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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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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國

李本溪和父母的恩怨已然化解,雖然李本溪的態度還不能在一時間立刻轉變,但是慢慢來總會好的。

傅辰生這才放心出國進修,二人異國戀正式開始。

而生活裏失去了傅辰生的李本溪也搬回了外婆家。

有時候李慈溪休息回來,兩人還會去父母家小住一段時間。

除此之外,李本溪還會定期拉著慕時岸,回傅辰生家裏打掃。

傅辰生早就不住在那間教師公寓了,李北起為了感謝他對自己小兒子的照顧,轉手便在市裏買了套房,算是“彩禮”。

傅辰生本來不願意接受,但他私底下跟李北起交流時,明白這也是他對李本溪彌補虧欠的一部分,也就沒再多說什麽。

當然,李本溪心裏也跟明鏡似的,因此只當這是傅辰生婚前的個人財產。

“我是免費勞動力嗎?”

慕時岸邊給家具擦著灰便幽怨道。

“我覺得你是這樣賢惠的人。”

李本溪刷著鍋碗瓢盆道,笑嘻嘻道。

“你最近不是臺裏事情少正好喊你出來放松一下嘛,一會請你吃午飯。”

“怎麽你要親自下廚?”

“你覺得這裏會有餘糧嗎?”

李本溪瞥了他一眼,解釋道。

“學校外邊那條街的烤肉,傅教授說他想吃了。”

慕時岸一頭霧水地瞅著他:“你這算啥?替他吃就算他解饞了?”

“算是吧,我吃午飯的點正好他那邊在吃早飯,我們有時間的話那個時間就約好視頻。”

慕時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心裏想——難道這就是談戀愛的魔力?

李本溪這樣的人居然談個戀愛也這麽膩歪嗎!

“那我去幹啥!你故意酸我嗎!”

“我是真心實意請你吃飯的——”

李本溪聳聳肩,一臉無辜。

“我請客可是很不容易的,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個店兒了。”

於是兩個人打掃完家裏就往那家店走,到店裏差不多下午兩點左右,吃飯的人也不多。

李本溪心情看上去不錯,他直接把菜單遞給慕時岸,然後自己很熟練地對服務生說了幾樣,便轉向了慕時岸。

“隨便點。”

“你好不容易請客,我當然要宰你一頓。”

慕時岸點菜的時候,李本溪的微信提示音就想了,是傅辰生發來的消息。

李本溪沒回覆,直接一個視頻撥了過去。

傅辰生那邊把視頻架在廚房,他正在準備早餐,一如既往穿著一件白襯衫,收拾得很整齊,整個人看上去都很幹凈。

但是眼尖的李本溪還是看出了問題,有些不太高興地責怪。

“都說了要你別熬夜,黑眼圈可把你出賣了。”

傅辰生在那邊只是笑了笑,突然把一個素白色的盤子湊近了鏡頭,裏面是李本溪愛吃的幾樣早餐餐點。

“傅教授打來了呀?”

慕時岸那邊點完菜,發現這邊的動靜問道。

“嗯,”李本溪切換了攝像頭,“打個招呼吧,今天慕子幫我去家裏打掃呢,犒勞犒勞他。”

“傅教授好。”

慕時岸也看不到傅辰生的樣子,只能對著後置攝像頭笑笑。

“慕子你好啊,怎麽都看不到人?”

李本溪這才反應過來,把手機遞給了慕時岸:“看吧看吧,我先烤肉。”

“傅教授你看你不在家,阿本都得自力更生了,喏。”

慕時岸和傅辰生照了個面,便把攝像頭再次對準李本溪。

他正專心致志地烤肉,聽到慕時岸虧他,不由回嘴道:“扯,他在也是我負責烤肉好嗎?”

見慕時岸沒吭聲,他一擡眼正好看到慕時岸那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偏偏不樂意了。

“不信你問他,他那細皮嫩肉的燙一下我能舍得嗎!”

傅辰生的聲音也從那邊傳來。

“的確是這樣,我是敏感皮膚又比較白,容易留下痕跡又不容易消退……”

“我和小本第一次去吃烤肉就是在這家,當時濺了下油就紅了,他當時就沒再讓我動手,以後都不讓我碰了。”

慕時岸只是很給面子地笑了笑,沒吭聲。

你們這是故意喊我來酸我的嗎?!

慕時岸心裏悲憤得吶喊著,但是看李本溪那副認真的樣子,確實也想象得出他對待傅辰生的那份細致。

這會烤肉油大聲音也響,李本溪正一手拿夾子翻肉,一手擋在慕時岸面前。

大概是怕油濺到他身上,應該都是保護傅辰生的習慣吧。

“看我幹嘛?”

李本溪把肉剪開放在旁邊的空碗裏。

“沒什麽,就是覺得傅教授的眼光真好。”

“哪兒冒出來的彩虹屁,把手機放過來,肉要趁熱吃。”

李本溪又轉過頭笑著看向視頻裏的傅辰生。

“我幫你試試今天的烤肉味道如何。”

“你烤出來的肯定都是好吃的。”

慕時岸就埋頭吃著烤肉,有時候跟傅辰生和李本溪搭幾句話。

他看著兩個人這麽幸福,心裏是由衷為他們開心的,但突然沒來由一絲落寞。

“慕子?慕時岸!”

“啊?”

慕時岸回過神來,李本溪正在喊他。

“想什麽呢都楞神了,我說話也不理。”

“沒什麽,”慕時岸轉頭一瞟,見他已經掛了電話,“傅教授呢?”

“早掛了,他要去忙了,剛剛還和你拜拜了呢。”

“哦……”

“怎麽了?”

李本溪覺得不對勁,放下筷子很認真地看著他。

“臺裏最近有什麽事兒嗎?”

慕時岸搖了搖頭繼續吃:“我沒吃飽,還能再點嗎?”

李本溪倒是笑了:“當然可以了,以前沒發現你這麽能吃啊,得虧你是條漢子,不然我都以為你有了。”

本來一句玩笑話,說得也完全不著調,笑笑就過去了。

就是不知道哪裏刺激到慕時岸了,他竟然有些臉紅。

不過幸好李本溪在喊服務生加餐沒有在意。

“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啊?剛剛在家裏看著臉色還不錯,怎麽吃頓好的反倒變差了。”

“你就別操心我啦,實在撐不住會求助你的。”

慕時岸笑了笑岔開了話題:“你是什麽打算,畢業直接工作嗎?”

“沒遇到傅辰生之前是打算直接找工作的,但是現在總覺得要把自己變得更優秀才能配得上更好的他。”

李本溪往嘴裏塞了口肉,含含糊糊道:“考研吧,等他進修回來我們還在一座城市。”

“那今年年底就要參加考試了,來得及嗎?”

“對我來說就不會有來不及的事情。”

李本溪笑了笑,只要當下萌生了想法就立刻付諸實踐,沒有什麽來不及。

“我的行動力和能力你還不知道嗎?”

慕時岸了然一笑,這才是他認識的李本溪。

“那傅教授什麽時候回來?異國戀不好受吧。”

“嗯,大概一年吧……你覺得我像是只會在深夜裏默默寄托思念,而無動於衷的人嗎?”

慕時岸嘴巴裏還塞著烤肉,一臉懵地望著李本溪:“什麽意思?”

“五月份的彩虹節我偷偷飛過去和傅教授一起過,給他一個驚喜。”

李本溪笑得很燦爛,像一個惡作劇就快完成的孩子。

“你確定是給驚喜不是去查崗?”

李本溪拿夾子的另一端敲到慕時岸頭上。

“呸呸呸,我百分百相信傅辰生好嗎?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開玩笑,玩笑——”

慕時岸做著投降的樣子,笑嘻嘻道。

“你不也一樣嘛,以前誰都看不上眼,現在不是受傅教授影響,才願意敞開心扉交交朋友嘛。”

“所以啊,在傅辰生的影響下,你才成為了我狐朋狗友中的一個……不過也只有你啊,我的擇友標準還是很高的,這直接影響到我的生活質量。”

“那真是謝謝你的擡舉了!”

兩個人說笑著,突然被慕時岸的電話來電提示打斷。

慕時岸瞄了眼手機,臉色微變,下意識就掛斷了電話。

“誰啊?竟然被你掛了。”

按理來說,慕時岸從來不會拒接電話。

——他事情一大堆,保不齊又是哪個陌生的工作人員,這麽果斷掛掉還是第一回。

“你這麽重視我這個狐朋狗友,出來吃飯還接其他電話豈不是我太不知好歹了。”

“哪有那麽嚴重?”李本溪有些疑惑,又問道,“確定不是重要的事情嗎?別耽誤你工作。”

“沒事,你怎麽越來越像傅教授了,這麽愛操心。”

可是這邊剛說沒事,那邊電話又打過來了。

慕時岸當著李本溪狐疑的眼神固執地掛了電話。

“到底什麽事?慕子,你覺得我很好騙嗎?”

李本溪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莫不是慕時岸遇到了什麽麻煩?

慕時岸剛想開口,迎面就走進來一個男人,直奔他們這桌。

“我去個衛生間。”

慕時岸剛起身,來人便加快步伐拽住了他的手腕。

見狀,李本溪下意識就對那人來了一腳,慕時岸不想把事情鬧大,趕緊過來拉架。

“有什麽我們出去再說,別給店裏添麻煩。”

李本溪狠狠地瞪了那個人一眼便轉身去結賬。

“有什麽事就在這說吧,長話短說。”

三個人站在不太顯眼的車旁邊,李本溪對他還是一臉敵意。

“為什麽不接電話?”

“你的電話打擾到我和阿本的飯局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本溪,又看向慕時岸,想生氣又怕慕時岸不開心。

“你在生氣嗎?”

那個男人的表情有點受傷。

“我們的事情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樣糾纏不休,不是你。”

“可是我們……”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慕時岸難得粗魯地打斷了。

“都是意外,我會盡快搬出去的,這點時間你應該會通融我吧?”

“一定要搬走嗎?”

慕時岸都怕是自己的錯覺,這個男人聽到自己要搬走時,語氣間竟透露著哀傷的不舍。

“行了行了,”李本溪實在沒了耐性,“你們個人感情問題我不好插手,但是你老這樣跟個跟蹤狂似的纏著慕子我可就不客氣了。”

“我們走吧。”

慕時岸看向李本溪,兩個人剛要轉身離開,他就上前一步攔住了慕時岸的路。

“你煩不煩啊——就你這段位怪不得追不回男朋友。”

李本溪狠狠地睥了那個男人一眼,滿是厭惡。

“阿本,他不是……從來都不是。”

“哦——”

李本溪無所謂地應了一聲,突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語氣冰冷。

“那你就滾遠點兒。”

“你放尊重點,看在你是他朋友,又是傅教授男朋友的份兒上,我不跟你計較。”

看到兩個人臉色不對,慕時岸想趕緊拉開他們,可是兩個人冷冷對視著誰也不松手。

“夠了!阿本松手,阿本……”慕時岸又轉過頭去,“遲羨你冷靜點行不行!”

可是現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仿佛讓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

他們沒有進一步的對抗,卻仿佛一旦出手就是兩敗俱傷。

慕時岸無奈之下立刻撥通了手機,電話很快被接通。

從那一頭傳來一個溫柔而熟悉的聲音,才讓紅了眼的兩個人恢覆些神志。

“餵,慕子?是小本出什麽事了嗎?”

剛剛三個人還在視頻,怎麽會突然打電話過來,而且還是從慕時岸的號碼撥出。

他第一時間就是擔心李本溪發生了什麽。

“傅,傅辰生?”

“傅教授……”

“小本和……遲羨嗎?”

電話那頭傅辰生有些疑惑,而這個電話又是慕時岸打開的,他們怎麽湊到一起去了?

“慕子,發生什麽事了?”

“他們倆……唔……”

還沒等慕時岸開口,遲羨已經環過他的脖子把他的嘴巴捂住。

李本溪順勢搶走了手機對著那邊打著哈哈。

“哎呀沒什麽事兒,你現在休息時間就好好休息,本來時間就不長,我不會亂生事的你放心,我們還有事,掛了啊!”

看到電話被掛斷,遲羨才長舒一口氣,慕時岸趁他不註意的時候已經從他懷裏鉆出來,別扭地整理了下歪了的衣領。

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他那有些泛紅的臉頰。

“你還挺會搬救兵。”

李本溪將手機扔還給慕時岸,然後瞟了一眼遲羨——差點兒忘了他是傅辰生的學生。

雖然沒過問過具體情況,但好像倆人交情還不淺……

而且看這樣子,傅辰生在遲羨心裏還挺有分量的。

算了,看在傅辰生和慕時岸的面子上。

“咱們走吧。”

說完,慕時岸又轉身看了眼一旁的遲羨,想說些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眼底盡是冷漠與失望。

這一次,遲羨沒有攔住他們,只是望著慕時岸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卻在他的心底越發深刻。

*

“慕子,要不你就直接搬去傅辰生家吧,也省得咱們隔三差五去打掃。”

“我才不要住在全是你們愛的氣息的屋子裏。”

慕時岸嘆了口氣,考慮到自己的實際情況,還是給自己留了餘地。

“不過如果有價格便宜些的房源還是可以推薦給我的。”

“房價我不清楚,但是房源嘛……”

李本溪蹭了蹭鼻頭,又想到了李南承。

“我小叔叔的房子經常空著,就是倪灣走了之後基本沒人去打掃——好像是李南承上學時候和小叔叔住的學區房,那家租客今年高考完也空了。”

“那個地段好,你去臺裏也方便,雖是簡陋了些,但感覺你一個人住也沒問題……”

只是李本溪又突然想起那間房,好像有點特別。

“啊,不過好像那個房子意義非凡,陳桑還經常幫著去整理……但其他的房子我暫時也想不起來,可以問問李南承。”

“你要是著急我現在就可以去找他拿鑰匙,就當是借住——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象征性給點房費就成。”

“你可真是財不外露的典範,在學校裝什麽家庭困難、只有一個退休外婆和同樣需要錢上學的哥哥,拿著助學基金的貧困生啊!”

“我又沒撒謊,事實如此啊,只不過我外婆手握我爸爸入獄前的全部財產而已,再說那都是長輩的錢又不是我的……”

“主要我實在厭煩那些,因為看你有錢就愛熱臉貼個冷屁股的醜惡嘴臉,我寧願他們在背後議論我是個窮小子,離我遠遠的更好,你不知道有多少獻殷勤的,知道我的家庭狀況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的。”

李本溪撇撇嘴,滿臉不在乎。

“而且我可沒有占學校便宜,那些助學基金領完我都匿名捐給學校其他貧困生了。”

“我就是貧困生啊,你怎麽不資助資助我?”

“那可能是你貧不外露?我查了學校的系統,除了學校認定的貧困生資格還額外擴充了些名額,我自己還倒貼了零用錢……”

“哦,混在每年助學金裏一起發出去的,我重置了系統信息,說明了今年金額增加——但好像還是有傻子找到教務處核實,差點惹出麻煩,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憨憨……”

慕時岸突然不走了,定定地看著李本溪。

“幹嘛?”

“我就是那個憨憨……”

李本溪楞了三秒,突然大笑道:“也是,只有你這個憨憨能幹出天上掉餡餅不接,反而躲得遠遠的這樣的蠢事。”

慕時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可是教務處那邊又說沒有發錯……我就把多餘的錢捐出去了……不好意思啊,給你添麻煩了。”

“捐給你們就是你們的了,怎麽用跟我無關……但是那些用來做壞事被我知道的,也沒什麽好下場。”

李本溪邊說著,邊催促慕時岸走快點。

“阿本,你真是一次又一次讓我重新認識你。”

“放心,李本溪這個朋友吧,入股不虧。”

李本溪雙手插兜看著他笑。

“走吧,小憨學長,我們去看房。”

*

傅辰生聽完講座正往食堂方向走,剛掏出手機要給李本溪發消息,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辰生。”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跟傅辰生看上去差不多年紀的男人,西裝革履,混合著古龍香水和香煙的味道,傅辰生不禁蹙了蹙眉。

“抱歉,剛剛碰到熟人塞了根煙。”那個男人不太好意思地笑道,“上次見面太匆忙,連聯系方式都沒留。”

“但你不也一樣找到這裏了嗎?”

傅辰生笑著回應他,但笑容裏卻沒有溫度。

那人笑笑不答,問道:“你有時間嗎,咱們一起吃個午飯吧?”

“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吃飯。”

“辰生……”

那個男人看著傅辰生的眼神很是覆雜,似乎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

“對不起……

“我沒那麽小氣記恨到現在,再說你也不是第一個那樣做的人——不過是打破了我高中短暫的安寧罷了,我也習慣了。”

傅辰生笑得很坦然,他是真的不在乎那些了。

畢竟他現在已經擁有李本溪,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著。

“我真沒想到還能碰見你,這麽多年又相遇還是在異國,真的算是緣分了……”

“辰生,你給我一次贖罪和彌補的機會好不好?”

傅辰生剛想回答,手機鈴聲卻響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個電話。”

電話是李本溪打來的,他那邊陪慕時岸看好了房子,要幫他搬家,估計會忙到很晚,等晚上睡覺前再視頻。

“好,那你記得吃飯。”

傅辰生突然想起來李本溪那張男孩般陽光的笑臉,和他對周圍人態度的改觀,心下有些動容。

“你有什麽忌口嗎?”

傅辰生轉過身問道。

那人見傅辰生應了他的邀請,眼裏放光:“沒有沒有,你想吃什麽隨你就好。”

“我也是剛來這裏不久,對附近不大熟悉,你決定去哪裏吃吧,近一些就好,我一會兒回來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傅辰生總是一副這樣溫柔的笑臉,但卻永遠保持著距離感,他已經習慣了。

兩人來到了一家中餐館,傅辰生之前聽朋友提起過,但一直沒有機會來。

而且聽說要預約,花銷也不少,總之吃一頓很麻煩又昂貴。

“辰生……我們,別來無恙。”

“嗯。”

傅辰生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輕輕吹了吹,品了一口又慢慢放下,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

“高中畢業之後,我們真的好久不見了,林放。”

“你,過得好嗎?聽說,你這次是來進修的?要留在這裏多久?”

“嗯,都挺好的,在這裏進修一年就回國。”

傅辰生笑著寒暄,不失禮貌。

“你呢?一直住在這裏嗎,應該也過得不錯吧?結婚了嗎?”

“大學畢業到這邊留學就暫時在這邊工作生活了,過得,也還好……”

“還沒結婚,一直在忙事業,都過了戀愛的年紀了。”

傅辰生笑了笑,沒再問下去,飯桌上一度陷入了沈默。

許久,林放才有些猶豫地開口道:“我,以為畢業聚會你會來……但是高考填報完志願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你。”

“所以,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一句對不起。”

“都過去十多年了,可以不用提的。”

“不,我知道我的行為給你帶去了很深的傷害,真的很對不起你……”

林放低下頭,有些不敢看他。

“我……我當時只是想開個玩笑,希望你能夠更加融入集體……”

“因為我見你雖然很愛笑,但總覺得實際上你的內心是冷冰冰的,每次邀請你參加什麽活動,你都有各種理由拒絕……”

“而且你的情緒從來都是那樣,溫柔而有距離,我當時太天真了,只想讓你生氣,看看你有沒有什麽別的表情……”

林放多年來壓抑的情緒,在見到傅辰生的這一刻,傾數決了堤。

傅辰生卻沒有受到他情緒的影響,安安靜靜地聽他講完話道,只是溫柔言語。

“只是你沒想到我當時會答應,然後成為全校的笑話對嗎?”

傅辰生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嘴角在微笑,但眼裏有一絲不可忽視的落寞。

眼前仿佛回到了高一時候的那個傍晚,他被一群人圍堵在車棚,被他們嘲笑自己喜歡男生。

從小學開始的噩夢再次在高中時代反覆重演。

“那天之後你也慌了吧。”

傅辰生笑著望他,語氣裏有傷感,但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對於自己受到的傷害,對於那些無端的謾罵,對於被拋棄被辜負,對於所有的負面情緒。

他沒辦法左右別人的態度和選擇,甚至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

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即便是近二十年的光陰已逝,仍然不能完全忽略它潛移默化的消極影響,成為他生命裏的一道陰影,揮之不去。

“你開了一個自己沒有能力承擔後果的玩笑,東躲西藏背負著罪惡感的滋味也不好受吧。”

“其實我現在已經沒關系了,有些時候,那些無意的玩笑對別人而言會成為永恒的傷痕,有些疼痛無法治愈,有些歉疚也無法彌補。”

傅辰生望著那個愧疚的他,笑容裏有了一絲溫度。

“不過你很幸運,林放,你不需要再自責,我現在很好,是真的。”

“辰生……”

林放擡起頭看他,像是個做錯事的孩童,眼神裏極為無助。

“我,這些年我總是沒由來地會想到你,遇到和你很像的人,我總是下意識幫助他,希望能為向你做過的愚蠢的事情贖罪……”

“那很好啊,我替那些受過你恩惠的人謝謝你。”

傅辰生拿起了筷子,慢條斯理地夾了口菜放入口中。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先吃飯吧,中餐要吃熱乎的才有家裏的味道。”

“辰生……你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哪裏需要我幫襯千萬別客氣,我也,想為你做些什麽……”

“好,我不會客氣的……那你現在可以吃飯了嗎?放涼了可真的不好吃了。”

林放看著他那個笑容,再熟悉不過。

少年的他臉上還滿是稚嫩和青澀,笑起來更像是一道和煦的微風。

他當時就覺得,為什麽這樣美好的人總能讓人望而生畏。

周圍無人靠近,是太陽般耀眼的他太過熾熱,一旦靠近就會受傷嗎?

他只是想做第一個擁抱他的人,可惜是害了他,也囚禁了自己。

看到如今傅辰生能夠安穩而快樂地生活,他本來也該是欣喜的。

可為什麽心中卻有一絲絲失望和落寞呢?

是因為這麽多年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年,已經不會對他再露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閃爍著毫不掩飾的愛意,對他有著同樣的眷戀嗎?

“辰生,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重新認識我嗎?這麽多年失去你的消息,我都覺得很可惜……”

“林放,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黑暗的回憶裏,今天過後,那些壓抑的情緒都忘了吧,如果你覺得我這個朋友值得交,我自然是樂意的,很高興你不再認為我是異類。”

傅辰生說完這一番話便轉移開話題,畢竟十多年前的黑暗情緒確實讓這段飯不會吃得太愉快。

林放能感覺到傅辰生言語中的排斥意味,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心急而嚇走了傅辰生,於是也沒有再多言。

傅辰生問他什麽,他便回答什麽,一副乖巧模樣。

“你怎麽會出現在學校裏呢?因為工作還是……”

“哦……我大學畢業就是在這裏留學的,那天是約了校友同行去探望導師,沒想到能遇上你……因為過段時間就是校慶了,我們受邀出席,到時候會很熱鬧的,我可以帶你四處轉轉。”

*

校慶的氛圍果然如林放描述得那樣很熱鬧,到處拉著橫幅,有著不同主題的裝飾,每天小路上都有各種攤位在進行義賣。

林放先和校友們一起參加大廳的儀式,傅辰生便自己在校園裏隨意的逛著,打開視頻跟李本溪氛圍這邊的校慶。

但因為李本溪說自己在圖書館不太方便,便單看著傅辰生那邊的畫面,自己給傅辰生打字聊天。

“還挺熱鬧的,你不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

“今天沒什麽事想放松一下,我以前錯過了很多這樣的場景。”

傅辰生走到一個賣文化衫的攤位,買了兩件給李本溪展示。

“你看,這個文化衫很特別吧?喜不喜歡?”

李本溪在電話那邊看著傅辰生滿足的表情,也不由覺得欣喜。

——他現在已經可以從這樣的小事中,找到生活中的樂趣了。

“另一件是給我的嗎?”

李本溪看著一大一小兩件T恤在傅辰生的手中展示著,上面畫著的圖案和選擇的顏色也並不完全相同,便猜到這是傅辰生挑選的“情侶衫”了。

“嗯,就當作是你在陪我逛校慶了——如果你在這兒就好了。”

“想我了吧。”

傅辰生沒說話,只是對著畫面笑了笑。

他確實很想他,在這樣熱鬧的氣氛下孤身一人的他顯得格格不入,分外想念他的李本溪。

“我要去忙了,最近要寫的論文還有需要整理的材料太多了。”

“好,”傅辰生對著畫面揮了揮手,“別太辛苦,照顧好自己。”

傅辰生很重視李本溪的學業,看到他這麽勤奮的樣子,絲毫沒有懷疑,囑咐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傅辰生抱著兩件文化衫在四處隨意逛著,就接到了林放的電話。

“抱歉抱歉,儀式結束晚了,剛剛校友又重聚聊得久些抽不開身……你現在在哪裏呢辰生?”

“我自己就隨便逛逛也挺好的,現在在操場後操場看師生足球友誼賽。”

傅辰生望著球場,突然想起了之前和李本溪組隊參加羽毛球比賽的時候,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深了些。

陷入回憶的他並沒有註意電話那頭林放在說些什麽,掛斷之後他就站在那裏默默的,眼神柔和。

“辰生!”

林放大老遠就沖著傅辰生這邊揮了揮手,他笑著向傅辰生走來。

一瞬間的恍惚,他仿佛看到了那個陽光的少年。

傅辰生在心裏笑了笑自己,原來自己已經這麽想他了嗎。

“你不用這麽著急趕過來的,好不容易校友重聚,能談論的話題太多了。”

“說好了帶你好好逛逛,不能再食言了。”

林放不經意瞟到他懷中的兩件文化衫,隨口一問:“你買了文化衫嗎?”

“嗯,感覺設計很特別,想留個紀念。”

他沒說為什麽買了兩件,林放也就沒好意思過問。

“中午一起去吃飯吧?”

“和你的校友們一起嗎?我就不去了吧,我還是不太習慣跟不熟悉的人太多接觸。”

林放點了點頭,他了解傅辰生的性格,也就沒多強求。

“那我去跟他們打聲招呼,不跟他們湊熱鬧了,一會我帶你去我們上學的時候,最青睞的一家美食吧,怎麽樣?”

林放做好決定的事情不會再猶豫,他既然這麽說了,傅辰生也沒什麽立場再勸他。

既然他沒強迫自己,他也就順其自然了。

林放的校友們都很熱情,傅辰生也是禮貌性地微笑著回應。

他雖然不習慣應付這樣的場合,但是舉手投足間也算得得體大方。

林放和他們隨便聊了幾句正打算離開,一個亞洲臉龐突然出現一下子挎住林放的脖子,大聲嚷道。

“林放!好久不見啊!”

正在兩人緩神之際,他的目光又轉移到了傅辰生身上,眼神中有一副了然於心的意味。

“這個小哥哥好斯文,你男朋友?眼光不錯啊!買了東西還讓人家拿著,你這少爺秉性什麽時候能收斂收斂?”

還沒等林放反駁,傅辰生已經笑著否認了他們的關系。

“你誤會了,這個文化衫是買給我男朋友的,我和林放只是多年未見的高中同學而已。”

聽著他都這麽直白地拉開了同林放的關系,周圍聽得懂中文的人都有些尷尬。

包括林放。

不過他倒是很快恢覆了常色,一把將那個同學拽了下來,又向他揮了揮拳頭,作勢要打他,才緩解了下氣氛。

兩人告別了眾人後,林放便領著傅辰生去他說的那家餐廳,路上有著莫名的尷尬。

“你覺得丟臉了嗎?”

傅辰生看著他那副有些不自在的表情,似是善解人意般詢問道。

“怎麽會,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我只是擔心你還在排斥——被人家說我是你男朋友,心裏會不舒服。”

林放卻沒有接他的話,反問道:“你那個男朋友談了很久嗎?怎麽都沒有聽你提起過。”

“很久嗎……大概一年多吧,我覺得你不會感興趣的,就沒什麽必要刻意提起。”

“他,是個怎麽樣的人啊?”

“他嗎?”

傅辰生心裏想著李本溪的樣子,嘴角就不由笑得很溫暖,這些變化都被林放看在眼裏。

“他很耀眼很自信,永遠一副驕傲的樣子好像沒有什麽能難倒他,是一個充滿活力與熱情的少年,很堅強很冷靜。”

“但其實他在我眼裏就是個需要被疼愛的孩子,不過偏偏他又疼我更多些……”

“跟他在一起我好像可以永遠十八歲。”

林放沈默了片刻,眼神中說不盡的哀傷,卻只是堪堪笑了笑。

“他在你眼裏好像都沒有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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