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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菊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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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菊宴(中)

秦家在城南,薛儼剛帶人進入秦月的屋子時,一眼便看到那高高掛上去的蝴蝶燈。

他神色微變,擡手示意甄行將那燈取下帶走。

甄行雙手捧著燈跟在他身後,秦月的房間也沒什麽特別之處,薛儼依舊檢查了被褥床榻,窗臺以及妝奩。

一直伺候秦月的貼身丫鬟渾身顫抖地被人帶上來。

薛儼神色一凝,默默按著自己的指節。

“說吧,是怎麽發現你家小姐不見了的。”

小丫鬟瑟瑟發抖,勉強能說清楚:“昨夜小姐早早就休息了,今早奴婢去房間裏喚小姐起床,便發現小姐不見了。”

薛儼蹙眉:“昨夜可聽見什麽響動?”

昨夜正是燈會過後的第二夜,從中秋開始接連兩夜竟然已經丟失了兩名女子。

小丫鬟搖搖頭,道:“不曾。”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趕緊道:“奴婢是睡在小姐外間的,昨晚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睡得特別熟,早上起來還怕誤了時辰。”

薛儼跟甄行對視了一眼,甄行用口型說著“蒙汗藥”。

什麽人竟然能堂而皇之地進入吏部尚書的家,放到小丫鬟,掠走了秦大人的女兒,難不成是尚書府出了內鬼?

薛儼沒將內心地猜測說出來。

忽地他眉頭一皺,鼻尖似乎嗅到了什麽奇怪的香味,既熟悉又陌生。

“房中燃了香?”他問道。

小丫鬟戰戰兢兢地搖頭,“小姐不喜燃香,所以房中從不曾用香。”

“莫非是窗外的花香?”甄行正準備猜測,卻看薛儼一轉身走向了秦月的梳妝臺,伸手便打開了妝奩,裏面琳瑯滿目的都是女兒家的胭脂水粉。

“大人!”小丫鬟急忙上前就要攔被甄行擋住,她急得快要哭,“大人,我家小姐不讓動她的妝奩。”

小姐兇狠無比,若是她回來了發現外人動了自己的東西,只怕要扒掉自己一層皮!

薛儼沒有在意她,在妝奩裏翻了一陣後果然發現一個與薛瓊一樣的匣子。

香味是從中散發出來的,他將匣子打開,裏面是淡淡粉色的膏體,還未用多少。

凝露華。

薛儼轉過身,對著小丫鬟道:“秦小姐燈會那晚做了什麽?”

小丫鬟道:“奴婢和幾位侍從隨著小姐逛了一晚,到夜深時,小姐屏退了我們,說要自己一個人去買些東西,我們在這裏等著她。當時奴婢也不放心,但抵不過小姐兇狠......”

她聲音越來越低。

“不過小姐也就去買了一個花燈。”

她的目光戳了戳甄行手上的蝴蝶燈。

燈,還有香膏,跟這一切到底有什麽關系,薛儼心裏一團亂麻。

他慢慢走至門口,從門檻一直望到院子裏的青石板路,兩側的小花圃雕零至極,只剩枯樹幾枝,盡頭的垂花門纏繞著枯藤,落葉一地,竟沒有半分怪異之處。

張雪芝是自己出門,秦月呢?

秦月買的是蝴蝶燈,張雪芝買的燈是兔子燈,自己卻沒有在張家看到那盞兔子燈。

薛儼一邊走一邊看著手裏的匣子,將其往甄行那一遞,道:“拿去問問紅袖,看認不認識這種最近風靡的香膏。”

他心中莫名不安,這一切似乎與薛瓊有關。

園子裏送了不少盆開得正好的菊花,見到薛儼負責打理的小廝便解釋道:“公子,這些是玉儀公主送來的。”

裏面的菊花紅的黃色各種顏色都有,薛儼註目了一會便離開。

白日薛瓊去書院讀書,他便從薛府打了個彎便回到南衙。

剛進門便看到兩個捕快壓著一個人,身旁還站著甄行。

看到薛儼回來,他趕緊上前行禮作揖,並道:“大人,人已經帶來了。”

薛儼拂袖坐下,端起手邊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那被壓著的人擡起頭,正好對上他微微寒意的雙眸。

“大人——”

即刻腿一軟倒在地上。

“把他架起來!”薛儼放下茶杯,讓甄行帶來的人,正是那晚賣燈的小販。

小販鄭仁,人稱鄭燈兒,常年靠用竹子編點手工活賺錢。

“當晚你就賣了三個燈?”薛儼道,他還記得上次審問時,鄭燈兒說的話。

“大人——”鄭燈兒顫顫巍巍跪下,忙解釋道,“不是啊,我當晚賣了很多燈,只是那三個姑娘買的是最特別的三個。”

“哦?”薛儼微微俯下身,打量著他,目光深邃,“那我問你,為什麽買了你燈的姑娘,三個中兩個都消失不見了呢?”

“說!你到底在幹什麽勾當!”他話語一寒。

去買花燈還要屏退下人,怎麽能不讓人懷疑。

鄭燈兒一下子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大人明鑒啊,我只是個普普通通靠賣燈過活的普通百姓,怎麽會害人,大人明鑒啊!”

眼看他就要跪在地上不斷磕頭,薛儼道:“甄行,把他帶下去關起來。”

甄行吩咐了人,然後上前將那個香膏交還給薛儼,隨即有些尷尬道:“大人,屬下去找了紅袖,她一眼就認出了這種香膏。”

薛儼眼睛一亮,隨即聽到甄行繼續說:“她說這種香膏叫凝露華,用之可使人皮膚白皙膚若凝脂,身有異香。但是這種香膏十分難得,千金難求,因此也只有一些貴婦貴女,或是皇室才能用得。”

“十分難求?”薛儼看著手中的香膏盒子,若有所思。

人流如織的道路上,一輛馬車悠悠走過,一只白嫩的手掀開車窗上的簾子,露出泛著微笑的朱唇。

她讓丫鬟從路邊賣花的小姑娘那買了一朵顏色特別的菊花,伸手便大方地給了一錠銀子。

目睹這一切的茱萸忍不住感嘆早知道自己也上街上賣花了,她大喇喇從街邊走過正好看到許多人搬著菊花整整齊齊走過。

她退到一邊,詫異地看著這一切。

“向來是為公主的賞菊宴準備吧。”陸竹玉道。

“聽說公主不讓來參加的賓客攜帶禮物,只要帶一朵菊花就好。”

聞言茱萸笑笑,看著自己的手點頭道:“這些富貴人家真是會玩。”

“是啊,”陸竹玉也是笑,“錢已經不缺了,當然更求些趣味兒。”

“剛才那車瞧著像薛家的馬車,裏面或許是薛府的小姐薛瓊。”黃豆忽然伸長了腦袋道。

薛府的小姐?茱萸定住,那莫不是薛儼的妹妹。

想到此她也伸出頭來往長街盡頭望,卻只見到一個車屁股。她扯了扯嘴角,撓撓耳朵佯裝毫不在意。

“若是薛儼接了這樁案子,會不會影響到我們?”陸竹玉看向茱萸,知道她跟薛儼還算認識,估摸著對他的行事風格了解幾分。

茱萸的眼神中多了幾分覆雜的意味,她抱起胳膊,輕聲道:“薛儼這個人行事謹慎恪守規矩,為人嚴肅自持,但也不是沒有漏洞可鉆,就看他想不想讓你鉆了。”

想起在江州的那段日子,她的眼神閃爍,似乎自己每次的獨自行動都在他的意料範圍之中。

“也罷,我們不必受他的影響。”

陸竹玉朗聲道。

“他是要救秦月,我們可不一樣。”

是啊,茱萸擡了擡眉梢,蘊藏著笑意,他們可不是什麽好人。

翌日,薛府的馬車停在公主府前,門前已經停了不少高門大戶的馬車,越清蓉牽著薛瓊下來一一跟他們打招呼攀談。

他們看著出落水靈的薛瓊,忙誇讚。

來的許多小姐也是薛瓊在書院的朋友,姐姐妹妹很快攜手一起玩鬧。

她們互相交換著手裏帶來的菊花,侯府的小姐喬嬌捧著一大束的菊花炫耀著,裏面的花個頭極大,又密又艷,格外紮眼。

“看,這是我爹特意給我找的,全京城也找不來幾朵比這個大的,好看嗎?”

花束引得姑娘們紛紛驚呼讚嘆。

“看看我這個。”另一個姑娘也擠上來,她手裏捧著一個花盆,裏面有一叢藍色的菊花,“這是我爺爺為我尋的,藍色菊花很是罕見吧。”

這位是老國公的孫女,鄭楚馨,她是溫柔不愛說話的性子,此刻看著周圍大家都被自己的藍色菊花吸引,臉上還帶了點羞怯。

“真好看啊。”薛瓊感嘆一句,也將自己的花拿出來,她的花乍一眼看去沒有什麽特別的。花冠是普通大小,顏色也是普通黃色。

喬嬌翹著嘴:“同蘊你這拿的花跟一般花有什麽區別?看來都不重視公主殿下這場賞菊宴,你看看我們......”

薛瓊不怒反笑,她柔聲道:“喬姐姐可別瞎說,你們看我這花兒乍一眼看去是沒什麽特別,可是它的莖很長,葉卻很少,只有一朵花高昂著頭顱,大有一枝獨秀,傲雪淩霜之意。”

“是啊,”鄭楚馨上前仔細看了看,露出溫和的笑意,“‘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同蘊這朵花不正是此意,不懼嚴寒,不在花中爭艷!”

周圍的姑娘家連連點頭,也欣賞起來。

薛瓊松了口氣,低下頭偷偷朝鄭楚馨吐吐舌頭。

“罷了罷了,好話都讓你們說了。”喬嬌癟嘴,朝著薛瓊哼了一聲,“那你這花從何而來?”

薛瓊彎唇一笑:“不敢跟姐姐妹妹們比,同蘊不過是從街上一個賣花女那裏得來的。”

喬嬌搶回了自己的場子,揚起下巴,得意道:“那你的確也不能跟我們比。”

薛瓊笑笑,才懶得理她,牽了鄭楚馨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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