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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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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辰生發來消息的時候,慕時岸那邊正在寫自己的工作手冊,正好這個周末他比較空閑,現在時間也還不算晚,他還沒有要睡覺的意思。

“這麽晚會不會太打擾你?”

傅辰生聲音還是有些抱歉,但他實在對李本溪放心不下。

“不會啊,反正我也還沒休息。”

慕時岸把筆記本放到一邊,打算先認真聽傅辰生講電話。

“是什麽事啊?跟本溪有關嗎?”

“是的,是這樣……”

傅辰生在電話那頭稍微組織了下措辭,繼續道。

“我覺得小本他最近因為備考的事情,把自己逼得有些緊了……明天不是周日嗎,我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想拜托你帶他出去放松放松。”

慕時岸邊聽著,邊在電話這邊連連點頭。

他平常跟李本溪在一個屋檐下住著,感覺李本溪得忙碌程度要比他這個工作的人還有過之而不及。

就是因為太擔心李本溪的身體狀況,他才會在大周末早起,拉著他一起吃頓早餐。

不過作為朋友,他也不好太過幹涉什麽,畢竟考研這件事關乎他日後的發展,他也只能默默支持。

現在連遠在國外的傅教授都操心起來,可想而知李本溪有多麽亂來。

“我也想帶他出去轉轉的,可是本溪他現在一頭紮進圖書館裏,我不見得能勸得動……”

慕時岸撓了撓頭,他今早好說歹說才按著李本溪在家吃了早飯才出去,面包都是叼在嘴裏匆匆下咽的。

“我剛剛在手機軟件上刷到了之前小本很想去的話劇巡演,上次沒有買到票,機會難得……”

傅辰生說話很慢,似乎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措辭麻煩別人,更何況他也不知道慕時岸有沒有興趣和時間。

“啊——我知道那場話劇,本溪當時還覺得有些可惜呢,不夠也沒辦法啦,那麽火爆的劇目,畢竟一票難求嘛,我都沒敢奢望自己可以搶到票。”

傅辰生不好意思地在電話那頭笑了笑,他不知道慕時岸是不是為了讓自己安心才這樣說,但他很感激慕時岸的熱心。

“傅教授你別擔心,我明天一早就逮住本溪問問看。”

“好,那我把入場票券發給你。”傅辰生頓了頓,又很鄭重道,“慕子,謝謝你。”

“不用這麽客氣啦,舉手之勞——再說,本溪可是我的好哥們!”

二人簡單問候了幾句便掛了電話,傅辰生似是松了口氣般,將手機踹回了口袋。

而不遠處,林放正迎面走來。

“辰生,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去吃飯吧。”

方才,傅辰生從教室裏離開,林放便等在門口,那意思便是在等他一起吃晚飯。

雖然按照林放的說辭,一切都是碰巧。

傅辰生不好直白地戳穿他的心思,又怕那是他的自作多情,便沒多言。

而在食堂裏,林放遇到了自己的校友,傅辰生就剛好到一邊接通了李本溪的電話。

“怎麽了?國內出什麽事了嗎?看你臉色不太好。”

林放同傅辰生並肩而行,眼神不由在他的身上流轉。

“沒什麽,是我男朋友最近備考壓力大,我有點擔心。”

傅辰生毫不避諱地在林放面前提到自己的男朋友,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麽需要遮掩的。

而林放聽在耳朵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只是他也不好多說什麽。

那畢竟是他精挑細選的男朋友。

他一個外人,這是何必呢。

“小孩子的情緒總是容易失控的。”

他沒來由這麽一句,卻讓傅辰生停下來腳步。

“怎麽了?”

傅辰生定定地望著林放,神色中似是有些怒氣。

“小本他不是無理取鬧的小孩子,他是一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斷,知道該如何有效地實現自己的目標,我希望你尊重他的個性,不要在我面前誤解他。”

許是傅辰生平日裏都十分溫和,少有將自己情緒外露的情況。

而現在他竟然為了維護自己的男朋友,言辭這般冷漠。

“抱,抱歉。”

傅辰生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可也沒再繼續吃下這段飯。

林放來不及挽留,便見傅辰生消失在了食堂的電梯口。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已經離傅辰生這般遙遠。

*

第二天李本溪被鬧鐘吵醒,卻實在不想起床。

為了備考,他的情緒緊繃太久,有時候身體會下意識對太過疲憊的狀態作出反應,而拒絕運作。

李本溪胡亂的抓了抓頭,一把又掐斷了重覆的鬧鐘,賴在被窩裏怎麽都睜不開眼。

而此時,慕時岸正趴在李本溪的房門外刷牙。

聽屋裏的動靜,大概人還在,沒跑!

慕時岸信心滿滿地鉆回了衛生間,迅速洗漱一番,便又繞到廚房去做早飯。

昨天李本溪從圖書館回來已經很晚了,慕時岸估摸著大概遇到什麽事情耽誤了他的覆習進度。

每個人的身體機能都是有上限的,即便李本溪再如何強撐著,也會有精神不濟的那一天。

剛好,也算給李本溪一個臺階下,他不至於回絕自己的邀請太直接。

李本溪慢吞吞地爬起來時,慕時岸正悠哉游哉地抱著平板等在客廳。

“早啊本溪——”

慕時岸沖李本溪招了招手,笑容燦爛。

但李本溪卻覺得這笑容有些詭異——慕時岸今天不會憋著什麽壞水吧?

“今天要不要一起去看話劇?”

李本溪在餐桌前坐下時,慕時岸突然抱著平板湊了過來,笑瞇瞇地對上他那雙狐疑的眼睛。

“話劇?你這麽有心情?”

李本溪隨意從桌上抽了幾張紙擦手,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慕時岸。

“是你上次想看到沒搶到票的那場欸!”

慕時岸拿著平板劃開昨天晚上傅辰生發給他的票券,一臉激動。

“你看!有沒有興趣!”

李本溪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屏幕,還真是他當時特別想看的那個劇目。

“不會是遲羨送給你的吧?求和禮物?”

慕時岸明顯一怔,但很快否認道:“你別亂猜啊——我怎麽可能還跟他有什麽瓜葛!”

李本溪收回視線,沈默地咬了口香腸,那表情似乎是在思考這兩張票的由來。

“傅教授讓你拉著我出去換換心情嗎?”

“bingo!”

慕時岸拉開凳子坐了下來,語重心長道。

“你看啊,傅教授離你幾千公裏,自己忙著工作不說,還要操心你的狀態——你也該適當休息休息吧。”

李本溪瞥了眼墻上掛著的鐘表,想著這個時間趕去圖書館,座位應該也已經被清空了。

更何況,覆習的成果是以效率來衡量,而非時間的長短。

李本溪不動聲色地將最後一口面條吃完,又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也不忙著答應。

可對面的慕時岸卻很是急迫地望著他,等待他的答案,似是害怕他吃完早飯便會一溜煙消失不見。

“好啊,那去吧。”

*

林放在食堂呆坐了許久,直到食堂的工作人員都開始清掃了,他才回過神來。

或許是自己對傅辰生的心意,讓他不自覺對他那位掛念在心上的男朋友有了些敵意和偏見。

可那是傅辰生的心愛之人,否定他,就是否定傅辰生。

自己怎麽可以再度傷害他呢……

林放有些抱歉地跟工作人員欠了欠身,畢竟自己耽誤了人家的下班時間。

他離開學校便直接驅車去了傅辰生地合租房,想要當面向他道歉。

林放剛停好車子往單元門走,便透過窗子看到傅辰生同室友發生了爭執。

那一男一女相互配合著,仿佛想要禁錮住傅辰生,好讓他妥協。

林放三步並作兩步跨到門口拍打著門鈴,但兩個施暴的室友卻對那刺耳的聲響置若罔聞。

而傅辰生現在也無法脫離他們的桎梏。

林放擔心這樣下去傅辰生會出事,立刻折身回到車子旁邊,從手套箱裏拿出了破窗錘,直奔傅辰生那間屋子的窗戶。

“辰生!你閃開些!”

林放氣勢洶洶而來,二人看在眼裏皆是一楞,傅辰生便趁著這個空隙鉆了出去就往外跑。

林放見已經沒了碎窗的必要,便又折身回去按門鈴。

不過手還未放在門鈴上,傅辰生便沖出來給他開了門。

“辰生,你怎麽樣?傷哪兒了?”

林放不由分說地拉過傅辰生的胳膊,想要檢查下他的傷勢。

他的衣衫有些被那個男室友粗暴地扯破了,爭執間,本就白皙的胳膊和側臉都有些劃傷和紅痕。

“去車上等我。”

林放將車鑰匙塞入傅辰生手中,便要向臺階上邁,那架勢似乎要給那兩個胡作非為的人一點顏色瞧瞧。

“別。”

傅辰生修長而泛紅的手指卻緊緊地抓住林放的衣料,他感覺到傅辰生在顫抖。

林放知道傅辰生剛受了驚嚇情緒不穩,但他又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要去警局嗎?”

傅辰生搖了搖頭。

他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與他合租的兩個人也不過是學生,如果警察介入,對他們的居留也會有影響。

“他們喝多了。”

林放的眸子幽深了些,若是想做什麽壞事,酒是東窗事發後最好的借口。

他才沒那麽好騙,也不像傅辰生那般心軟。

“我去你房間取點必需品,再送你去附近的酒店,可以嗎?”

林放似乎是怕傅辰生誤會,又補充了句。

“我只是想給你找個地方暫住,要是直接帶你回我家,我怕你以為我有別的心思,再三推脫。”

傅辰生這次沒再拒絕,只是道:“我需要電腦和手機,桌上資料都散亂了,等我再回來的時候收拾吧。”

“好。”

林放拍了拍傅辰生的肩,似是安撫。

“先上車吧。”

林放前腳微笑著註視傅辰生鉆進了後座,後腳便踹開了合租房的門。

那兩個惹是生非的小孩已經溜回了各自的房間。

林放徑直進入了傅辰生的那間,此時屋內已是淩亂不堪,與上次他來時大不相同。

傅辰生本來就是一個愛幹凈的人,如果就這麽擺著不管,等他下次回來,一定會再勾起今日不好的回憶。

他蹲下身將散落一地的資料整理好,擡眼瞥見了傅辰生常帶的背包,將拉過來把電腦和資料全部塞了進去。

而他的手機此時恰好亮了屏,林放下意識掃了眼。

【消息提示】小本:話劇很精彩哦,今天過得很愉快。

林放冷笑一聲,將手機按滅隨手扔進了背包。

傅辰生的小男朋友在國內那麽開心地與別人相約看話劇,可他卻在異國他鄉被同胞欺負,還為了不斷送罪魁禍首的前程而選擇隱忍。

真是不公平。

林放單肩背起包,另一只手一把抓起鑰匙,便往房間門口走。

鎖門的同時,他突然提高了音量,仿佛在同一門之隔的二人對話。

“我現在說的話,我知道你們能夠聽得一清二楚,別給我裝傻。”

“你們要是看傅辰生脾氣好,可以任由你們蹂躪,那就大錯特錯了。”

“今天這件事,我的行車記錄儀已經從窗外拍到了全過程,他不追究不報警,是你們幸運,不是他懦弱好拿捏,但凡有下一次,你們就等著警方傳訊吧。”

林放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回響在這座不大的合租房內,他們意料之中沒有任何反應。

但林放知道,他的震懾已經到位了。

如果他們敢逾矩,他就能讓這兩個人付出代價。

短暫的沈默過後,便是他砰地一聲摔門而去。

*

當晚李本溪並沒有同傅辰生通視頻,本來他還想把白天看過話劇的喜悅分享給他,但傅辰生卻說那個時間段有些突發急事要忙,李本溪也就沒懷疑。

他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一個周日,轉天再去圖書館的時候,果然在收書架上看到了自己零零散散被放置的書。

李本溪倒是也沒在意,耐著性子在每個收書架上找了一番,便抱著一沓資料回到了老位置。

只是,本應該空空如也的桌面,卻多了一張小紙條,用一塊小餅幹壓著。

李本溪一手抱著書,將其放置在桌子上,一手同時用食指劃開那塊小餅幹。

紙條上面的字跡雖然說不上漂亮,但卻很工整,內容如下。

李本溪:

希望這張紙條不會讓你覺得冒昧。

這是我自己手工制作的小餅幹,就當作我一點小小的謝禮。

在緊張的備考期間,你願意給我三十分鐘,聽我說些根本與你無關的廢話,我真的很感激。

我本來也想親自對你說這些話,但昨天你並沒有出現,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你。

因為我決定出國了。

沒錯,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自己爭取的未來。

我找到了可以資助我讀書的渠道,不必再依賴並不理解我的父母。

其實從選擇考研這條路起,我就是迷茫的。

為了證明我的堅持是正確的,我違背了自己最初的意願,每一天都是煎熬。

直到遇見你。

最後想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其實我關註你很久了。

但我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感情很好,一直只敢偷偷坐在你對面,默默仰望你。

最後祝你順順利利上岸,甜甜蜜蜜戀愛!

李本溪讀完這張小紙條後不禁覺得有點好笑。

他手機裏還存著傅辰生剛整理好的獎學金渠道沒發給他,他居然這麽爽快就下了決心。

其實他只是想找一個名義上的支撐吧。

然後恰恰碰上了自己。

不過至於他紙條末尾的“表白”,李本溪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隨手撕開餅幹的包裝,味道倒是不錯。

這樣也好,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那他也要充滿幹勁才行!

寒冬的風吹散了最後一絲焦慮,精神緊繃的考研人在大半年乏善可陳的日子裏,短暫舒緩了年末的壓力。

畢業生們忙於畢設,埋頭在圖書館自習之時,猛然間擡頭,窗外已是盎然春意。

李本溪的初試結果不出意料之外地高分通過,他認真地準備了覆試。

踏出考場的那一刻,月下旬的京安還飄起了雪。

白雪害了羞,落在桃樹肩頭。

而他筆直地站在桃樹下失了神——他在想念傅辰生。

*

傅辰生彼時正在醫院裏接受治療。

一旁的林放神情嚴肅地同醫生溝通,身邊還站了幾個來了解情況的警察。

距離上次傅辰生的兩個室友聲稱喝醉了酒對他動粗後,他又再次受到了他們的攻擊。

起因是那兩個室友覺得林放當初的警告不過是虛晃一槍,而後他們越想越覺得心裏憋屈,便又對著傅辰生侮辱了一番。

最開始只是言語上的諷刺。

他們從外表上打量傅辰生,那般溫柔又瘦弱,便覺得他一定是同性戀。

再加上上次林放的出現,他們直接將林放當作了傅辰生的男朋友。

這兩個室友一邊覺得傅辰生這個同性戀很惡心,一邊又覺得傅辰生實在長得好看,同住一個屋檐下,不做些什麽又很是可惜。

“辰生,這次不管你怎麽說,我一定要介入。”

林放那邊回答完警方的問題,便又湊了過來向醫生了解了具體傷情。

“他們的行為並不是醉酒和玩笑可以解釋的——他們甚至在你拿著刀子,希望阻止他們靠近時哈哈大笑,完全不以為意,如果不是我報了警,他們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麽荒謬事!”

傅辰生夜裏休息時習慣鎖上房間門,但不知為什麽,那天他剛熄了燈打算睡覺,就聽到了鑰匙孔旋轉的聲音。

他心下一慌,躡手躡腳地起身從抽屜裏拿了把美工刀想防身。

手裏剛握住刀,自己的房間門便被莫名其妙地打開了。

兩個人有片刻的驚訝,但一閃而過,迅速變成將獵物逼進絕境般的得意。

傅辰生在與他們周旋時偷偷用放在口袋裏的一只手撥通了林放的號碼。

他需要求助一個能立刻會意並趕到現場的人。

直接報警反而會因為溝通的不順暢和流程失去他防衛的最佳機會。

他們之間保持著安全距離,因為二人看到了傅辰生手中的刀。

大概是料他不敢對二人真的出手,他們並沒有很懼怕,反而靠在門框上,不緊不慢地望著傅辰生做最後的掙紮。

而林放在接到傅辰生電話時便頓感大事不妙。

他連夜驅車前來,還不忘一直保持著通話,並將那兩個人所有的汙言穢語錄了音。

車胎仿佛生了火般,他只求傅辰生別出事。

警車和林放是前後腳到的。

許是那兩人也沒想到這回警察是真的介入了。

林放從衣櫃裏翻出一件厚實的羽絨服,將傅辰生整個包裹起來。

那兩個人磨沒了性子,已經對著傅辰生上下其手,在地面上扭打起來。

傅辰生毫無還手之力,只是死死握住美工刀,保持一個刀尖的安全距離。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將刀尖通向自己,當作了結。

可現在,他不想放棄生命。

林放憋著滿腔怒火將後續處理交給了警察,自己則驅車帶傅辰生到醫院檢查。

傅辰生一路無言,神情恍惚。

或許他也沒想到,在異國他鄉受到的最大惡意,竟然來自他的同胞。

直到處理好傷口,又將後續的事情安置妥當,林放才敢嘗試和他溝通。

“我之前看上了一套單人公寓,位置雖然偏僻點,但周圍治安很好,環境幽靜,價格也符合你的要求,要不要休息幾天,我帶你去看看?”

“不用那麽麻煩……”

“辰生,你既然在最危急的時刻打電話給我求助,我就有必要對你的安全負責。”

林放在他身旁蹲了下來,楞是湊到傅辰生的面前,讓他看著自己。

“他們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而你不需要為他們承擔的後果愧疚——你才是受害者。”

折騰了一夜,傅辰生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也沒有力氣考慮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他只是覺得累。

那種很久沒有在他心底被喚醒的無力感與罪惡感,一夜之間又席卷而來。

他仿佛要墜入深淵。

他好想呼吸。

可他的氧氣卻遠在八千公裏。

“別想那麽多了,我先帶你去酒店住一晚,等你睡過一覺,我們再商量接下來怎麽辦,這樣可以嗎?”

林放試著同失魂落魄的傅辰生溝通,卻無果。

他沈沈嘆了口氣,在傅辰生旁邊的位置坐下,仰起頭抵著冰冷的瓷磚。

“當然,如果你想在這裏坐一晚上,我也奉陪。”

傅辰生慢悠悠地轉過頭來望著林放,他是真的有可能會這樣做的人。

他只是過意不去。

他自己遭罪也就算了,不想再給林放多添麻煩。

“先去酒店休息吧,我沒事。”

林放只當他是松了口,壓根兒沒信他什麽不知道是在安慰誰的謊話。

只是傅辰生這一夜是註定難眠的。

林放不放心傅辰生,又覺得同他共處一室傅辰生不踏實,便專門開了一間家庭房,兩個臥室中間有一道門相隔。

他就在對面守著,要是傅辰生這邊有什麽動靜他也好立刻出現。

不過傅辰生一直很安靜。

清醒的安靜。

第二天一早,林放也是頂著個黑眼圈,微微開了一點縫隙查看傅辰生的情況。

“我沒睡著。”

傅辰生窩在被子裏,背對著林放側躺。

他的聲音像羽毛一般又柔又輕。

若不是這間房子足夠安靜,林放甚至覺察不到一絲聲波的震動。

“要吃點什麽嗎?我去買。”

傅辰生沒再出聲,似是在嘗試入眠。

其實這種時候,或許有李本溪在,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但林放心裏也清楚,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打給李本溪——他怕李本溪擔心。

林芳在心底沈沈地嘆了口氣,便轉身出門想去尋摸點早餐。

傅辰生雖然現在沒胃口,但等他想吃東西的時候可不能沒有。

好在套房裏設備齊全,如果涼了也可以熱熱,不至於冰冷下肚。

林放回來的時候,傅辰生已經穿戴整齊坐在床邊了。

他納悶地看了看表,自己往返應該也沒有耽誤太久時間。

“你吃點吧,我不太想吃。”

傅辰生就是這樣的人,自己都一團糟了還要擔心別人的狀況。

“我車上墊了點,這都是給你帶的。”

林放將早餐放在傅辰生面前,那是他特意開車去附近的中式早餐鋪買的。

“我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你將就一下,中午我們再選一家合你胃口的。”

傅辰生淡淡地望了望林放,還是移了位置,湊到桌前開了餐盒。

“一會我們直接去看房子吧,時間上方便嗎?需不需要預約?”

“隨時都可以——”

林放一聽傅辰生這麽爽快,倒是不自覺地笑著湊了過去。

“嗯,那個時間我男朋友會打視頻來,我覺得在看房子是個比較好瞞過去的理由。”

傅辰生收回視線時,不由在鏡子中掃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紅痕,有些顯眼。

他下意識拉攏了下衣領,好在他穿的是件高領毛衣。

“你打算,什麽都不跟他說嗎?”

傅辰生點點頭,解釋道:“今天他們一家慶祝他考研上岸在外邊聚餐,我不想讓他擔心。”

林放扁了扁嘴,也沒再多說什麽。

打視頻的時候,他自然是回避的,只是遠遠望著傅辰生沈浸在獨屬於他的幸福感時,林放都嫉妒得發狂。

“寶貝!你在幹嘛呢——”

鏡頭那邊,李本溪應該是在包間裏,其他人還沒來,他才這般肆無忌憚,不然定會高冷幾分。

“我打算換個住處,在看房呢。”

傅辰生笑著調轉了鏡頭,給李本溪大致展示了一下現在的房間。

其實林放選中的這套單人公寓真的很好,雖然面積不大,但廚房和衛生間都是獨立的,還配有一個小陽臺,活動空間對傅辰生來說也充足了。

周圍的超市種類也很多,步行幾分鐘就有公交站,生活很便利。

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隨時可能威脅他生命安全的鄰居。

他不可否認,林放的確有在為他著想。

“看上去很不錯啊,那你現在是自己一個人住了?”

傅辰生點點頭,對於之前的三人WG 也沒再多作評價,生怕被李本溪順藤摸瓜,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小本,恭喜你努力沒有白費,風光上岸哦。”

傅辰生的笑意裏滿是自豪。

“那——傅教授想怎麽獎勵我?”

他的意思很明確,傅辰生也接收到了這個信號。

於是在林放不可思議的註視下,傅辰生將自己的吻貼近了鏡頭,那笑容裏完全看不出任何昨夜經歷的痛苦和壓抑。

“我以你為傲,以愛你為幸。”

傅辰生正經的表白,如蝴蝶振翅般在李本溪的心底砰然而動。

“我也是。”

他不知為何有些羞紅了臉,話畢又湊上去吻了一吻。

而這個吻,正好被推門而入的李南承看到。

“喲喲喲,酸死我算了。”

李南承嘴裏還叼著跟沒點的煙頭,一手插著兜,一手正拿著手機回信息。

“傅教授好啊——”

李南承繞過李本溪直接窩進了沙發,頭也沒擡,但卻是故意提高了音量跟傅辰生打招呼。

李本溪好不容易的羞澀也蕩然無存,直接一個白眼掃了過去。

“你今天這麽早下班?”

李南承卻揚起那張精致的臉,擺出一副欠收拾的表情。

“那給我小侄子慶祝,總不能姍姍來遲啊。”

李本溪懶得理他,繼續旁若無人一般和傅辰生聊天。

李南承就真的杵在那裏當個電燈泡,時不時還出聲虧李本溪幾句。

後來其他的家人也陸陸續續來齊,傅辰生向他們一一問好後,便掛了電話,沒再打擾他們吃飯。

“那你註意身體啊,別太辛苦。”

李本溪叮囑過後便將手機扣在了桌面上,旁邊的李南承不由又打趣了幾句。

“異地戀的感覺不好受吧?”

李本溪往自己的碟子中夾了塊肉,又順手給李南承夾了個烤羊腰,笑瞇瞇道。

“我們馬上就見面了,四叔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吧。”

*

畢業前的幾個月李本溪都忙著完成畢設,為了自己準備的驚喜,他楞是將所有的進度都提前了不少。

慕時岸作為學長,見李本溪這麽高效率,都不由佩服幾分。

“我要是傅教授,知道你為了見到他,加班加點提前幹完了幾個月後的任務,我都要感動哭。”

慕時岸給李本溪倒了杯熱牛奶,看著他一直坐在電腦面前修改畢設,不由搖了搖頭。

戀愛中的人可真是恐怖。

李本溪忙著自己的事,連個眼神都沒空給慕時岸。

這般緊趕慢趕,李本溪終於在自己定的航班前結束了所有工作。

可是他卻因為壓力過大和過度勞累染了重感冒。

直到李本溪登機前,慕時岸還來了電話婆婆媽媽地囑咐著。

“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就算你飛過去了,傅教授看到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得把他心疼壞了!”

“放心,我弱不弱會親自證明給他看的。”

李本溪笑著對慕時岸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我這陣子不在家沒人給你撐腰了,你自己註意點兒,受了委屈等我回來給你做主。”

剛掛了電話,傅辰生的短信就來了,李本溪這邊著急登機,趕快扯了個學習的理由把他糊弄過去。

傅辰生完全沒有懷疑。

他看上去胖了些,似乎把很聽話得把自己照顧地不錯,精神也很好,看上去還算開心。

馬上,馬上就見到他了。

*

李本溪下了飛機直奔傅辰生的租房,但是家裏黑著燈,不知道傅辰生這麽晚跑到哪裏去了。

他只好找了一處比較安靜的角落,坐在箱子上等他回家。

過了好一會兒,才看到有車燈若隱若現。

李本溪瞇了瞇眼,看到前方拐角有一輛車緩緩停下,兩個男人從車上走出來,那身影他一見便知是傅辰生。

傅辰生和一個男人說說笑笑地回來,李本溪已經是窩了一肚子火。

他借著周圍的路燈看清了另一個男人的容貌,當下便從背包裏掏出電腦,在鍵盤上敲打著什麽。

傅辰生的腳步向來很慢,他和那個男人並肩走到門口,才發現不遠處的李本溪。

他先是一陣驚訝,隨即便是滿心歡喜,剛想走過去對李本溪說些什麽,李本溪便陰沈著臉先開口了。

“這位,不介紹一下?”

李本溪坐在行李箱上,完全沒有要起身正視傅辰生身邊這個男人的意思。

話雖然是對著傅辰生說,眼神卻一直惡狠狠地盯著那個男人。

傅辰生剛想開口,就聽到李本溪冷冷的聲音,如炮彈一般連環輸出。

“林放,三十四歲,身高184公分,體重70公斤,父母都是知名律師,家境優越,家庭氛圍嚴肅,家教嚴格,兒時就表現出極高的語言能力,目前精通六國語言,小初高中都就讀於本地重點學校,成績優異、性格開朗,又形象極佳,在同學之中深受歡迎,本科四年畢業後到德國留學。”

“嘖,多漂亮的履歷。”

李本溪勾著嘴角,笑容卻冰冷至極點。

“不過奇怪的是,這麽陽光樂觀又優秀的你,從初二開始就一直進行著心理疏導,這是什麽緣故呢……”

“哦對了,這位林先生在初高中和你,是同校。”

傅辰生皺了皺眉,有些奇怪李本溪的反應,但也沒來得急細想,便轉身對林放介紹著。

“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的男朋友,李本溪。”

一聽到傅辰生當著別人的面說自己是他男朋友,李本溪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他騰一下從行李箱上下來,直接把胳膊搭到傅辰生的肩上,眼神裏看著林放滿是挑釁,語氣甚是不善。

“聽到了嗎,我是他男朋友。”

林放只是笑了笑沒有理他,反而對著傅辰生說。

“我說中了吧,辰生,他真的就是孩子心性,並不適合做你的伴侶。”

李本溪一聽就火了,沖上去拽住他的衣領。

“適不適合輪得著你在這說三道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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