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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8、昊天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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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昊天塔

黃帝禦極這麽多年, 還是第一次遇到敢要挾他的。黃帝目光深沈犀利,黎寒光面上帶著清淺的笑,卻在黃帝的審視中, 一步都不讓。

射日弓的去向一直是樁無頭公案。黃帝能查到昊天塔的破綻,其他人自然也能,誰都想搶占先機, 結果便是探地陵時三方都在場,並且打了起來, 射日弓卻在混戰中下落不明。

之後燭龍懷疑黃帝,黃帝懷疑白帝, 然而大家都有頭有臉,誰都不能當面問, 所以他們三方相互懷疑了很久,沒人意識到他們被漁翁得利了。

黎寒光和羲九歌歷劫當日,天空電閃雷鳴,雷劫氣息壓住了射日弓的動靜,之後黃帝忙著尋找天道轉世, 早把射日弓忘到腦後。

射日弓的真正下落只有燭龍知道,後來嫦娥也知道了, 但這兩個人都不會和黃帝有交集。以至於現在黃帝才知道,射日弓竟然落到了黎寒光手裏。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凡人, 他是怎麽繞過眾多神仙,偷偷帶走神弓的?

黃帝一言不發註視了黎寒光很久, 不露聲色問:“這麽重要的神器,你拿了這麽久, 現在才說?”

黎寒光從容道:“匹夫無罪, 懷璧其罪, 我本就孤身一人,自然要多加小心。等我確認安全後,這不就立刻告訴了陛下?”

黃帝看著黎寒光,似乎笑了聲:“這樣看來,還是你孝順。”

“自然。”黎寒光道,“我生平沒什麽雄心壯志,所求無非與心愛之人長相廝守。只要能和她安度餘生,我就心滿意足了。”

黃帝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有所求就好,如果他毫無所求,黃帝也不敢信他。

雖然他的目標未免太沒出息了些。

方才黃帝和黎寒光的話看似隨意,其實字字機鋒。黃帝擔心黎寒光之所以這麽久沒有拿出射日弓,是因為早已和其他人勾結。而黎寒光將黑鍋甩給玄後,暗示由於玄後再三悔約毫無誠信,黎寒光不信任玄後,連帶著不信任玄帝和黃帝,故而不肯透露實情。

黎寒光的理由十分充足,饒是黃帝都找不出漏洞。黃帝想了想,覺得可信,才問:“你的心愛之人是誰?”

在黃帝的預料中,最壞的情況無非是黎寒光喜歡常雎。娶一個魔女有些麻煩,但並非不可操作,然而黎寒光接下來的話卻讓黃帝大吃一驚。

“我心慕明凈神女已久,若能求得神女,此生無憾。”

黃帝瞇了瞇眼,審視地看向黎寒光。黃帝剛剛還嫌棄黎寒光沒出息,沒想到,哪裏沒出息,他分明有出息的很。

想娶羲九歌,也虧他敢想。

這個條件黃帝不可能答應,他說:“先不說明凈神女和少虞有婚約,就算沒有,她的婚事也由不得我做主。覬覦兄嫂可不是什麽好名聲。”

黎寒光輕輕笑了笑,淡然說:“她會和他退婚的。我不求黃帝陛下幫我說服白帝,您什麽都不需要做,待來日我和她成婚時不要反對,就夠了。”

口氣倒十分大,這個條件對黃帝來說形同虛設,他任何一個兒孫要娶羲九歌,他都不可能反對的。遂黃帝很痛快地說道:“好。白帝那一關可不好過,你好自為之。”

經過這番打岔,黃帝讓黎寒光改姓的事也不了了之。第二日,黎寒光代表黃帝,在中天宮門口迎接到訪的另外三位天帝。

事關昊天塔,五帝自然事先商量過,白帝、玄帝、赤帝差不多同時到來。羲九歌、姬少虞、姜榆罔猝不及防迎面碰上,黎寒光站在石階前,彬彬有禮道:“在下黎寒光,見過三位天帝。明凈神女,玄太子,赤太子,久違。黃帝陛下已靜候多時,諸位裏面請。”

姜榆罔看到竟然是黎寒光代表中天宮迎客,驚訝了片刻,隨即大大方方和黎寒光問好。姬少虞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得體而疏離地問好,完全不叫人窺探他和黎寒光的關系。羲九歌跟在人群中,她不想搞特殊,便也客客氣氣道:“黎帝子。”

黎寒光自出現後一直淺淡含笑,進退有度,哪怕見了姬少虞唇邊弧度都沒變。但不知是不是羲九歌錯覺,她感覺黎寒光隱晦地瞪了她一眼。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羲九歌心中十分無奈,當著這麽多人,她總不能叫他既明吧?這時候白帝在叫羲九歌,羲九歌沒有再說什麽,點頭示意後便趕向白帝。

黎寒光擡眸,靜靜和白帝的視線撞上。白帝面無表情,居高臨下,黎寒光從容含笑,風流蘊藉。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但空氣中仿佛有金戈折戟、鐵馬冰河,兩旁的葉子細微顫動,在冰火兩重天中搖搖欲墜。

對峙只有一瞬,白帝像見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後輩,漫不經心收回視線,轉身朝正殿走去。黎寒光也平靜地斂下眸子,目光中似有思量。

白帝走了,其他人也次第往天宮內走去,雖然侍從眾多,但行走間靜寂無聲,處處可見典雅。唯有姜榆罔,走時無聲地朝路旁靈葉掃了一眼。他看到樹葉脈絡竟然毫發無損,心中不由感嘆。

白帝有此實力並不意外,但黎寒光竟然能頂住白帝的威壓,連片葉子都沒傷到。他下了趟凡間後,實力進步委實驚人。

黃帝已等在宮殿中,白帝、赤帝、玄帝次第落座,青帝照例又沒有出面,而是派了使者來。略微寒暄後,黃帝視線從眾人身上掃過,開口道:“想必各位已經知道,我今日請眾位前來,是為了商談昊天塔的事。”

其餘三帝不言,黃帝繼續說道:“昊天塔內封印著魔柱,此事關系到三界安危,容不得絲毫閃失。昊天塔的異動原因暫時還不明,最好派人入內檢查,並加固封印。”

這是共識,沒什麽爭議,有爭議的是該讓誰去。赤帝開口道:“三界有難,我等義不容辭。但昊天塔並非普通神器,內部危機重重。不知,黃帝屬意讓誰去?”

黃帝語調不疾不徐,回道:“我忝列中央之位,這本該是我的職責。但昊天塔會重現經歷過的事情,修為越高,閱歷越豐富,在裏面越危險。我早些年四處征戰,斬落無數妖魔,有些不失為危害一方的惡妖。若我入塔,恐怕會另生波折,只好讓小輩代我去鎮塔了。”

黃帝說得點到而止,但在場眾人都明白黃帝顧忌的那個人是誰。黎寒光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落在他身上,他心中嗤了聲,只做不知。

不怪自己無能,反怪敵人太強大,真是可笑。

能讓四位天帝一齊露出異樣之色的,除了蚩尤,還能有誰呢?

昊天塔是帝俊的神器,從天地分離之初就存在了,年齡比許多古神都大。直到現在眾神對昊天塔的神通都不清楚,只知道昊天塔內法則強大,可以窺見入塔者的記憶,完全一致地重現過去,包括敵人。

而且這並不是單人幻境,是針對所有入塔者的。闖過幻境的人才能登上下一層,若闖不過去,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封印魔柱之地,就鎖在昊天塔最高層上。

從這個意義上說,經歷越簡單、樹敵越少的人才越適合闖昊天塔。如果黃帝進塔,萬一在某一層刷出了蚩尤,那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聯手打敗蚩尤,才能過關。

蚩尤可是戰神,想打贏他談何容易。就算黃帝有經驗,入塔其他人恐怕都得折在那裏。但如果只挑背景簡單但實力低微的人也不行,他們真正的目的是加固魔柱,而不是郊游。

所以黃帝派自己精心培養,但經歷相對單純的子孫去,是折衷後最好的辦法。

黎寒光早就知道五帝不可能親自下場的,五帝都有不少仇家,重現哪一個都不好。當然,更可能的原因是接觸魔柱十分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被魔柱鉆空子,他們居高位已久,哪個願意冒這種風險?

讓小輩去乃是眾天帝心照不宣的共識,畢竟兒孫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其他幾位天帝沒有回話,算作默認,等著黃帝繼續表態。

雖說派遣人選由各宮自己定,但總得有個範圍,總不能我出了繼承人和精銳,你卻只派毫不重要的炮灰,臭不要臉坐享其成。

五帝活了這麽多年,一個比一個精明。基本黃帝派什麽規格的人,他們就派同等規格的,誰都別占誰便宜。

黃帝心知在座這些人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他不拿出本錢來,休想讓他們表態。黃帝看向黎寒光,問:“寒光,你可有信心?”

黎寒光還沒說話,其他人大吃一驚:“什麽?”

眾人視線齊刷刷轉向黎寒光,白帝意味不明,赤帝若有所思,金天王氣得簡直要跳起來了。

金天王其實並不想進昊天塔,也不想讓自己的兒女冒險,但黃帝繞過他,將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一個外人,這像什麽話?

金天王坐不住了,嚷嚷道:“祖父,這恐怕不妥。我並無懷疑賢侄的意思,但他畢竟是半魔之子,昊天塔乃天界重地,萬一他入內後魔柱發生什麽變故,豈不是讓賢侄難做?”

魔族和魔柱一字之差,一直有人將兩者混為一談,甚至有人認為被魔族靠近的地方,就會生出魔柱。偏見聽得多了就成了事實,金天王拿這點來攻擊黎寒光,話雖然糙,但理不糙。

在場許多人都懷有這種想法,只不過金天王是唯一說出來的人。黃帝淡淡瞥了金天王一眼,金天王霎間噤聲。黃帝道:“他能拔出軒轅劍,可見他雖然有魔族血脈,但終究是軒轅氏的血更多一些。射日弓在他身上,入昊天塔無論如何都繞不開他,若你們心裏還有疑慮,那讓他帶上軒轅劍,總能鎮住魔氣了吧?”

玄帝最開始還算平靜,再怎麽說黎寒光總是他的兒子,祖父願意委以重用再好不過。但聽到黃帝讓黎寒光拿軒轅劍時,玄帝也坐不住了。

這些年黃帝一直沒有立繼承人,軒轅劍象征意義重大,誰能拿到軒轅劍,誰就很有可能是下一任黃帝。金天王為此明爭暗鬥幾千年,沒想到,黃帝竟然越過金天王和玄帝,直接將軒轅劍給了黎寒光?

他甚至都沒有改姓,還頂著蚩尤的姓氏。

玄帝皺眉道:“祖父,軒轅劍貴重,讓他一個小輩拿不合適……”

“劍若是不能殺敵,再名貴也毫無意義。軒轅劍已沈寂萬年,該讓它出去見見血了。”

金天王還在試圖挽救:“可是他無名無功,讓他代表中天界,豈不叫外人看輕?”

“昨日我已將他封為獨蘇王,外面恐怕還沒接到消息,正好今日都在這裏,我便一起說了。”黃帝語氣依然平穩緩慢,鷹隼一樣的眼睛裏是不容置喙的威嚴,“我決心已定,由他領隊,再帶三十精英護衛,人選我已讓後土去尋了。他帶軒轅劍隨行,入塔後,他的話如同我的話。”

金天王和玄帝最知道黃帝是多麽獨斷專行,黃帝說出來時就已經想好了,他們再質疑只會自討苦吃。玄帝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不再發話,金天王憤憤然閉嘴,心裏還是氣不過。

他本是長子嫡孫,他的兒子這麽多年了還沒有封王,而黎寒光才出現十年,黃帝就將他封在獨蘇山。獨蘇山在濟山山系,處於中天界腹地,雖然不是什麽名山大川,但黃帝將玄帝的兒子封在自己的領地,這其中的意味十分耐人深思。

金天王憤憤不平,玄帝的位置本來就該是他們家的,結果黃帝越過長子封二房孫兒,如今,竟然還要將中天界的帝位留給玄帝另一個兒子。

竟然偏心至斯。

黃帝沒在意周圍人的表情,他是帝王,要做的是讓眾人服從,而不是讓他們滿意。黃帝看向黎寒光,問:“此番重任,你可有信心?”

黎寒光註意到黃帝只叫他寒光,一直沒有提他的姓氏。他心裏暗暗嘆氣,知道又被這個老狐貍算計了。

昨日他明明沒同意改姓,黃帝表面上不計較,但隔了一天就在人前作秀,經此一事,眾人會默認黎寒光已認祖歸宗,他就是不想改都不行了。

但當著眾人的面,他要是反駁就沒法去昊天塔,黎寒光只能露出孝順的笑,拱手道:“臣必全力以赴,不敢辱命。”

赤帝望著黎寒光,心中劃過許多想法,最後他一一壓住,面色如常道:“黃帝連軒轅劍都舍得動,還真是下了血本。既然如此,那就讓榆罔跟去長長見識吧。”

黃帝派出繼承人,赤帝也很公平地派出自己的太子。唯有白帝瞇了瞇眼,悠悠開口:“黃帝還真是會算計。他說是繼承人,但昨日才立,誰知是真是假。退一步講,就算他是真的,他毫無根基,哪怕死了中天宮也沒有損失,哪比上我培養了許多年的真繼承人?”

羲九歌不知道白帝今日為什麽格外針對黎寒光,她見狀顧不上失禮,主動站出來道:“兄長,我願意去昊天塔封印魔柱,為三界分憂。”

白帝見羲九歌竟然還替那個魔子解圍,臉色變冷,黃帝立刻敲定道:“明凈神女心懷蒼生,果真不負西王母多年教誨,極好。玄帝,你怎麽安排?”

五帝之中,玄帝永遠在最後說話。到他這裏所有事都定了,實在沒什麽選擇餘地,他看向姬少虞,姬少虞心領神會上前,行禮道:“兒臣願意請命。”

等其他四方商量完了,青帝派來的使者才開口說話。東天宮沒有繼承人,青帝和女媧也無暇摻和這些是非,所以青帝的意思是他多出靈寶、法器,至於具體事項,他就不參與了。

換言之,他只負責出錢,其餘事別來打擾他。

黃帝當然樂得如此,青帝不喜歡操心,他卻恨不得將每件事都抓在手裏。赤帝不會放過和老祖宗打秋風的機會,註意力立刻轉移到法器上。

青帝的使者在萬眾期待中拿出四樣法器,赤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好東西。可惜,在場繼承人中唯有白帝家的是女郎,赤帝只能說:“明凈神女,你先來挑吧。”

羲九歌悄悄看了眼白帝,白帝沒說話,她便放心上前,選了最中心的東皇鐘。

羲九歌手指碰到東皇鐘的時候,幾乎都聽到赤帝嘆氣的聲音了。

她多少有些尷尬,其實她對這幾個神器並無偏好,只是她法器太多了,唯獨沒有鐘類的,所以她才挑這個。早知道赤帝想要,她就換一個了。

赤帝這個人也是奇怪,說他有進取心吧,他阪泉之戰輸給黃帝,之後就安安穩穩退居二線,讓弟弟稱王稱霸;天界五帝共治,平時為了誰高誰低沒少明爭暗鬥,赤帝從不出頭,一心種自己的地。但說他沒進取心吧,一到囤物資、囤法器的時候,他比誰都積極。

但已經拿到手的東西,再讓出去只會得罪人,羲九歌只能道謝後大大方方收好。之後都不用別人提,赤帝自己就忙不疊說:“剩下你們三個男郎就按年齡排序吧。榆罔最大,你去拿。”

這回輪到姜榆罔尷尬了。他溫聲細語推辭,其他人哪能不知道赤帝的脾性,都再三相讓,姜榆罔這才半推半就上前,拿了一個煉丹爐。

接下來只剩黎寒光和姬少虞,眾人想到這兩人的關系,表情不由微妙起來。還是黎寒光當機立斷,主動說:“玄太子,請。”

姬少虞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截住,臉色微有些難看。讓他排在黎寒光後面,他肯定不願意,但黎寒光主動相讓,他又覺得不是滋味。

背後許多人看著,姬少虞不敢讓長輩等,抿著唇上前。這明明是件好事,姬少虞卻全無歡喜,他也不知怎麽想的,挑選了兩件中唯一的一柄劍。

黎寒光看到姬少虞的選擇著實意外了下。但剩下的這件正好是他一開始就看中的,黎寒光也不客氣,向青帝道謝後就將最後一柄斧頭收好。

這柄斧頭有些破舊了,打架時掄著一柄斧頭,也實在全無美觀可言。可是黎寒光卻非常滿意,如果他沒看錯,他在這柄斧頭上感應到了混沌氣息。

斧頭雖然不美觀,但最簡單的才是最實用的。當年盤古開天辟地,用的就是斧頭。

入塔人選商量完了,老祖宗的東西也分完了,之後似乎就沒有羲九歌等人什麽事了。他們正待告辭,忽然聽到白帝說:“且慢。正好今日都在,有些事就一並說清楚吧。”

羲九歌停下,似乎預感到白帝要說什麽。

白帝懶懶擡了下眼皮,慢悠悠道:“進入昊天塔十分危險,需要五方精誠合作。我們先把話說清楚了,後續才好配合,免得黏黏膩膩,惹人心煩。”

玄帝臉上很不好看,很明顯,白帝說的是玄後。白帝早就提出讓羲九歌和姬少虞退婚了,但玄後一直不肯答應,左推右阻,總是妄想白帝會改變主意,一轉眼已拖了五十多年。

白帝耐心終於告罄,他也不給北天宮留面子了,直接當著黃帝、赤帝的面說道:“當初九歌蘇醒才一百多年,玄後便執意讓她和玄帝太子訂婚,當時我就不同意,架不住玄後一直說,我便由她去了。可惜不合適的人永遠不合適,她和玄太子的婚約,就此解除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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