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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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雪
孟聽雪租的房子是五十平的一室一廳，房間收拾很幹凈，陽臺種著香水茉莉，淡黃色小花絲絲縷縷爬滿整個藤架，整個房間都是清香。
客廳裏，月白色科技布沙發靠墻擺放，中間是小方茶幾，另一面的墻上沒有電視機，只掛了幾副色彩艷麗的油畫。
顧西遲整理好衣服坐在沙發上，他的襯衣料子很薄，偏軟的質地全靠身材撐著，如今皺皺巴巴，想被人蹂。躪過一樣。
顧西遲就這麽雙腿交疊坐在她的沙發上，原本還算寬闊的客廳頓時變得逼仄，孟聽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她拿過旁邊的小馬紮，坐在茶幾前。
——做我女朋友。
這句話說完，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孟聽雪呆滯的坐著，臉上的表情逐漸由不可置信轉變為茫然，過了許久，她突然問: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顧西遲面前放著一杯冰水，杯壁滲出來的水珠沿杯壁劃落，他的聲音質地比冰水還要涼: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是報覆她當年做過的事，還是另有什麽隱情
孟聽雪遲鈍地眨了一下眼，恍然又記起一件事情，她想起了那顆卡在內衣肩帶的袖扣，不會是因為麥迪吧。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還是透出幾分虛浮: “難道是因為……她嗎”
顧西遲: “她是誰”
“她是另一個……我。”
意識到這種可能，孟聽雪心中的擊鼓聲讓她難以平靜，她輕輕咬了一下舌尖: “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了。”
顧西遲擡眼: “嗯”
孟聽雪拖著小板凳往前移了移，拉開茶幾的抽屜，翻了一會，取出了幾小沓材料遞給他。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有心理疾病，醫學上稱解離性人格障礙，就是電影裏的雙重人格。”
顧西遲接過材料翻了翻，全部都是幾年前的測評表，多相人格問卷，人格障礙鑒定表等等。
孟聽雪繼續說: “昨天……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和你說過什麽，但那個並不是我，她叫麥迪，我的心理醫生說她是位高中輟學的小混混，非常任性暴力兇殘，一言不合就打人，我想你應該也深受其害。”
顧西遲: “……”
他倒是覺得麥迪還挺可愛的。
孟聽雪又說: “我是高中確診後開始治療的，這些都是我的治療記錄，你看一下。”
顧西遲隨手翻了一遍，又把資料放回了桌面，看她一眼: “你這是想……推卸責任”
“不是推卸責任，”孟聽雪有點急了: “我知道這在國內確診很難，但是人格分裂並不罕見，在人群占比3%5%，我以前的醫生是原志宏，他是位很權威的精神科醫生，你可以去查他的履歷，我也可以給你他的電話，我沒必要騙你。”
“沒必要騙我，你騙我的還少”顧西遲支著下巴，悠然道。
孟聽雪以為說的是她拉黑他這事，她解釋: “我說不小心拉黑你是怕你當著公司那麽多人沒面子。”
“不是這件。”
“那我什麽時候還騙過你”
顧西遲的下巴往旁邊輕輕揚了揚，孟聽雪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稍稍瞇了下眼，沙發靠墊與坐墊的縫隙正好卡著一只銀白色定制款打火機。
“……”
等等，這不會就是他說的西裝裏面的打火機吧，所以是掉到沙發夾縫中了
完了這下徹底解釋不清了。
氣氛愈發尷尬。
孟聽雪僵在原地，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該怎麽解釋她言之鑿鑿說沒有見過的打火機在她家裏這件事。
很快，顧西遲給她找了個臺階，語氣很平淡，又像是替她欲蓋彌彰: “我知道，一定是不小心掉出來了你沒看見。”
“……”
孟聽雪現在更有口無言了，她覺得當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硬著頭皮……推卸責任，反正他也是這麽看她的。
“這一定是麥迪拿的。”孟聽雪說，為了真實，她還特意添油加醋: “以前我家裏也總出現男人物品，比如袖扣什麽的，她應該是有收集男人物品的癖好。”
顧西遲意味深長看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這表情的深層含義就很像:我倒要看看你還在耍什麽花樣。
孟聽雪覺得她在他心裏，她現在一定是個滿嘴謊話還貪財好色的小人。
都這樣了，孟聽雪只能強裝淡定到底: “所以你想談戀愛的對象不是我，是麥迪。”
顧西遲: “……”
孟聽雪: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懷疑你們認識，但我沒有證據，如果你們真的戀愛了，我覺得還是分手比較好，畢竟我才是主人格，而且我在接受治療了，說不定哪天她就消失了，早止損對你也比較好。”
顧西遲倍感無語，昨天還被親切被稱呼為大舅哥，今天在她口中就成了要和大舅哥戀愛。
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末了，她還有商有量的詢問: “你覺得呢”
顧西遲的額角抽了下，故意說: “我跟女朋友感情非常好，都準備商議結婚事宜了，為什麽要分手。”
孟聽雪想起那天在度假村，他被欺騙感情找朋友傾訴的事，看來這位海王就是麥迪了，她那渣浪的個性確實很像海王。
她問: “真的嗎”
顧西遲: “”
孟聽雪: “她可能只是饞你身子。”
顧西遲: “……”
孟聽雪同情地看他一眼: “海王沒有心的，最後受傷的還是你。”
“……”
顧西遲上半身陷在沙發靠墊裏，輕哂一聲: “就算要分手，我也得跟我女朋友當面談談吧，你這樣替我們分手不太好吧。”
“不行。”孟聽雪很堅決，她可不確定麥迪出現又會整什麽幺蛾子，說不定兩人一拍即合直接去領證，她不就成了冤大頭，所以堅決反對二人見面。
顧西遲耷拉著眼皮，語氣吊兒郎當的: “你這人真是霸道，想棒打鴛鴦”
“你倆算什麽鴛鴦她只是個人格。”
“怎麽不算，她在我眼中就是活生生的人，她昨晚還帶我去兜風了，我們相談甚歡，感情甚篤，相擁……”
孟聽雪倏地站起身，一雙狐貍眼緩慢睜大，驚恐地指控他: “等等，你……你們昨晚不會真做了什麽吧”
顧西遲雙手攤開，故意誤導她: “都要結婚的男女朋友之間不能做點什麽嗎”
“你你你……怎麽可以，你你你……”孟聽雪話都說不利索了，結巴半天還是沒好意思把“不要臉”這樣的詞罵出來，改成了: “你不道德。”
“不道德你說說我怎麽不道德了”顧西遲有意逗她。
“你……你沒經過我同意，你這算強。奸。”孟聽雪耳朵根都紅了，雙眼通紅，暈了層水霧。
“強。奸”強。奸這樣的詞都說出來，顧西遲臉色微微變了，聲調都冷了下來: “那就去告我，讓我坐牢好了。”
“你……”
孟聽雪根本就不會罵人，結巴半天，最後才說: “你太過分了。”
說完氣呼呼跑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顧西遲也在氣頭上，氣她不相信他，也氣她總結出他在跟麥迪談戀愛這樣荒唐的結論。
他坐在沙發上冷靜了會，摸出口袋的煙盒，又想起還在她的家裏，忍著放了回去，轉而拿起桌面的報告轉移註意力。
這是一份高中的診療記錄。
醫生鑒定孟聽雪並不屬於簡單雙重人格，她的人格非常多，到底有多少都不清楚，即使簡單的情緒波動都會產生新的人格。
幸運的是，她的系統沒有攻擊性很強的人格，大部分人格都是很溫和的，即使出現也不會傷害自身或他人。
DID多半與童年創傷有關，兒童在人格建立的童年時期遭受長期的嚴重傷害，當自己無法承擔這種傷害時會產生人格認知上的障礙，他們會想象遭受傷害的並不是自己，或有個強大的人來保護自己。
催眠記錄顯示她的DID很可能是因為童年遭受暴力所致，所以麥迪才如此痛恨家暴。
顧西遲記得孟聽雪是福利院長大的， “麥迪”和“莉莉”的名字也是她在孤兒院命名的，所以她很可能在福利院受過虐待，把洋娃娃想象成了保護她的人，以此產生了其他人格。
顧西遲盯著頁面那幾行字，手指漸漸縮緊，頁面邊角被他捏皺，他扔下報告，重新陷在沙發裏。
他垂著頭，面上情緒平淡，卻又有一種深藏的無力感。
顧西遲閉了閉眼睛，他一點也不敢想，她的童年到底遭遇了什麽，那個靦腆內向，性格軟，和陌生人連話都不敢說的小姑娘面對暴力該怎麽做。
她甚至沒有人可以求助，是在多麽絕望的情況下才只能想象讓洋娃娃來保護自己。
不知多久，房門輕輕打開了，孟聽雪換了身衣服，穿了件及膝的純黑羊絨大衣，圍了圍巾，搭著斜挎鏈條小包，襯得身材纖細高挑，她走出來拿上桌面的鑰匙。
短短幾分鐘她又恢覆了原本溫軟的模樣，對他沒有絲毫怨懟，就算在她心中，他做了很過分的事。
她很平淡的和他說: “我要出去一趟。”
顧西遲擡眸: “去哪”
孟聽雪低著頭，沒有與他對視: “去醫院。”
顧西遲: “哪裏不舒服”
孟聽雪: “沒有，去做檢查。”
“檢查”
“嗯，”孟聽雪說， “雖然我每年都做體檢，但安全起見你最好也去趟醫院。”
“……”
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顧西遲表情僵了一瞬。
她這是怕他有傳染病傳給她，呵。
孟聽雪沒有趕客，走到鞋架前換了雙短靴，她這樣平靜的態度令他愈發生氣了，一口氣堵住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偏偏還沒法發出來，畢竟她的行為好像還挺……合情合理。
孟聽雪換好鞋子正要出門，顧西遲冷聲叫住她: “回來。”
孟聽雪握住門把的手松開，回頭，眼裏帶著疑惑和詢問。
顧西遲臉色很不好看，語氣也冷: “我沒碰你。”
孟聽雪一時沒太反應過來，神情依舊保持先前的疑惑。
顧西遲氣不打一處來: “你什麽表情，就算發生了什麽，吃虧的也是我好不好”
孟聽雪懵懵的: “可早上我……我們……明明……”
顧西遲理直氣壯地說: “單純與我女朋友相擁而眠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有點奇怪，”意識到自己這話很像不信任他，她急忙補充: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太相信我自己……也不是我，是不相信麥迪。”
顧西遲瞥她: “你對我女朋友很有偏見啊”
孟聽雪: “不是……”
孟聽雪真是抓狂又崩潰，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啊啊啊。
顧西遲下巴倨傲點了下，語氣不容置喙: “過來談談。”
孟聽雪腦子快轉不動了，還能怎麽談
她像個木乃伊一樣走回來，顧西遲有條不紊說: “既然你與我女朋友共用一個身體，我也不拿你當外人，目前我們感情相當好，所以是不會分手的。”
“”孟聽雪: “那我怎麽辦”
“你放心，我會給你豐厚的精神賠償費。”
這是錢的事
他都知道了她有人格分裂居然還要和她的亞人格談戀愛。
他有病吧!
孟聽雪摒住呼吸，差點維持不在臉上表情: “那你們以後要是結婚生孩子呢不會讓我生吧。”
顧西遲貌似真的在深思熟慮: “我們不需要生孩子，考慮到你未來的婚姻，我會控制與女朋友的親昵接觸，不結婚不生子。”
孟聽雪: “”
那這跟網戀有什麽區別。
人們說男人的愛與性，成年人心動與欲望是很難分開的，她的確沒想過他居然能忍讓到這種地步。
她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心愛的女孩，她能不能衷心祝福。
當時她覺得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當決定權在她手中時，她猶豫了，她不想答應他，她只要一設想他會溫柔體貼的對另一個人，她就喘不過氣，即使這個人是她另一個人格。
孟聽雪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遇事只想逃避，逃跑，忘記，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裏。
“……”孟聽雪垂著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呢”
顧西遲說的隨意: “如果有一天的事誰能說得準，我都不一定能活到她消失。”
這句話輕飄飄吹進她的耳蝸，她心中莫名一慌，視線從他黑色碎發下的眉眼掠過，疑惑地看他: “你什麽意思”
顧西遲輕笑一聲: “我的意思是，人就該及時行樂，以後的事管那麽多做什麽。”
她卻覺得他剛剛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追問，可顧西遲卻開始催促: “到底行不行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們可以簽戀愛協議。”
孟聽雪: “什麽協議”
她知道婚前協議，離婚協議，還有戀愛協議
顧西遲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法務部的一位律師，不足半小時，律師按照他的訴求擬好一份協議發給了他。
1.
甲丙雙方戀愛期間，甲方需充分尊重乙方，除非必要盡量減少肢體接觸，保護乙方人身安全，不可不經乙方同意，發生性行為。
2.
甲丙雙方戀愛期間，乙方不可因任何原因拉黑甲方微信，電話， Q。Q郵箱等聯系方式。
3.
乙方戀愛需向甲方據實稟告。
……
一方違約，需罰款1000萬人民幣。
顧西遲說: “你可以提出你的訴求，我會聯系律師公證。”
孟聽雪看得有點懵: “這個甲乙丙都是誰”
顧西遲: “甲方我，乙方你，丙方麥迪。”
“……”合著他來求她談戀愛，他還是甲方爸爸，這會不會太不公平點。
孟聽雪: “第一條我可以理解，第二條跟你們戀愛有關系”
顧西遲理所當然道: “當然有關系，萬一你不守信用帶著我女朋友逃跑怎麽辦我去聯系誰”
“呃，那我談戀愛也與你們無關吧”
“你要是談戀愛了，這份協議需要重新擬定，把你的丁先生加入其中!”
孟聽雪: “……”
正常人能接受這東西才怪了。
她要是真的簽了這東西，這輩子估計都無法談戀愛了。
她還真是奇怪，按照她失憶的次數來看，麥迪出現的頻率其實並不高，大概幾周一次，有時還會幾個月不出來，按時間線，兩人最多只是見過幾面，怎麽就發展成如膠似漆的戀愛關系了。
孟聽雪看著他，男人眸子清澈明亮，裏面透著認真，但是嘴角的弧度又有種是在跟她開玩笑的既視感。
她現在根本就看不透他了，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這些天對她的種種好，都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她的副人格跟討好丈母娘一樣。
孟聽雪頓了幾秒，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在胸腔蔓延，她遲疑道: “你就這麽愛她”
顧西遲回答很幹脆: “當然，沒她我會死。”
“……”
孟聽雪的心臟猛的一縮，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深情獨白，心頭就像被尖銳的細針紮了下，很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難過，只是突然覺得心臟被挖空一塊，慣著冷風，很疼，很難受。
算了，既然他這麽喜歡那就這麽辦吧。
他高興就好了。
“就按你說的吧。”
聽她同意，顧西遲卻並沒有意料中的高興，他唇角的笑容慢慢斂去，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四目相對，無聲無息。
清晨陽光灑進室內，照著她白皙細膩的臉龐，連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兩行淚順著她的臉頰滴下。
顧西遲楞了幾秒，抽了幾張紙，在她身前半蹲下身: “哭什麽”
————————
讓你嘴賤，惹哭了吧。
————————
ps
十一月周六日日萬，周中3-4更，文不長，已全文存稿，月底完結，然後就是發紅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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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裏，月白色科技布沙發靠墻擺放，中間是小方茶幾，另一面的墻上沒有電視機，只掛了幾副色彩艷麗的油畫。
顧西遲整理好衣服坐在沙發上，他的襯衣料子很薄，偏軟的質地全靠身材撐著，如今皺皺巴巴，想被人蹂。躪過一樣。
顧西遲就這麽雙腿交疊坐在她的沙發上，原本還算寬闊的客廳頓時變得逼仄，孟聽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她拿過旁邊的小馬紮，坐在茶幾前。
——做我女朋友。
這句話說完，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孟聽雪呆滯的坐著，臉上的表情逐漸由不可置信轉變為茫然，過了許久，她突然問: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顧西遲面前放著一杯冰水，杯壁滲出來的水珠沿杯壁劃落，他的聲音質地比冰水還要涼: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是報覆她當年做過的事，還是另有什麽隱情
孟聽雪遲鈍地眨了一下眼，恍然又記起一件事情，她想起了那顆卡在內衣肩帶的袖扣，不會是因為麥迪吧。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還是透出幾分虛浮: “難道是因為……她嗎”
顧西遲: “她是誰”
“她是另一個……我。”
意識到這種可能，孟聽雪心中的擊鼓聲讓她難以平靜，她輕輕咬了一下舌尖: “有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了。”
顧西遲擡眼: “嗯”
孟聽雪拖著小板凳往前移了移，拉開茶幾的抽屜，翻了一會，取出了幾小沓材料遞給他。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有心理疾病，醫學上稱解離性人格障礙，就是電影裏的雙重人格。”
顧西遲接過材料翻了翻，全部都是幾年前的測評表，多相人格問卷，人格障礙鑒定表等等。
孟聽雪繼續說: “昨天……我也不知道昨天我和你說過什麽，但那個並不是我，她叫麥迪，我的心理醫生說她是位高中輟學的小混混，非常任性暴力兇殘，一言不合就打人，我想你應該也深受其害。”
顧西遲: “……”
他倒是覺得麥迪還挺可愛的。
孟聽雪又說: “我是高中確診後開始治療的，這些都是我的治療記錄，你看一下。”
顧西遲隨手翻了一遍，又把資料放回了桌面，看她一眼: “你這是想……推卸責任”
“不是推卸責任，”孟聽雪有點急了: “我知道這在國內確診很難，但是人格分裂並不罕見，在人群占比3%5%，我以前的醫生是原志宏，他是位很權威的精神科醫生，你可以去查他的履歷，我也可以給你他的電話，我沒必要騙你。”
“沒必要騙我，你騙我的還少”顧西遲支著下巴，悠然道。
孟聽雪以為說的是她拉黑他這事，她解釋: “我說不小心拉黑你是怕你當著公司那麽多人沒面子。”
“不是這件。”
“那我什麽時候還騙過你”
顧西遲的下巴往旁邊輕輕揚了揚，孟聽雪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稍稍瞇了下眼，沙發靠墊與坐墊的縫隙正好卡著一只銀白色定制款打火機。
“……”
等等，這不會就是他說的西裝裏面的打火機吧，所以是掉到沙發夾縫中了
完了這下徹底解釋不清了。
氣氛愈發尷尬。
孟聽雪僵在原地，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該怎麽解釋她言之鑿鑿說沒有見過的打火機在她家裏這件事。
很快，顧西遲給她找了個臺階，語氣很平淡，又像是替她欲蓋彌彰: “我知道，一定是不小心掉出來了你沒看見。”
“……”
孟聽雪現在更有口無言了，她覺得當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硬著頭皮……推卸責任，反正他也是這麽看她的。
“這一定是麥迪拿的。”孟聽雪說，為了真實，她還特意添油加醋: “以前我家裏也總出現男人物品，比如袖扣什麽的，她應該是有收集男人物品的癖好。”
顧西遲意味深長看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這表情的深層含義就很像:我倒要看看你還在耍什麽花樣。
孟聽雪覺得她在他心裏，她現在一定是個滿嘴謊話還貪財好色的小人。
都這樣了，孟聽雪只能強裝淡定到底: “所以你想談戀愛的對象不是我，是麥迪。”
顧西遲: “……”
孟聽雪: “其實很久以前我就懷疑你們認識，但我沒有證據，如果你們真的戀愛了，我覺得還是分手比較好，畢竟我才是主人格，而且我在接受治療了，說不定哪天她就消失了，早止損對你也比較好。”
顧西遲倍感無語，昨天還被親切被稱呼為大舅哥，今天在她口中就成了要和大舅哥戀愛。
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末了，她還有商有量的詢問: “你覺得呢”
顧西遲的額角抽了下，故意說: “我跟女朋友感情非常好，都準備商議結婚事宜了，為什麽要分手。”
孟聽雪想起那天在度假村，他被欺騙感情找朋友傾訴的事，看來這位海王就是麥迪了，她那渣浪的個性確實很像海王。
她問: “真的嗎”
顧西遲: “”
孟聽雪: “她可能只是饞你身子。”
顧西遲: “……”
孟聽雪同情地看他一眼: “海王沒有心的，最後受傷的還是你。”
“……”
顧西遲上半身陷在沙發靠墊裏，輕哂一聲: “就算要分手，我也得跟我女朋友當面談談吧，你這樣替我們分手不太好吧。”
“不行。”孟聽雪很堅決，她可不確定麥迪出現又會整什麽幺蛾子，說不定兩人一拍即合直接去領證，她不就成了冤大頭，所以堅決反對二人見面。
顧西遲耷拉著眼皮，語氣吊兒郎當的: “你這人真是霸道，想棒打鴛鴦”
“你倆算什麽鴛鴦她只是個人格。”
“怎麽不算，她在我眼中就是活生生的人，她昨晚還帶我去兜風了，我們相談甚歡，感情甚篤，相擁……”
孟聽雪倏地站起身，一雙狐貍眼緩慢睜大，驚恐地指控他: “等等，你……你們昨晚不會真做了什麽吧”
顧西遲雙手攤開，故意誤導她: “都要結婚的男女朋友之間不能做點什麽嗎”
“你你你……怎麽可以，你你你……”孟聽雪話都說不利索了，結巴半天還是沒好意思把“不要臉”這樣的詞罵出來，改成了: “你不道德。”
“不道德你說說我怎麽不道德了”顧西遲有意逗她。
“你……你沒經過我同意，你這算強。奸。”孟聽雪耳朵根都紅了，雙眼通紅，暈了層水霧。
“強。奸”強。奸這樣的詞都說出來，顧西遲臉色微微變了，聲調都冷了下來: “那就去告我，讓我坐牢好了。”
“你……”
孟聽雪根本就不會罵人，結巴半天，最後才說: “你太過分了。”
說完氣呼呼跑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顧西遲也在氣頭上，氣她不相信他，也氣她總結出他在跟麥迪談戀愛這樣荒唐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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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鑒定孟聽雪並不屬於簡單雙重人格，她的人格非常多，到底有多少都不清楚，即使簡單的情緒波動都會產生新的人格。
幸運的是，她的系統沒有攻擊性很強的人格，大部分人格都是很溫和的，即使出現也不會傷害自身或他人。
DID多半與童年創傷有關，兒童在人格建立的童年時期遭受長期的嚴重傷害，當自己無法承擔這種傷害時會產生人格認知上的障礙，他們會想象遭受傷害的並不是自己，或有個強大的人來保護自己。
催眠記錄顯示她的DID很可能是因為童年遭受暴力所致，所以麥迪才如此痛恨家暴。
顧西遲記得孟聽雪是福利院長大的， “麥迪”和“莉莉”的名字也是她在孤兒院命名的，所以她很可能在福利院受過虐待，把洋娃娃想象成了保護她的人，以此產生了其他人格。
顧西遲盯著頁面那幾行字，手指漸漸縮緊，頁面邊角被他捏皺，他扔下報告，重新陷在沙發裏。
他垂著頭，面上情緒平淡，卻又有一種深藏的無力感。
顧西遲閉了閉眼睛，他一點也不敢想，她的童年到底遭遇了什麽，那個靦腆內向，性格軟，和陌生人連話都不敢說的小姑娘面對暴力該怎麽做。
她甚至沒有人可以求助，是在多麽絕望的情況下才只能想象讓洋娃娃來保護自己。
不知多久，房門輕輕打開了，孟聽雪換了身衣服，穿了件及膝的純黑羊絨大衣，圍了圍巾，搭著斜挎鏈條小包，襯得身材纖細高挑，她走出來拿上桌面的鑰匙。
短短幾分鐘她又恢覆了原本溫軟的模樣，對他沒有絲毫怨懟，就算在她心中，他做了很過分的事。
她很平淡的和他說: “我要出去一趟。”
顧西遲擡眸: “去哪”
孟聽雪低著頭，沒有與他對視: “去醫院。”
顧西遲: “哪裏不舒服”
孟聽雪: “沒有，去做檢查。”
“檢查”
“嗯，”孟聽雪說， “雖然我每年都做體檢，但安全起見你最好也去趟醫院。”
“……”
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顧西遲表情僵了一瞬。
她這是怕他有傳染病傳給她，呵。
孟聽雪沒有趕客，走到鞋架前換了雙短靴，她這樣平靜的態度令他愈發生氣了，一口氣堵住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偏偏還沒法發出來，畢竟她的行為好像還挺……合情合理。
孟聽雪換好鞋子正要出門，顧西遲冷聲叫住她: “回來。”
孟聽雪握住門把的手松開，回頭，眼裏帶著疑惑和詢問。
顧西遲臉色很不好看，語氣也冷: “我沒碰你。”
孟聽雪一時沒太反應過來，神情依舊保持先前的疑惑。
顧西遲氣不打一處來: “你什麽表情，就算發生了什麽，吃虧的也是我好不好”
孟聽雪懵懵的: “可早上我……我們……明明……”
顧西遲理直氣壯地說: “單純與我女朋友相擁而眠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有點奇怪，”意識到自己這話很像不信任他，她急忙補充: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太相信我自己……也不是我，是不相信麥迪。”
顧西遲瞥她: “你對我女朋友很有偏見啊”
孟聽雪: “不是……”
孟聽雪真是抓狂又崩潰，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關系啊啊啊。
顧西遲下巴倨傲點了下，語氣不容置喙: “過來談談。”
孟聽雪腦子快轉不動了，還能怎麽談
她像個木乃伊一樣走回來，顧西遲有條不紊說: “既然你與我女朋友共用一個身體，我也不拿你當外人，目前我們感情相當好，所以是不會分手的。”
“”孟聽雪: “那我怎麽辦”
“你放心，我會給你豐厚的精神賠償費。”
這是錢的事
他都知道了她有人格分裂居然還要和她的亞人格談戀愛。
他有病吧!
孟聽雪摒住呼吸，差點維持不在臉上表情: “那你們以後要是結婚生孩子呢不會讓我生吧。”
顧西遲貌似真的在深思熟慮: “我們不需要生孩子，考慮到你未來的婚姻，我會控制與女朋友的親昵接觸，不結婚不生子。”
孟聽雪: “”
那這跟網戀有什麽區別。
人們說男人的愛與性，成年人心動與欲望是很難分開的，她的確沒想過他居然能忍讓到這種地步。
她曾想過，如果有一天他遇到了心愛的女孩，她能不能衷心祝福。
當時她覺得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當決定權在她手中時，她猶豫了，她不想答應他，她只要一設想他會溫柔體貼的對另一個人，她就喘不過氣，即使這個人是她另一個人格。
孟聽雪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遇事只想逃避，逃跑，忘記，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裏。
“……”孟聽雪垂著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呢”
顧西遲說的隨意: “如果有一天的事誰能說得準，我都不一定能活到她消失。”
這句話輕飄飄吹進她的耳蝸，她心中莫名一慌，視線從他黑色碎發下的眉眼掠過，疑惑地看他: “你什麽意思”
顧西遲輕笑一聲: “我的意思是，人就該及時行樂，以後的事管那麽多做什麽。”
她卻覺得他剛剛的話並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追問，可顧西遲卻開始催促: “到底行不行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們可以簽戀愛協議。”
孟聽雪: “什麽協議”
她知道婚前協議，離婚協議，還有戀愛協議
顧西遲拿出手機，打電話給法務部的一位律師，不足半小時，律師按照他的訴求擬好一份協議發給了他。
1.
甲丙雙方戀愛期間，甲方需充分尊重乙方，除非必要盡量減少肢體接觸，保護乙方人身安全，不可不經乙方同意，發生性行為。
2.
甲丙雙方戀愛期間，乙方不可因任何原因拉黑甲方微信，電話， Q。Q郵箱等聯系方式。
3.
乙方戀愛需向甲方據實稟告。
……
一方違約，需罰款1000萬人民幣。
顧西遲說: “你可以提出你的訴求，我會聯系律師公證。”
孟聽雪看得有點懵: “這個甲乙丙都是誰”
顧西遲: “甲方我，乙方你，丙方麥迪。”
“……”合著他來求她談戀愛，他還是甲方爸爸，這會不會太不公平點。
孟聽雪: “第一條我可以理解，第二條跟你們戀愛有關系”
顧西遲理所當然道: “當然有關系，萬一你不守信用帶著我女朋友逃跑怎麽辦我去聯系誰”
“呃，那我談戀愛也與你們無關吧”
“你要是談戀愛了，這份協議需要重新擬定，把你的丁先生加入其中!”
孟聽雪: “……”
正常人能接受這東西才怪了。
她要是真的簽了這東西，這輩子估計都無法談戀愛了。
她還真是奇怪，按照她失憶的次數來看，麥迪出現的頻率其實並不高，大概幾周一次，有時還會幾個月不出來，按時間線，兩人最多只是見過幾面，怎麽就發展成如膠似漆的戀愛關系了。
孟聽雪看著他，男人眸子清澈明亮，裏面透著認真，但是嘴角的弧度又有種是在跟她開玩笑的既視感。
她現在根本就看不透他了，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這些天對她的種種好，都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她的副人格跟討好丈母娘一樣。
孟聽雪頓了幾秒，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在胸腔蔓延，她遲疑道: “你就這麽愛她”
顧西遲回答很幹脆: “當然，沒她我會死。”
“……”
孟聽雪的心臟猛的一縮，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直白的深情獨白，心頭就像被尖銳的細針紮了下，很不舒服。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難過，只是突然覺得心臟被挖空一塊，慣著冷風，很疼，很難受。
算了，既然他這麽喜歡那就這麽辦吧。
他高興就好了。
“就按你說的吧。”
聽她同意，顧西遲卻並沒有意料中的高興，他唇角的笑容慢慢斂去，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四目相對，無聲無息。
清晨陽光灑進室內，照著她白皙細膩的臉龐，連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兩行淚順著她的臉頰滴下。
顧西遲楞了幾秒，抽了幾張紙，在她身前半蹲下身: “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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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嘴賤，惹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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