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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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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故人歸

羲九歌醒時, 外面雨聲淅淅瀝瀝。她剛要起身,身邊伸來一雙微涼的手,在她的腰身上收緊。

“外面下雨了。”黎寒光靠在羲九歌頸窩, 含糊不清說,“還早呢,再睡一會。”

凡人會因為下雨沒法出門, 神仙可沒有這種困擾。但黎寒光抱得緊,他比常人略低的體溫貼在羲九歌身上, 意外的舒服。

羲九歌動了動腰,沒掙脫。剛醒來本就骨頭軟, 這些動作像是耗光了羲九歌的力氣,她躺在榻上, 也懶得再動了。

細雨敲打在窗紙上,滴滴答答,黎寒光抱著羲九歌纖細的腰,感受著懷中柔軟到不可思議的身體,心不自覺地安靜下來。

兩人誰都沒動。羲九歌靜靜躺了會, 問:“昨夜你做什麽了,為什麽看起來這麽困?”

黎寒光閉眼壓在她身上, 輕輕笑了:“皎皎,你這話冤枉我。你都睡著了, 我能做什麽?”

羲九歌伸出手,狠狠掐他的腰。黎寒光修長的手指覆下來, 將那只作亂的纖手逮了個正著,壓在腰腹上。黎寒光睜開眼, 似笑非笑看著她:“皎皎要是不信, 不如解開衣服檢查一下?”

他腰腹勁瘦平坦, 隔著衣服隱約能感受到肌肉輪廓,手感極好。羲九歌指尖輕輕撫著腹肌線條,黎寒光以為成了,正待解衣,結果聽到她說:“穿回去。”

黎寒光不敢置信:“皎皎,你怎麽能這麽冷酷無情?”

羲九歌靠在枕上,眼睛半闔,聲音慵懶:“別指望用這種方式轉移話題,昨夜你做什麽了?”

黎寒光嘆了一聲,他重新和衣躺回床榻,怎麽想都氣不過,用力親她的嘴唇,又伸手探向羲九歌胸。羲九歌看到這個人竟然不老實交代,還敢動手動腳,她忍無可忍,猛地掐住他脖頸,翻身將他制住。

羲九歌睜開眼睛,裏面濕意未消,波光瀲灩,含著怒看人的時候又嚴肅又勾人。她沈著臉問:“你在做什麽?”

黎寒光乖乖被壓倒在榻上,雙手溫順放好,眼神純良無辜:“我在奇怪,你的嘴明明是軟的,為什麽長了一顆這麽硬的心。”

羲九歌瞇眼,手指危險地收緊:“還敢胡攪蠻纏?”

黎寒光嘆氣,壓根不在乎那雙纖細卻強大、隨時能要他命的手,他抱住羲九歌的腰,緩慢摩挲她勾魂的腰線:“你不是不喜歡阮鈺麽,我給東皇太一寫信,讓他不要收那對師徒。”

羲九歌瞳孔微微放大,都不知道該震驚哪一點:“你和東皇太一有聯系?”

黎寒光嗯了聲,手掌順著腰線滑上她的背,微微用力,將她壓在自己身上。羲九歌沒工夫計較黎寒光的小動作,她腦中飛快思索,很快明白過來:“前世你們就勾結上了,所以你起兵的時候,他們裝不知道?不,他們其實在暗地裏支持你?”

“勾結……”黎寒光咂咂用詞,知道自己在她心裏是什麽定位了。他握著羲九歌的腰,外面雨聲瀝瀝,床帳內兩人交纏,這麽繾綣暧昧的氛圍,兩人卻在談天界大事。

然而沒人覺得不對。黎寒光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分不出他是真心還是開玩笑:“九歌,五帝分而共治,和人間分封諸侯有什麽區別呢?這種局面看起來美好,但不可能長久,只會彼此內耗,遲遲無法推進真正對天界有好處的政策。我們在人間歷劫時,覺得南朝皇室荒唐腐朽,其實天界比南朝還要腐朽,只不過上層神掌握高強法力,壓制住下面的神民,讓他們無法起義而已。九歌,這樣的局面,應當持續下去嗎?”

羲九歌不知不覺間已經被黎寒光全部擁入懷中,她的手還掐在他脖子上,但毫無威脅意義,反而像是親昵廝磨一般。羲九歌問:“所以,你覺得那個人是你?”

天下大亂時,每一個梟雄都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們理所應當發動戰爭,助長了亂世。

黎寒光如實說:“我不覺得是我。但如果我想活著,就必須如此。”

這話羲九歌不信:“僅是為了活著?你就沒有絲毫野心?”

“當然有。”黎寒光抱緊她的腰肢,嘆息道,“我想要將魔族從流放之地帶出來,不讓魔族孩子遭遇我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想讓凡間百姓安居樂業,不必擔心種下的糧草會不會被亂兵搶走;也不想讓真正有心報國之人,像蕭子鐸一樣一生不得機緣,淪為神仙內鬥的犧牲品。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娶你,拉著你光明正大走在人群中,接受外界的祝福。”

羲九歌沈默,黎寒光繼續說道:“這些唯有一個統一、穩定的政權才能做到。人心都是自私的,無論五帝位置上坐著誰,只要有五位帝王,他們就不可能為了天下考慮,註定只會各自為政。九歌,統一天界,結束五帝共治,推舉唯一的天帝,是大勢所趨,也是民心所向。”

羲九歌許久不言,她是白帝的妹妹、昆侖的少主,這個舊制度的受益者,提推翻二字談何容易。黎寒光不想逼她,後腰微微用力,抱著她翻轉過來,變成男上女下。

他緊緊擁住羲九歌,靠在她頸邊說:“還有一件事,九歌,天道出現了。你信不信,天界和我抱有一樣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天道到底是誰其實意義不大,這只是一個借口,好讓那些人能名正言順出兵。無論你願不願意,天界都不可能太平下去。你敢說,白帝沒有獨霸三界的想法嗎?”

羲九歌終於放棄了,她倦怠地合上眼,身體像水一樣軟在床榻上:“你想做什麽?”

“如果我說,我想讓你在我和白帝之間選擇我,你會同意嗎?”

羲九歌閉眼陷在床上,像沒聽到一樣。黎寒光嘆了聲,恨恨地咬上她的唇。

這一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激烈,他明顯帶了報覆意味,肆無忌憚侵略。羲九歌本來只是被他纏得不想起床,難得在下雨天偷懶,沒想到竟然被他勾得情動起來。

兩人唇齒廝纏、氣息交換,停下來時雙方都氣喘籲籲。黎寒光吮去她下唇上的血絲,不知道嘆息還是埋怨:“連騙我都不肯。”

羲九歌心跳得極快,那陣不容忽視的疼像是在警告她。羲九歌覺得不能再在床上躺下去了,要不然一定會擦槍走火。

是她疏忽,低估了黎寒光的勾引能力。

羲九歌推黎寒光,說:“雨快停了。”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但在此情景,不難明白背後的意味。黎寒光慢慢從她身上撐起來,還有心思玩笑:“你以前說話直來直往,如今,竟也學會打啞謎了。”

羲九歌坐起身,看著身上被扯得一團亂的衣服,道:“出去,我要換衣服。”

黎寒光想起狐鬼說客棧用得是陰魂木,可以隔絕神識,他眨眨眼,臉不紅心不跳說:“放心,我不會偷看的,難道你還信不過我的品行嗎?這個小客棧又不隔絕神識,如果我想看,就算站在外面也能感應到,何必多此一舉?”

羲九歌就吃虧在性情高冷,不愛說話,沒和老板娘交流。最後她站在屏風後換衣服,黎寒光坐在外面,欲蓋彌彰地說:“狐鬼打聽消息還要一段時間,今日我們先去幽都城主府,尋找投胎名單。”

“你不是說天道只是個借口嗎,真要查?”

黎寒光還不確定天道是不是他們兩人之一,沒法告訴她實話,便道:“就算只是個吉祥物,正品也比贗品好些。”

羲九歌換好衣服後,兩人一起出門。幽都終年不見天日,分不出晝夜,整個都城都籠罩在沒有盡頭的昏暗中。

唯有城主府種著一棵巨大的槐樹,遮天蔽日,枝葉幾乎遮住了半座城。槐樹枝中垂下萬千功德絲,幽幽發著藍光,遠遠望去妖異又神性。

槐樹召鬼,人間種這種樹不吉利,但放在幽都卻是聖樹。黎寒光和羲九歌都不需要認路,直接朝著發光的方向去,很快就找到城主府。

槐樹下有許多鬼魂在排隊,人有尊卑,鬼當然也分高下。生前功德比較多的,就站在藍光明亮的槐枝之下,下輩子投胎的地方也是富貴殷實之家;生前功德比較少,甚至做了惡業的,頭頂的功德絲稀少的幾乎看不到,就如他們的去處,黯淡看不到出路。

所有鬼魂都麻木地站著,呆呆等著隊伍前移。這裏是安排鬼魂輪回轉世的地方,按理不該讓外人進來,但這種程度的守衛對羲九歌和黎寒光來說,實在不如不設。

他們兩人輕而易舉混入城主府,羲九歌看著四周密密麻麻,都已經排到河邊的投胎隊伍,十分吃驚:“怎麽有這麽多鬼?”

黎寒光見怪不怪,說:“人間戰亂連綿,死的人越來越多,幽都處理不及,自然都積壓在這裏了。”

人死後就感覺不到饑寒疲憊,這些鬼魂麻木地站在隊伍裏等,有些都已經等了十幾年。

這是羲九歌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戰爭帶走了多少人命,她順著遮天蔽日的槐樹,逐漸往裏走,在經過一道分岔時,她意外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謝老夫人。

黎寒光發覺羲九歌停下,往旁邊掃了眼,了然問:“不去看看嗎?”

羲九歌猶豫:“可是我凡塵已盡,神仙不能幹擾輪回……”

黎寒光扶著羲九歌肩膀,輕輕推向槐樹:“去看看吧。我在外面等你。”

前方人聽到動靜,回頭,羲九歌想躲時已經來不及了。謝老夫人看了她許久,試探著問:“皎皎?”

羲九歌所有的顧忌、害怕一瞬間瓦解,她嘆了口氣,像犯錯的孩子般喚:“祖母。”

·

城主府,輪回司。

幽都城主感覺到有人闖入放命簿的地方,沈著臉趕來。

輪回司掌管三界輪回,裏面記錄著所有魂魄每一世投胎的身份和經歷,是幽都最機密的地方,建在槐樹的主幹中。

這裏枝葉遮天蔽日,幾乎看不到光,城主進來時,看到一道修長的影子背對他而立,很顯然,對方並沒有打算躲。

城主看到來人,臉上不動聲色,手中已經蓄了法力,暗暗朝他命門靠近:“來者何人,膽敢擅闖幽都?”

那個修長的背影緩緩轉身,露出一張冰魂雪魄、金相玉質,漂亮的和周邊黑暗格格不入的臉。

城主看到這張臉狠狠一怔,手上的暗算也頓住了。黎寒光沒在意城主背在身後的手,他輕輕笑了笑,不緊不慢開口:“共工將軍,許久不見。”

共工板著臉,身體緊繃:“你是何人?”

“晚輩黎寒光。”黎寒光悠然說道,“我乃無名小卒,將軍多半沒聽說過。但我的生母黎璇,將軍應當不陌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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