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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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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聞萱才不和謝松翎比射箭。

她又不傻, 她適才連弓都還拉不開呢,謝松翎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騎射好,又有才華的才女, 她怎麽和謝松翎比賽?

“不!比!”

只聽聞萱字正腔圓地吐出兩個字,直接又把謝松翎的半邊臉給氣歪了。

“聞萱!”

謝松翎氣到貴妃娘娘也不喊了,直接連名帶姓叫出了她的名字,顯然眼下是真恨不能手撕了她。

一眾世家貴女在邊上看的膽戰心驚,平遙和樂遙兩位長公主見狀, 趕緊紛紛上前去將這二人給拉開, 一邊勸著一個。

“好了好了, 多大點事情呢!”平遙一邊安撫著謝松翎,一邊將她手中的弓箭悄無聲息地給拿回來, 盤算著待會兒還給聞萱。

“今日可是皇兄特地命司天臺選的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咱們不宜爭吵的, 爭吵若是鬧到皇兄的耳朵裏,那只怕大家都會不高興的!”

只聽她苦口婆心道。

謝松翎面色卻依舊是紋絲不動, 惡狠狠地瞪著聞萱,心下半點不解氣。

至於聞萱那邊, 則是樂遙去勸。

“你也真是倒黴,眼下我這位表姐,可是恨不能將你拿眼中釘肉中刺的,若是知曉她今日也來,我便幹脆不喊你來了。”

樂遙卻到底不是平遙, 要她正兒八經地安慰人,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湊到聞萱的邊上, 彎彎的眉眼間,肉眼可見的全是幸災樂禍。

聞萱睨她一眼, 仰起面孔,下巴只管往天上翹,顯然是一點兒也不打算將謝松翎放在眼裏的意思。

樂遙望著她,不知不覺間,她覺著,自己當真是越來越喜歡聞萱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了。

一開始,她竟還以為,她只是個會窩在皇兄身邊哭哭啼啼的病秧子狐貍精。

趁著眾人還在窸窸窣窣的談話間,樂遙不禁又撞了撞聞萱的胳膊,問她道:“哎,叫你午時跟皇兄一塊兒學學射箭,你拉弓學會了沒有?”

“……”t

她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聞萱飛快地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她,滿臉寫滿了心虛。

“噗嗤——”

樂遙遂一點兒面子也不給她,直接笑出了聲。

“不過沒事!”她得意道,“你運氣也算是好,有你姑奶奶我在呢,宮中射術論資排輩,皇兄排第一,便沒人敢跟我爭第二!遇上我,算是你有福氣了!”

她說的言之鑿鑿,聞萱不免就信了幾分。

“那就算是羽林衛也比不過你嗎?”只聽她誠懇地問道。

“……誰說同他們比了?”

樂遙撇撇嘴。

她的第二,顯然只是一眾皇室子弟當中的第二。

況且這個第二是不是她自封的,還很難說。

不過只要真的是會拉弓,會射箭,那對於聞萱來說,也已經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了。

“你好厲害!”

她小聲稱頌樂遙道。

樂遙被她這幾句誇獎弄的不禁有些飄飄然,掃起嬌俏的眼尾看了眼聞萱,當下越發同她保證道:“今日你的兔子便就交給我吧!皇兄的弓箭,我也還沒用過呢,正好叫我來試試手!”

“好!”聞萱與她一拍即合。

於是,待到那邊平遙長公主終於將謝松翎也給勸好之後,一群世家貴女便就成群結伴的,一道往白雲山上走去。

聞萱全程只跟緊在樂遙的身邊,專門做她的下手,兩個人,一個負責近距離捕網射彈弓,一個負責在遠處射箭,商量配合默契。

至於謝松翎,她被平遙帶走在了山間的另一側,與她們隔的老遠,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這場面原本對誰都好。

大家各自玩各自的,互不相幹。

但是白雲山就那麽點大,今日山間放出的兔子也就那麽多,一群姑娘們兜兜轉轉,要想碰不到,也著實不是很容易。

終於,聞萱和謝松翎瞧上了同一只兔子。

原本是聞萱和樂遙率先趕到,一個手裏握著網撈,一個手裏握著弓箭,齊齊做好了準備。

但是只聽“嗖”的一聲,有一支利箭先她們一步,精準地射在了兔子的後腿上。

兔子摔倒不動了。

聞萱抱緊網撈的手一頓,擡頭去看箭射出的方向,只見謝松翎趾高氣昂的,正站在低矮的草叢後頭,一臉輕蔑與嘲諷。

聞萱:“……”

樂遙:“……”

罷了,她高興便好。

二人默契地,很快打算去找下一只兔子。

但是聞萱不曾想,被謝松翎盯上之後,她和樂遙便再也沒有打到過一只野兔。

只要看上一個,謝松翎便就打一個;只要看上一雙,謝松翎便就射一雙,總之,她總能快她們一步。

樂遙畢竟是長公主,自小便是個比聞萱脾氣還大的人,這下哪還能忍?直接扔了弓箭,走到謝松翎的跟前,道:“表姐,你別太過分了!”

“我很過分嗎?”謝松翎挑起一邊的柳葉眉,理直氣壯道,“樂遙,誰叫你同那個病秧子玩的?我只不過是剛好看上了她也打算抓的兔子,山間打獵,本就誰先出手算誰的,怎麽,我又不曾偷不曾搶,先你們一步抓到了活的兔子,也算過分嗎?”

“……”

樂遙忿忿地跺了一下腳。

謝松翎又道:“樂遙,你要是真想玩,自己去別的地方玩不就好了?只要你不跟那個病秧子一塊兒,那我才不管你要抓哪只兔子呢,你就是看上了這整座山的兔子,表姐我也能全部都讓給你!”

樂遙聞言,霎時瞪大了眼睛,朝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聞萱看了一眼。

聞萱今日穿了一身純白的胡服,背上背著個裝滿東西的小竹簍,懷裏還抱著捕兔子專用的網兜,此刻正專心致志地站在樹蔭底下,等著她和謝松翎說完話之後回去,她們好繼續一道去找兔子。

她不知道謝松翎和樂遙說了些什麽,只是見到樂遙回頭來看自己,便朝著她也笑了笑。

哪裏有一點所謂貴妃的架子?

樂遙不禁想起上回皇兄錯怪自己,聞萱替自己求情的事情。

皇兄可是皇帝,要叫堂堂一個皇帝收回成命,那得多麽不容易?

樂遙嘴上不曾謝過聞萱,但實則心底裏門兒清,自己可欠著她呢。

謝松翎的話,樂遙到底沒有聽進去。

她只是回頭,悶悶地瞪了謝松翎一眼,而後直接回到了聞萱的身邊,撿起適才被自己扔掉的弓箭,拉著她一道走了。

她不曾理會謝松翎的話。

這是謝松翎始料未及的事情。

不過很快,謝松翎也就釋懷了。

雖說都為皇室公主,但到底樂遙和平遙的出身不同,現如今這世上,其實只有平遙長公主一人,才稱的上是當今陛下蕭應決真正一母同胞的嫡親皇妹。

至於樂遙,不過是先帝時期,一個小小的貴嬪所生的女兒,到底和平遙不同,也算不得是她的親表妹。

謝松翎於是壓根沒將樂遙放在眼裏,緊接著,仍舊是我行我素,跟在聞萱的身後,但凡是她看上的兔子,她就總是會先她一步,將那只兔子截下。

她這麽玩,久而久之,便是再沒有脾氣的人,也會有脾氣了。

何況聞萱本就不是能忍的主。

終於,在謝松翎接連不斷,跟了她們將近一個時辰之後,聞萱拉著樂遙悄悄地說了些話。

二人相視一眼,眼中盡是這幾日培養下來的默契。



謝松翎已經跟著聞萱她們整整一個時辰了。

這期間,她搶了她們差不多有七八只兔子。

謝松翎得意不已,每抓到一只兔子,便就命守在暗處的手下將那些兔子全都帶回去,交給平遙長公主,說是晚上要吃兔子宴。

聞萱和樂遙氣得牙癢癢,但是也奈何不了她。

謝松翎就是喜歡看她們這般吃癟的模樣。

她剛剛把一只兔子交給手下,便眼見著,前頭聞萱和樂遙貓起了身子,好像是又找到了一只。

謝松翎不免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弓箭,加快一些腳步,又跟了上去。

看她們的樣子,那兔子好像躲在前面的草叢裏。

謝松翎於是放輕腳步,一邊瞇眼瞄準方位,一邊準備拉起了弓。

但是,就在她剛剛將箭抽出,準備搭上弓弩的時候,謝松翎察覺到,自己腳下似乎被什麽東西給絆住了。

尚未及她反應過來,下一刻,她便直楞楞地朝著自己面前的泥土撲去——

摔了個狗吃屎!

聞萱和樂遙見狀,死命忍住笑意,蹲在草叢間對視了兩眼之後,麻溜地拎著東西,起身跑走了。



沒有謝松翎的打擾,是日聞萱和樂遙在最後,總算是抓到了三只兔子。

她們商量好了,聞萱一只,樂遙一只,剩下的一只,留給聞萱帶回去送給蕭應決,討好討好他。

但是等到她們一道笑逐顏開地回到山下營帳的時候,卻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山腳下,帝王的營帳裏,謝松翎正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原本姣好的面容全都哭花了,臉頰上似乎還沾著些山間的泥灰與野草,未來得及清洗。

衣袂臟汙,頭發臟汙,臉蛋也臟汙,總之,狼狽不堪。

而她的身側,站的是謝松羽,謝松羽身側,則還站著一位看上去甚是威嚴的長者。

自打聞萱入營帳起,長者便將犀利的目光凝在了她的身上。

“……”

聞萱拎著自己手中的兔子,腳步不免稍頓了一下。

早上剛剛和蕭應決去登過高,見過了文武百官,眼下這人是誰,她當然不會認不出來。

這不是旁人,恰正是謝松羽和謝松翎的父親,蕭應決的舅父,太後的胞兄,當朝的國舅爺,吏部尚書,謝殊。

霎時間,聞萱和樂遙雙雙如同噤了聲一般,在這幾個人的註視之下,帶著那麽一點心虛,緩緩走進了營帳,而後果斷地站到了蕭應決的身側。

蕭應決一身靛藍勁裝,一邊的桌子上還搭著一把弓弩和一團麻繩,很顯然,也是剛剛從馬背上被人匆匆給喊回來的。

見到她們總算是回來了,謝殊便先一步走到了營帳的正中,蕭應決的跟前,彎腰拱手道:

“既貴妃娘娘和長公主殿下都已回來了,那別的老臣也不欲再多言,還望陛下能夠如方才所說,秉公處理,給我家松翎一個交代。”

蕭應決莞爾,安撫道:“那是自然,舅t父便就放心吧,松翎是朕的表妹,朕絕對不會處事不公,叫松翎受委屈的。”

“那便有勞陛下了。”

謝殊領著謝松羽和謝松翎,也不覆多言,只是轉身之時,又將精神矍礫的雙眸掃了眼聞萱,這才邁著四方步,出了帳子。

氣勢軒昂,倒是相信皇帝絕對會嚴厲處罰她們的意思。

看來是早在她們回來之前,便就已經給她們定下罪名了。

聞萱和樂遙心下雙雙打了個咯噔。

眼觀鼻鼻觀心,誰都沒有先說話。

直到目送著謝松翎跟在她爹和她哥哥的身後,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徹底離開了營帳,蕭應決這才不鹹不淡地開口,問向站在自己身側的兩個人:“你們都聽到了吧?今日有何事是自己想要主動與朕交代的嗎?”

這般審訊的語氣……

樂遙一個激靈,先一步站了出去,面對面與自家皇兄道:“皇兄,對不起,我錯了……”

聞萱大吃一驚,既震驚於她承認錯誤的速度,亦震驚於她居然真覺得這件事是她們的錯。

她們錯了嗎?

她們錯了嗎?

聞萱從來只覺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回明明是謝松翎太過分了的。

她緊跟著樂遙的步伐,也站到了蕭應決的面前,擡首正要好好據理力爭一番,卻不禁見到蕭應決坐在椅上,陰沈似玉面閻羅一般的臉色。

霎時間,聞萱渾身也打了個激靈。

識時務者為俊傑。

只聽她掐著嗓子,脫口而出道:“兄長,我,我也知道錯了……?”

蕭應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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