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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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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櫻宛一滯,按在地毯上的手指微微一蜷。

還不等她說話。

賀睿隱:“大央西域和平永固,朕心裏當真高興,便允了你。允你按制操辦葬禮,也允人前去哀悼。至於他顧玄卿叛沒叛國,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你說對嗎?”

皇帝這意思,便是從官方角度不會對顧玄卿蓋棺定論,落井下石。

櫻宛要的就是這個!

“謝皇上!”

女孩光潔的額頭抵在地毯上,全不在意撲面而來的灰塵。

櫻宛:“兒臣得償所願,願意為夫君殉葬!”

她跪伏在地,久久不動。

直到上首傳來一聲輕笑,“說到做到,可不許食言啊。”

賀睿隱看著女孩纖瘦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向外面候著的太監道:“去送她出掖庭,回家吧。”她的時間不多了。

皇帝滿心愉悅。

等到顧玄卿知道了,有個傻女人肯為他死,還會願意乖乖娶那個西域王女嗎?就算兩人成婚,怕此事也會是梗在夫妻二人之間的一道傷疤吧?

賀睿隱對自己的安排滿意極了。

想了想,他又對身邊伺候筆墨的太監吩咐:“私下裏去知會朝臣,照常去廠公府哀悼。”

伺候筆墨的太監向來是賀睿隱貼身伺候,比旁人近了許多,聞言不覺面露猶豫,“這個當口,怕是無人肯去。”

滿朝堂上,還有誰不知道顧玄卿未死?肯去湊這個熱鬧?

賀睿隱想了想,唇角挑起一絲冷笑,“無人肯去,你去找幾個人去,不就得了?”

聽著皇帝這話有戲謔的意思,筆墨太監擡頭,“可老奴找的,怕都是這內廷裏,跟老奴一般的人。”

他能調動的,只有太監。

賀睿隱笑了,“這有什麽?他顧玄卿,不就是個太監嗎?!”

馬屁拍到了嗨點,筆墨太監頷首,“老奴這就去安排。”

這幾日來,賀睿隱算是第一次開懷大笑。

他當真開心。這大央皇帝,他做得太久。什麽開疆拓土,什麽整頓朝堂,什麽功在千秋萬代,他早幹得夠夠的了。

幹什麽,也沒有玩兒人有意思。

看著他們陰陽兩隔,看著他們抱憾終生,看著他們妻離子散。

甚至是,命喪黃泉。

臨死之前還要高喊謝恩。

多有意思!

這就是皇權的滋味。

賀睿隱朗聲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淚。

他不就是為了這個,才殺掉親哥哥賀引章,踏著屍山血海,一路走上這個皇位的嗎?

值得!

坤寧宮。

小太監送櫻宛來給皇後請辭。

說是請辭,櫻宛知道,這大概是她臨行前最後一次見花皇後了。

那就好好告個別吧。

花皇後一身淺灰色常服,坐在燈下,見櫻宛來了,眼睛都沒擡,“你決定了,便不要後悔。”

殉葬一事,賀睿隱特意派小太監告訴了她。

還說,如果皇後願意,可以告訴櫻宛真相,“皇後心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皇後自然明白。”

花皇後知道,皇帝之所以這樣說,就是篤定,

她不敢說。

花皇後有些不敢直視櫻宛清亮的雙眸。

櫻宛照常行禮,聲音清亮地叫了一聲“母後”。

花皇後身子微微一顫,“你不要這樣叫本宮。”

櫻宛以為花皇後是在生自己的氣,女孩淺笑,“這句‘母後’,是替我夫君叫的。”

櫻宛自覺,她這一輩子快要走到盡頭。她不願當花皇後的義女,只認做她的兒媳。

花皇後別過臉去,語氣冷硬,“隨你。”

竟是默許了。

櫻宛:“兒臣要出宮去了,今番是來給母後磕頭。”也是訣別。

她以為花皇後什麽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不會在乎。

花皇後眼眶發酸,“你……”她沈重地嘆息一口,“你就不再考慮考慮?顧玄卿的名聲就有那麽重要?比活著的人,都要重要?”

櫻宛一雙大眼睛,水洗過似得明凈,“是。玄卿哥哥對我來說,是頂頂重要。”

“可他……”還活著。根本不值得你去死!

“他已經去了。”櫻宛打斷。

女孩微涼的手,覆上花皇後微微顫抖的手背,“母後,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您不用再說了。”

花皇後張了張嘴。

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她是顧玄卿的娘,她要以自己的兒子為重。

就只能眼睜睜地放任櫻宛去死。

辭別花皇後,櫻宛步出坤寧宮。

在小太監引導下,向宮門走去。

路過西域精舍,櫻宛略停了一停。

招待西域使團的精舍十分華美,東北角更有一棟兩層的望曙樓,供使臣登樓取樂。

櫻宛在樓下經過,仰首。

看見顧玄卿的身影,一個人矗立在欄桿邊緣。

居高臨下地,正看向自己。

竟是一身華貴喜氣的婚服,在暗淡的天光下,紅得耀眼!

女孩腳步一滯。

心口像被人伸手進去重重一揉,連呼吸都覺劇痛。

女孩知道,眼前的這必是幻覺。這一身婚服,也是她的玄卿哥哥欠她的。

可他看起來那麽真實,離她那樣近。

仿佛唾手可得。

女孩忍不住,向上伸出手去。目光好像在仰望天堂。

顧玄卿面無表情,只冷冷地望向櫻宛。

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既然她已經做好了決定,他跟她……再沒什麽可說的。

各自嫁娶便罷了。

櫻宛停留得稍微久了些,身後太監催促道:“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樓上,顧玄卿也轉身離去。

櫻宛抿了抿唇,淡淡道:“沒什麽。我們走吧。”

心底滔天的悲慟還在,可她知道,自己得撐住了。顧玄卿的身後事,全靠她了。

宮門口。

冬月早得了櫻宛放出的消息,帶著公主府的車駕來迎。

看到女孩額頭上的血痂和蒼白的臉色,冬月眼眶紅了,“公主,我們回家吧。”

聲音中帶著哀求。

她說的家,是公主府。

櫻宛微笑,拍拍冬月手背,上馬車坐好才道:“去廠公府。”

冬月坐在櫻宛身邊,“公主!”

櫻宛:“那裏才是我們的家。”

馬車行到十字路口處,突然剎停。

櫻宛身子一晃,一陣眩暈。

冬月安撫:“奴婢去看看。”

小丫鬟掀開車簾,跳下車,“怎麽回事?”

車夫一臉無辜,“冬月姑娘,不是小的故意招公主不舒坦。這女人突然從路邊竄出來,嚇了我一跳!”

“什麽人這般孟浪,不要命了嗎?”冬月心口本來就憋著火氣,眼睛刀一樣剜向馬蹄前爬伏在地的女人。

那女人餓了好幾天似的,渾身無力,聲音嘶啞,“姑娘,求你……”

她聲音雖然低啞,卻明顯與大央人不同。

冬月存了個心眼,上前一步,一下子掀開女人遮臉的兜帽,眼睛猛地瞪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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