兒郎,通常又是叫什麽呢?”

“叫什麽?”

這個聞萱還真不知道。

她光知道,姑娘家是叫囡囡了。

按照規律的話,那男兒郎,便該是囝囝了吧?

她於是把這兩個字在蕭應決的掌心寫了一遍。

蕭應決卻高深莫測地搖搖頭。

“不對。”

“不對?”

聞萱不明白了,那還能是什麽?

“郎君?”

“阿郎?”

“三郎?”

“……”

蕭應決原本是想要逗逗聞萱,誘她再喚自己幾聲“夫君”來聽聽的。

但是乍然聽到這聲三郎……

他瞇了眼問道:“三郎是誰?”

“……”

聞萱抿緊了唇瓣瞧著他,臉上漾著微微泛紅的甜意,倒是不說話了。

蕭應決於是掐著她的腰,作勢要撓她癢癢地問道:“三郎喚誰?”

“……”

聞萱還是不說話。

終於,蕭應決出手在她渾身上下作亂。

聞萱被逗得止不住發笑,總算才攀住他的脖子,承認道:“三郎是陛下!三郎是我的夫君!”

蕭應決這才滿意了。

他將聞萱包裹好放在床榻上,與她額頭抵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慢慢的,又有些意猶未盡,道:“梵梵再喚一遍吧,朕是誰?”

聞萱深深地看著人。

就在蕭應決以為,她定然會再喚自己一遍“三郎”的時候,卻突然措不及防的,他見到聞萱櫻唇輕啟,而後一個熟悉又叫他渾身雞皮疙瘩疊起的稱謂,順勢鉆入他的耳蝸。

“是兄長!”

只聽聞萱一本正經道。

蕭應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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