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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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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問

第二天是李本溪先醒來的,頭天確實喝得有點多,為了灌李南承,他自己也被李南承起哄摻雜著灌了好幾種酒,現在腦袋還沈沈的。

感覺到身邊有人,他下意識有點厭惡,還以為自己是在哪個酒店,跟什麽人躺了一晚上。

但是掃了眼眼前的擺設,確定自己是回了傅辰生家沒錯,他才扭過頭來看到身邊正在熟睡的傅辰生,露出滿足的笑容。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厭惡酒吧裏的吵鬧,也不想在煩悶的時候把所有情緒發洩在醉酒上。

那個從小寄托了自己情思的地方,於他而言的重要性似乎在一點點被削弱。

現在的他,更貪戀家的溫暖。

有傅辰生在的家,就像今早醒來一樣,一切都很安靜,卻又讓他無比踏實。

而感受到臉上熱烈視線的傅辰生也慢慢睜開了眼,看到李本溪一點不畏懼地盯著自己看,他反而害羞了。

他清了清嗓子剛想說話,便被李本溪搶了先。

“睡得好嗎?”

“嗯。”

“精神養足了?”

“嗯。”

“很好,”李本溪突然側身用右手支起自己的腦袋看著他,“那傅教授,選一項運動吧。”

“啊?”

傅辰生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運動啊,說好了等你痊愈帶你鍛煉的,”李本溪笑著說,“對什麽感興趣,你隨便選,我都可以駕馭。”

傅辰生倒是真的認得思考了一番,很鄭重地說:“網球。”

“哦?”

李本溪以為他會選一些簡單的,譬如羽毛球之類的運動。

畢竟他當時唯一可以稱得上可操作的,是個只會揮拍的羽毛球,於是李本溪便對這個答案有些意外。

“你喜歡網球?”

“嗯,想學。”

傅辰生很認真得望著他,突然笑道。

“你是不是覺得我還沒學會走就想著要跑了?”

李本溪卻並不覺得好笑,搖了搖頭,繼續道:“那我中午回家拿裝備,傍晚到樓下網球場教你。”

網球對李本溪而言有種特殊的意義,他已經很久沒有下過網球場,因為那總能讓他想起很多熟悉的感覺。

是他想要回憶起,卻又不敢回憶起的感覺。

然而,計劃總是不如變化快。

李本溪回家拿完裝備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李南承跑來,不由分說把他騙上了車。

“正好你回來了,我也省得跑一趟再去接你。”

“幹嘛?”李本溪把網球拍往車後排一扔,“我還有事兒呢。”

“請你吃飯,滿意嗎?”

“好意我心領了,我真有事兒。”

李南承瞥了他一眼沒理他,看樣子並不打算放過他。

李本溪只好默默給傅辰生發了短信:我被李南承綁架了,晚上大概率回不去……別等我了,改天教你網球。

“給誰報備呢?”

李南承那眼睛尖得掃一眼他就知道他在幹嘛。

而李本溪也不理睬他,反問道:“今兒什麽日子,偏偏要拉我出來吃飯,昨天不是剛喝過?”

“小慈今天放假,接他順便就在外邊請你們吃了。”

李本溪覺得哪裏不對勁,便故意問了句:“倪灣呢?也放假了吧?”

倪灣是前些年李南承去撤僑支援的時候,領養回來的小姑娘,和李家雙胞胎的小叔——李家老六李忱硯有點淵源,比他們倆大兩歲,自由散漫程度堪稱女版李本溪。

李南承突然沈著個臉不說話,李本溪瞬時覺得事情敗露,現在人在車上沒法反抗,幹脆裝睡,養精蓄銳一會進入戰鬥狀態。

兄弟倆一見面,眼神一個交換就知道李南承葫蘆裏賣的是個什麽藥。

“倪灣跑哪去了!你們兩個臭小子別跟我說不知道!”

“四叔——”

李慈溪塞了一塊排骨進嘴裏,笑嘻嘻地應著。

“你也知道我們警校訓練嚴格,哪有功夫跟小灣聯系呀。”

“是啊,倪灣都是大姑娘了,也不會跟小時候似的什麽事都給我們講,你太看得起我們了。”

李本溪附和著,隨意扯了個理由。

“沒準人家放假了跟哪個小男生出去約約會不也挺正常的……”

“正常個屁!”李南承氣得不行,“臭丫頭膽兒越來越肥,招呼都不打一聲敢跟我玩失蹤。”

“倪灣有分寸得很,出不了事兒的。”

李本溪心裏想著倪灣出發的時候在三人群裏發的信息,不禁對這個勇敢的小丫頭有些佩服。

哦不對,他從第一眼見到她自己一個人跟別人打群架的時候,就很佩服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去幹嘛,老六失蹤十二年了是那麽好找的嗎?那個破地兒安全都沒保障,我怎麽能不擔心她。”

李南承灌了口酒,話語中滿是憂慮。

“我說你昨天答應我出來喝酒那麽痛快,感情是給她打掩護去了!昨天灌得我現在還頭痛!”

李本溪見他這樣想,正好如了他的願,省得他再動腦子想些什麽理由,把昨天自己刻意又可疑的灌酒行為搪塞過去,於是幹脆閉了麥,權當默認。

李慈溪見李南承這副樣子,不禁心軟安慰道:“四叔,小灣已經平安到旅店了,你放心吧……”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仨背著我沒幹好事兒!”

李本溪想要制止李慈溪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李南承聽了他的話瞬間變了臉拍案而起,他也只好無奈扶額。

李南承每次遇到“審問”瓶頸就會裝可憐,分明是抓住了李慈溪心軟的特點,回回吊著李慈溪上鉤。

其實磨磨李慈溪的性子,完全就能得到李南承想要的答案,而拉著他來無非就是個陪酒的,畢竟李本溪的酒量實在是,慘不忍睹……

“天天瞞著你們四叔幹壞事!罰酒罰酒!把倪灣那份兒也給我喝了!”

於是,所有啤酒都入了李本溪的肚兒,好在李慈溪最近酒量微長,勉強不會一沾酒便倒頭就睡了。

李南承見他最後一杯酒入肚,突然一臉嚴肅。

“小灣再怎麽說也是女孩子,你們得保護好她,不能讓她只身處在危險的境地。”

“但六叔是小灣心裏的坎兒啊,她這些年嘴上不說,心裏一直都惦記,我們不可能阻止她去抓住哪怕一點點的希望啊。”

提起李忱硯,三個人都沈默了。

“會回來的。”李本溪手裏的那聽啤酒又見了底,聲音沙啞道,“六叔會回來的。”

沈重的氣氛向來不適合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李南承緩了緩酒勁兒開始轉移話題。

“瞧瞧你們叫老六,一嘴一個叔叫得那個親。”

他又恢覆了嬉皮笑臉的樣子,不滿道。

“他去當兵的時候你們還是個小屁孩兒呢!”

“四叔,別吃醋呀!”

李慈溪戳了戳李本溪,他很快明白哥哥的意思,於是便開口賊兮兮地叫了句“四叔”,隨了他的願。

這下可把李南承樂呵壞了,剛剛因為倪灣偷偷跑掉的憤怒擔憂,以及因為提及李忱硯的難過都拋之腦後,瞬間變成了平時的模樣。

三個人邊吃邊聊,便什麽話題都扯上幾句,也口無遮攔。

“小灣對六叔的感情,就是愛情嗎?”

情竇還未初開的李慈溪沾了沾酒,小臉一紅就把不懂的問題都一股腦問出來。

“她那充其量就是崇拜和愧疚,”李本溪不以為然,“你見過多少一見鐘情,鐘了十多年的?還不是日久生情更靠譜些。”

李南承聽他這話難得有些認真,不由調侃他。

“那你和傅教授生出來情沒有?”

他不答,李南承便更有興致。

“你別告訴我你都沒發現,對傅教授——你這次可是真動心了。”

而李本溪卻沈默了會,並沒有正面回答。

“傅教授人不錯,萬一他不是,我怕……再嚇著他。”

“呦呵,真是稀奇,你小子也有害怕的時候?”

李南承更高興了,變換了個坐姿看著李本溪。

“憑我對你的了解——小子,沾上一個情字,你完蛋了。”

李慈溪雖然不知道他們說的是誰,但也大概明白說的是個什麽事兒。

於是他醉著腦袋擺出一副哥哥的樣子,語重心長道。

“小本,難得你想認真談次戀愛,喜歡就大膽去追,追到就要好好對人家!”

這回,李本溪難得沒有反駁他們,倒是陷入了沈思。

說來有些令人發指,他之前的情感經歷,都算不得戀愛。

說得難聽點兒,在他混跡的那個圈子裏,有哪幾個認真付出過真心呢?

即便曾有過為李本溪折服的些許人,也都完全被他忽視了去。

大家都明白規矩,死活要糾纏的太少,這些年來他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模式。

真真假假,他都無所謂,因為他從來沒有剖開過真心,便不會受到感情的傷害,更不會有這般困擾,活得自在而無恥。

但是,傅辰生呢?

他不一樣的。

——他幹幹凈凈,三十年或痛苦或美好的閱歷,都不曾讓他心底的一方純凈染塵,柔和而堅韌。

兩個世界的人,可以彼此交心嗎?

他可以試著將真心剖給他嗎?

大概可以吧。

傅辰生的存在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實實在在而不摻一絲虛假和利益的溫暖。

他無所求地對自己好,卻也不是對所有人都這般好。

但他不懂傅辰生的想法,他總覺得那小心翼翼的貼近始終夾雜著一絲溫柔的疏離。

他們的關系,到底走到了哪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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