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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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聞萱在榻上昏昏沈沈地躺了兩日。
這兩日間, 她總是醒了便就吃藥，吃完藥便就又困了，躺下繼續睡覺；而後睡醒了再吃藥, 吃了藥又繼續再睡覺……如是往覆，暈暈乎乎，整個人渾身幾乎沒有多少的力氣，也沒有多少的思緒。
更別提能再想盡辦法去纏著蕭應決了。
這叫聞萱恍t惚回到了自己還在太師府的時候，那時候, 每到秋夏交織之際, 也常是她最容易染上風寒生病的時候。
家中後來都有了經驗, 以防她秋日裏又會突然病倒，所以早早地在夏日還未結束的時候, 便就為她安排上了一連串的厚實衣裳。
但這樣子做, 雖然是不會染上風寒了, 卻叫聞萱憑白捂出了一身的痱子，最後還是又熱病倒了。
總之, 這種冷熱交替的時節，便就是她最容易生病的時候。
還以為入宮之後憑借著蕭應決的陪伴, 這種情況便就可以緩解一些，沒想到，該生的病，似乎有時候，也還是免除不了。
聞萱這幾日雖然昏沈, 但是清醒之後，自己倒是沒有多少擔心自己的病。
因為相比起去歲隆冬那次來勢洶洶的病勢, 眼下這情況，已經算是相當溫和了。
她好歹每日還是可以自己坐起來的不是？
這日, 聞萱難得沒有犯困，於是在喝完了藥之後便就自己靠坐在床頭休息。
龐嬤嬤陪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窗外的光景似乎是為了恭賀她，在一連下了好幾日的陰雨之後，總算也是挑在這日，放了晴。
聞萱聽著窗外一兩聲的鳥叫，面露欣喜，正想要問問龐嬤嬤自己種的那幾株海棠可還好，不想恰好，屋外傳來宮人的通報，說是幾位長公主們，結伴來看她了。
聞萱這回病的比上回嚴重些，如今還不好下榻，平遙和樂遙她們來看她了，她便只好請她們到自己的寢殿裏來坐。
雖然來了這麽多趟華疏宮，但這還是平遙和樂遙第一回進聞萱的寢殿。
“聞萱，我聽說你又病了？”
樂遙一進屋便就嚷嚷著自己的嗓門，給這沈悶了好幾日的華疏宮添上一絲罕見的鮮活氣息。
平遙跟在她的身側，也是言笑晏晏的。
聞萱見到她們二人，總算也咧開一絲笑意。
“你們來了！”
“是啊，你又病倒了，可不是得來看看你嘛。”
樂遙一屁股坐在聞萱的床前，與她說笑道。
“哎呀，你就別打趣我了。”
聞萱喉嚨還是有一些難受的，現下還不好多開口。
平遙便關心她道：“可有燉雪梨湯喝了？聽聞那個治嗓子最好。”
“喝了，估摸著過幾日便能起效果了吧。”聞萱無奈道。
“唉，你說你也真是，玩個水便就能病倒，眼下不過天氣轉了涼，又能病倒，聞萱，就你這麽一直生病下去，那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樂遙抱怨道。
聞萱也沒有辦法。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副身子，什麽時候能是個頭。
她甚至不好告訴平遙和樂遙，因為有蕭應決在，她生病的頻率，已經比從前在家中的時候要少許多了。
從前在家裏，她是十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毫不誇張，家中為她從小到大是操碎了心，全上京城的郎中，便可說，幾乎是沒有沒登過太師府的大門的。
見聞萱一副愁眉不展悶悶不樂的樣子，樂遙很快也便意識到，是自己說錯話了。
她於是趕緊又與聞萱道：“下個月就是阿惜成親的日子了，聞萱，你可得趕緊好起來，不然都趕不上看她出嫁的儀式呢！”
是啊，日子過得好快，好像聞萱每一次生病，都能趕上一些大事情。
上回是秋獵，這回便就是祈安長公主裴程惜的出嫁了。
雖非是冠以國姓的公主，但好歹是太皇太後的養孫女，蕭應決也親口承認的妹妹，裴程惜出嫁的儀式，自然也是尋常長公主該有的儀式。
聞萱還沒見過公主出嫁呢。
“還有公主府呢！你不知道，阿惜的公主府就建在康德坊，前幾日我出宮去看過了，那府邸，可有意思了！”
見聞萱對這事情感興趣，一時間，樂遙便就將裴程惜成親的具體事宜與她又津津樂道了一番。
她喋喋不休，說起上回去公主府的經歷，雙目放光，便就仿佛恨不能自己也立馬出宮去，建一座屬於自己的公主府。
“那簡單，你嫁人不就好了？”
終於輪到聞萱打趣人了。
“聞萱你說什麽呢！”
樂遙再怎麽樣，也只是個方過及笄的小姑娘，每每聽到嫁人一事，便就忍不住，有些害臊。
平遙也跟著打趣她：“是啊，出嫁了就有自己的公主府了，你若是羨慕，何不如今就去尋皇兄為你安排？”
“阿姐你也跟著她笑話我！”
樂遙這邊被笑一句，那邊也被笑一句，漸漸的，便就覺得在這寢殿之間，是無地自容了。
她提了裙擺，作勢便就要往外跑，卻正好撞見提著食盒，剛往寢殿這邊來的裴程惜。
“這是在做什麽呢？”
原來，今日本是她們三人約了一道過來看望聞萱，但因為裴程惜想著要給聞萱做點開胃的點心帶過來，便就來的晚了一些。
“在說要請皇兄為樂遙也安排一場婚事呢！”
平遙難得有一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就這麽直接地把她們適才說笑的事情告訴了裴程惜。
“阿姐！”樂遙急得想要捂住她的嘴。
裴程惜聽罷，大抵是知道她們發生了何事，她也笑著看了兩眼樂遙，而後道：“不過我剛剛在過來的路上，倒是的確碰見陛下了呢。”
“啊，皇兄是要往哪裏去嗎？”樂遙霎時轉過頭來問道。
“應當是往太後娘娘的章寧宮去。”
裴程惜到底和蕭應決這位兄長不算熟，是以，就算路上碰到了，也不會多問他的事情。
“去往章寧宮？”
但是樂遙卻是好奇了。
“去往章寧宮做什麽？”
—
蕭應決到章寧宮，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秋獵之後，原本朝堂上對謝家父子的彈劾一直居高不下，但是因為他宮宴上玩了那麽一出殺雞儆猴，所以大家又安分了一陣子。
但是自昨日起，從禦史臺的幾個諫議大夫開始，對謝家父子，尤其是謝殊的彈劾，便就又重新開始了。
而且這回，大多有理有據，有的是實理，有的是實據，不再是上回秋獵一眼可以看到的小打小鬧。
太後便就有些慌了，是以今日急匆匆地喊了蕭應決到自己的章寧宮。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太後不滿地朝蕭應決質問道。
蕭應決挑眉：“兒臣也不清楚啊，禦史臺那些人突然呈上來的折子，只怕是舅父有什麽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了。”
“你舅父能有什麽把柄落在別人手裏？”太後不信，“如今松羽剛剛帶著松翎去往揚州沒有多久，這群人便就鬧起來了，估計就是打量著，你舅父如今勢單力薄好欺負呢！”
堂堂一個朝堂宰相，世家大族的當家掌權人，掌管著無數官員的升遷與任免，他的母後居然說他獨自一個人在家，是勢單力薄好欺負。
蕭應決聽罷這句話，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很快，他便就聽自家母後又道：“也怪松羽，自己去揚州不就好了，偏偏要帶松翎做什麽，馬上便就入冬了，聽聞江南最是濕寒，可不比咱們上京要暖和多少。”
“冬日本就是到哪裏都冷，母後總不能指望人生處處溫暖如春。”蕭應決放下茶盞，心平氣和道。
太後頓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想，今日他這般話，似乎意有所指。
不過思索片刻，太後便就理了理衣襟，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椅裏，問道：“皇帝你今日還有什麽話，想要同哀家說的嗎？”
“有。”
蕭應決見狀，也順勢理了理自己的衣擺。
他起身離開座椅，立於大殿正中，朝著太後先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是對自家母親的尊敬。
太後微蹙著眉心，卻隱隱預感不是很好。
他們是親母子，皇帝自打登基那日，與她這般行過皇太後的大禮，何時還曾如此隆重過？
只怕是有什麽要事要說。
她握緊了手邊的扶手。
果然，不消多久，太後便就聽見站在下首的自家兒子，聲色不徐不緩地響起在這偌大的宮殿之中，道：
“兒臣觀近來朝堂上的動向，想要告訴母後一聲，興許一開始答應給松翎的後位，如今，當是給不成了。”
—
聞萱在下午申時左右送走了幾位長公主們。
吃過了裴程惜給自己做的一碟山楂糕還有棗泥山藥糕之後，聞萱的確感覺到了這幾日前所未有的開胃。
龐嬤嬤見狀，於是又趕緊命人送了一盅補湯過來，叫她趁機多吃點東西。
病了這麽些日子，也不曾好好吃過什麽。
聞萱於是聽話喝了。
喝完之後，沒過多久，卻便就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病著的人最需要的就是t多加休息。
她既困了，樂遙她們自然不會打擾她睡眠。
是以，她們很快便就自覺地離開了。
聞萱這一覺睡醒，就到了傍晚時分，望著屋內逐漸一盞一盞亮起的燭火，她獨自躺在榻上，總算是想起，這清醒過來的第一日，她尚不曾見過蕭應決呢。
算上前兩日一直昏昏沈沈的狀況的話，聞萱想，她其實已經有三日不曾在清醒睜眼的時候見過蕭應決了。
三日，整整三日！
居然這般久了。
若非是龐嬤嬤告訴她，陛下的確每晚都有來陪她睡覺，她便又該患得患失了。
不過現下已經是傍晚，他應當過不了多久，就會忙完過來了吧？
聞萱趴在榻上，想。
也不知道他下午是去章寧宮做什麽。
經由此番一事，聞萱算是徹底想明白了，她的身子骨，想要徹底痊愈當是不可能的。
蕭應決便就是上天賜給她的良藥，她如今能多活的每一日，都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若是有一天被發現了，那就是上天想要將贈予她的禮物給收回去了。
她已經享受了這麽多日的歡愉，該知足了。
能過一日是一日，能活一天是一天。
這般一想，前幾日還有些心驚肉跳的沈悶，便就是徹底沒有了。
聞萱好好地吃了飯，又好好地用了藥，而後躺在榻上，只專心致志等待著蕭應決的到來。
但是她沒有想到，蕭應決這幾日似乎是格外的忙。
屋內的燭火輕晃，一直從她睜眼晃到她迷迷糊糊，又再度泛起了困意，蕭應決也還沒過來。
終於，聞萱想拉來龐嬤嬤問問，是不是她一直都在騙自己，蕭應決這幾日其實壓根都沒有來看過她，他就是個喜新厭舊的壞人，他又不喜歡她了，蕭應決的身影，便又恰恰好，出現在了她的寢殿門口。
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饒是化成了灰，聞萱覺得，自己眼下也能認得出來。
她慌忙起身，坐在榻上朝著人伸出手。
蕭應決站在門口笑了笑。
適才在來的路上，他還在猶豫，自己今日又來的有些晚，不知道能不能趕上聞萱清醒的時候。
幸好，趕上了。
他快走幾步過去抱住聞萱，將她攏在懷裏的同時，卻也不忘拉起被子，將她渾身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都病了，還不知道要蓋好被子嗎？”他責備道。
“反正陛下會給我蓋的！”
聞萱煞是有些恃寵而驕的派頭。
蕭應決聽罷，又氣又沒有辦法，只能是低頭點了點頭她的腦袋。
而這一低頭，他便就被自家眼尖的貴妃發現了破綻。
“陛下這邊臉怎麽這麽紅？”
聞萱小小地驚呼了一聲，盯著蕭應決臉頰上那片尚未完全消去的五指印，不禁滿臉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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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提能再想盡辦法去纏著蕭應決了。
這叫聞萱恍t惚回到了自己還在太師府的時候，那時候, 每到秋夏交織之際, 也常是她最容易染上風寒生病的時候。
家中後來都有了經驗, 以防她秋日裏又會突然病倒，所以早早地在夏日還未結束的時候, 便就為她安排上了一連串的厚實衣裳。
但這樣子做, 雖然是不會染上風寒了, 卻叫聞萱憑白捂出了一身的痱子，最後還是又熱病倒了。
總之, 這種冷熱交替的時節，便就是她最容易生病的時候。
還以為入宮之後憑借著蕭應決的陪伴, 這種情況便就可以緩解一些，沒想到，該生的病，似乎有時候，也還是免除不了。
聞萱這幾日雖然昏沈, 但是清醒之後，自己倒是沒有多少擔心自己的病。
因為相比起去歲隆冬那次來勢洶洶的病勢, 眼下這情況，已經算是相當溫和了。
她好歹每日還是可以自己坐起來的不是？
這日, 聞萱難得沒有犯困，於是在喝完了藥之後便就自己靠坐在床頭休息。
龐嬤嬤陪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窗外的光景似乎是為了恭賀她，在一連下了好幾日的陰雨之後，總算也是挑在這日，放了晴。
聞萱聽著窗外一兩聲的鳥叫，面露欣喜，正想要問問龐嬤嬤自己種的那幾株海棠可還好，不想恰好，屋外傳來宮人的通報，說是幾位長公主們，結伴來看她了。
聞萱這回病的比上回嚴重些，如今還不好下榻，平遙和樂遙她們來看她了，她便只好請她們到自己的寢殿裏來坐。
雖然來了這麽多趟華疏宮，但這還是平遙和樂遙第一回進聞萱的寢殿。
“聞萱，我聽說你又病了？”
樂遙一進屋便就嚷嚷著自己的嗓門，給這沈悶了好幾日的華疏宮添上一絲罕見的鮮活氣息。
平遙跟在她的身側，也是言笑晏晏的。
聞萱見到她們二人，總算也咧開一絲笑意。
“你們來了！”
“是啊，你又病倒了，可不是得來看看你嘛。”
樂遙一屁股坐在聞萱的床前，與她說笑道。
“哎呀，你就別打趣我了。”
聞萱喉嚨還是有一些難受的，現下還不好多開口。
平遙便關心她道：“可有燉雪梨湯喝了？聽聞那個治嗓子最好。”
“喝了，估摸著過幾日便能起效果了吧。”聞萱無奈道。
“唉，你說你也真是，玩個水便就能病倒，眼下不過天氣轉了涼，又能病倒，聞萱，就你這麽一直生病下去，那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樂遙抱怨道。
聞萱也沒有辦法。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副身子，什麽時候能是個頭。
她甚至不好告訴平遙和樂遙，因為有蕭應決在，她生病的頻率，已經比從前在家中的時候要少許多了。
從前在家裏，她是十天一小病，一月一大病，毫不誇張，家中為她從小到大是操碎了心，全上京城的郎中，便可說，幾乎是沒有沒登過太師府的大門的。
見聞萱一副愁眉不展悶悶不樂的樣子，樂遙很快也便意識到，是自己說錯話了。
她於是趕緊又與聞萱道：“下個月就是阿惜成親的日子了，聞萱，你可得趕緊好起來，不然都趕不上看她出嫁的儀式呢！”
是啊，日子過得好快，好像聞萱每一次生病，都能趕上一些大事情。
上回是秋獵，這回便就是祈安長公主裴程惜的出嫁了。
雖非是冠以國姓的公主，但好歹是太皇太後的養孫女，蕭應決也親口承認的妹妹，裴程惜出嫁的儀式，自然也是尋常長公主該有的儀式。
聞萱還沒見過公主出嫁呢。
“還有公主府呢！你不知道，阿惜的公主府就建在康德坊，前幾日我出宮去看過了，那府邸，可有意思了！”
見聞萱對這事情感興趣，一時間，樂遙便就將裴程惜成親的具體事宜與她又津津樂道了一番。
她喋喋不休，說起上回去公主府的經歷，雙目放光，便就仿佛恨不能自己也立馬出宮去，建一座屬於自己的公主府。
“那簡單，你嫁人不就好了？”
終於輪到聞萱打趣人了。
“聞萱你說什麽呢！”
樂遙再怎麽樣，也只是個方過及笄的小姑娘，每每聽到嫁人一事，便就忍不住，有些害臊。
平遙也跟著打趣她：“是啊，出嫁了就有自己的公主府了，你若是羨慕，何不如今就去尋皇兄為你安排？”
“阿姐你也跟著她笑話我！”
樂遙這邊被笑一句，那邊也被笑一句，漸漸的，便就覺得在這寢殿之間，是無地自容了。
她提了裙擺，作勢便就要往外跑，卻正好撞見提著食盒，剛往寢殿這邊來的裴程惜。
“這是在做什麽呢？”
原來，今日本是她們三人約了一道過來看望聞萱，但因為裴程惜想著要給聞萱做點開胃的點心帶過來，便就來的晚了一些。
“在說要請皇兄為樂遙也安排一場婚事呢！”
平遙難得有一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就這麽直接地把她們適才說笑的事情告訴了裴程惜。
“阿姐！”樂遙急得想要捂住她的嘴。
裴程惜聽罷，大抵是知道她們發生了何事，她也笑著看了兩眼樂遙，而後道：“不過我剛剛在過來的路上，倒是的確碰見陛下了呢。”
“啊，皇兄是要往哪裏去嗎？”樂遙霎時轉過頭來問道。
“應當是往太後娘娘的章寧宮去。”
裴程惜到底和蕭應決這位兄長不算熟，是以，就算路上碰到了，也不會多問他的事情。
“去往章寧宮？”
但是樂遙卻是好奇了。
“去往章寧宮做什麽？”
—
蕭應決到章寧宮，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秋獵之後，原本朝堂上對謝家父子的彈劾一直居高不下，但是因為他宮宴上玩了那麽一出殺雞儆猴，所以大家又安分了一陣子。
但是自昨日起，從禦史臺的幾個諫議大夫開始，對謝家父子，尤其是謝殊的彈劾，便就又重新開始了。
而且這回，大多有理有據，有的是實理，有的是實據，不再是上回秋獵一眼可以看到的小打小鬧。
太後便就有些慌了，是以今日急匆匆地喊了蕭應決到自己的章寧宮。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太後不滿地朝蕭應決質問道。
蕭應決挑眉：“兒臣也不清楚啊，禦史臺那些人突然呈上來的折子，只怕是舅父有什麽把柄落在人家手裏了。”
“你舅父能有什麽把柄落在別人手裏？”太後不信，“如今松羽剛剛帶著松翎去往揚州沒有多久，這群人便就鬧起來了，估計就是打量著，你舅父如今勢單力薄好欺負呢！”
堂堂一個朝堂宰相，世家大族的當家掌權人，掌管著無數官員的升遷與任免，他的母後居然說他獨自一個人在家，是勢單力薄好欺負。
蕭應決聽罷這句話，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實在是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很快，他便就聽自家母後又道：“也怪松羽，自己去揚州不就好了，偏偏要帶松翎做什麽，馬上便就入冬了，聽聞江南最是濕寒，可不比咱們上京要暖和多少。”
“冬日本就是到哪裏都冷，母後總不能指望人生處處溫暖如春。”蕭應決放下茶盞，心平氣和道。
太後頓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想，今日他這般話，似乎意有所指。
不過思索片刻，太後便就理了理衣襟，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椅裏，問道：“皇帝你今日還有什麽話，想要同哀家說的嗎？”
“有。”
蕭應決見狀，也順勢理了理自己的衣擺。
他起身離開座椅，立於大殿正中，朝著太後先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是對自家母親的尊敬。
太後微蹙著眉心，卻隱隱預感不是很好。
他們是親母子，皇帝自打登基那日，與她這般行過皇太後的大禮，何時還曾如此隆重過？
只怕是有什麽要事要說。
她握緊了手邊的扶手。
果然，不消多久，太後便就聽見站在下首的自家兒子，聲色不徐不緩地響起在這偌大的宮殿之中，道：
“兒臣觀近來朝堂上的動向，想要告訴母後一聲，興許一開始答應給松翎的後位，如今，當是給不成了。”
—
聞萱在下午申時左右送走了幾位長公主們。
吃過了裴程惜給自己做的一碟山楂糕還有棗泥山藥糕之後，聞萱的確感覺到了這幾日前所未有的開胃。
龐嬤嬤見狀，於是又趕緊命人送了一盅補湯過來，叫她趁機多吃點東西。
病了這麽些日子，也不曾好好吃過什麽。
聞萱於是聽話喝了。
喝完之後，沒過多久，卻便就又有些昏昏欲睡了。
病著的人最需要的就是t多加休息。
她既困了，樂遙她們自然不會打擾她睡眠。
是以，她們很快便就自覺地離開了。
聞萱這一覺睡醒，就到了傍晚時分，望著屋內逐漸一盞一盞亮起的燭火，她獨自躺在榻上，總算是想起，這清醒過來的第一日，她尚不曾見過蕭應決呢。
算上前兩日一直昏昏沈沈的狀況的話，聞萱想，她其實已經有三日不曾在清醒睜眼的時候見過蕭應決了。
三日，整整三日！
居然這般久了。
若非是龐嬤嬤告訴她，陛下的確每晚都有來陪她睡覺，她便又該患得患失了。
不過現下已經是傍晚，他應當過不了多久，就會忙完過來了吧？
聞萱趴在榻上，想。
也不知道他下午是去章寧宮做什麽。
經由此番一事，聞萱算是徹底想明白了，她的身子骨，想要徹底痊愈當是不可能的。
蕭應決便就是上天賜給她的良藥，她如今能多活的每一日，都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若是有一天被發現了，那就是上天想要將贈予她的禮物給收回去了。
她已經享受了這麽多日的歡愉，該知足了。
能過一日是一日，能活一天是一天。
這般一想，前幾日還有些心驚肉跳的沈悶，便就是徹底沒有了。
聞萱好好地吃了飯，又好好地用了藥，而後躺在榻上，只專心致志等待著蕭應決的到來。
但是她沒有想到，蕭應決這幾日似乎是格外的忙。
屋內的燭火輕晃，一直從她睜眼晃到她迷迷糊糊，又再度泛起了困意，蕭應決也還沒過來。
終於，聞萱想拉來龐嬤嬤問問，是不是她一直都在騙自己，蕭應決這幾日其實壓根都沒有來看過她，他就是個喜新厭舊的壞人，他又不喜歡她了，蕭應決的身影，便又恰恰好，出現在了她的寢殿門口。
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饒是化成了灰，聞萱覺得，自己眼下也能認得出來。
她慌忙起身，坐在榻上朝著人伸出手。
蕭應決站在門口笑了笑。
適才在來的路上，他還在猶豫，自己今日又來的有些晚，不知道能不能趕上聞萱清醒的時候。
幸好，趕上了。
他快走幾步過去抱住聞萱，將她攏在懷裏的同時，卻也不忘拉起被子，將她渾身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
“都病了，還不知道要蓋好被子嗎？”他責備道。
“反正陛下會給我蓋的！”
聞萱煞是有些恃寵而驕的派頭。
蕭應決聽罷，又氣又沒有辦法，只能是低頭點了點頭她的腦袋。
而這一低頭，他便就被自家眼尖的貴妃發現了破綻。
“陛下這邊臉怎麽這麽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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