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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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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約

他後悔了。

李本溪慵懶地靠在沙發裏,望著床上已經安然入睡的男人,頗為懊惱地胡亂抓了把自己的短碎,眼神再次垂落在手裏握著的合同,恨不得將它撕毀作廢。

那份合同上分明寫著幾個大字:戀愛合約。

可內容卻不是約定如何在外人面前假裝恩恩愛愛的小情侶,而是怎樣保持彼此的距離,好讓外人無法覺察他們之間暧昧的升溫。

他想起這陣子自己對傅辰生的窮追猛打,想起他直接而熱烈的逼迫,想起自己無論如何不願傷害他的妥協。

或許這是最好的折中辦法,只是美人在前,李本溪卻什麽都不能做。

而他的一顰一笑,都磨得自己心癢癢。

傅辰生是李本溪所在大學的特聘教授,合約期為5年,目前正處在最後一年。

不過嚴格來說,二人並非直屬師生關系。

傅辰生的研究方向跟李本溪的專業根本完全不搭邊。

可傅辰生偏偏是一個恪守規則的人。

“傅辰生,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承認喜歡我?”

這已經不知是第幾回,李本溪直截了當地攔住傅辰生,要他給一個明確的答覆。

“本溪,你別逼我了好嗎?”

傅辰生還是保持一貫的溫柔,即便心有困擾,卻還是不忍心苛責李本溪分毫。

“你這算什麽?欲擒故縱?傅辰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有這麽難嗎?”

李本溪整個身子猛然前傾,同時支起雙臂,將傅辰生禁錮在自己的範圍裏,垂下頭不讓傅辰生看清自己的情緒,開口時嘴唇幾乎要磨到他的肩頸,語氣喑啞。

“你對我什麽感覺,你心裏不清楚嗎?”

“沒有你想得這麽簡單的——本溪,可能對你來說,這只是你感情史中平淡無奇的一筆,可我已經過了只談感情的年紀,我沒有那樣的瘋狂了,我需要考慮更多,不管是為你為我,還是……為我們。”

傅辰生說話時越發沒有底氣,語氣輕輕的,連拒絕都多了幾分柔軟。

“那你就不能為我瘋狂一次嗎!”

李本溪擡起頭望向傅辰生,目光熱烈。

“傅教授,我的感情史目前還是空白,就等著你來發揮了。”

暴風雨來得突然,豆大的雨珠瞬間掉落,拍打在二人的臉上,模糊了彼此的淚痕。

李本溪還記得當時的傅辰生只是沈沈地嘆了口氣,擡手遮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聲哄著自己。

“先回家吧,小心感冒。”

就是在這間房裏,李本溪換下了濕衣物,順便沖了個熱水澡。

出來時傅辰生正在客廳端坐著,沏了杯熱茶等他。

被這麽折騰一通,酒意也差不多都消散了,李本溪沒再那麽頑固,老老實實地喝了茶,坐在傅辰生身邊一言不發。

“本溪,以我們當下的身份,若是更近一步,是違背倫理的。”

傅辰生握著茶杯的手在顫抖,聲音也是。

“你才二十歲,尚未擁有豐富的人生經歷,很容易被溫柔的假象迷惑……”

“你可以因為年少的沖動而不顧一切,我卻不能明知是錯,卻放任為之,你明白嗎?”

“你說的對——我今年二十歲,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我可以為我的選擇和沖動負責。”

李本溪放下茶杯,認真地望向傅辰生。

“如果你不喜歡我,完全可以直言拒絕,但現在的問題是——傅教授,你也同樣為我心動吧?”

傅辰生低著頭不回答,可李本溪卻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

他擡手直接握住傅辰生的下巴,執意讓他轉過頭來。

“看著我,回答我。”

二人對視良久,相顧無言。

末了,傅辰生只是神色哀傷道:“時間錯了。”

李本溪的心底像是突然被什麽重重敲擊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但我們沒錯。”

傅辰生頭一次聽到李本溪那般脆弱的聲音,整個人仿佛破碎了一般。

許是因為望見李本溪那從未流露過的無助太過傷情,傅辰生心軟了。

“我們做一個約定吧。”

在傅辰生提出的戀愛合約裏,最關鍵的聲明是——

只要他們的間接師生身份仍然存續,彼此的關系就不能被正式戀愛定義。

傅辰生答應自己不會再刻意回避李本溪,也不會再接受別人的愛意。

李本溪呢,需要在外人面前克制些對傅辰生那毫不遮掩的占有欲,私底下也不能對傅辰生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總之一個字——忍!

但無論如何,李本溪都接受了。

因為對於傅辰生,他從來不是一時興起的欲望,他要的是愛意洶湧的長久和坦蕩。

雖然每每望著傅辰生安靜而柔和的睡顏,他都後悔自己當初怎麽就清心寡欲答應了傅辰生所有的要求。

不過還好,同傅辰生在一起的時光不散難挨。

似乎是覺察到身邊的床位空空如也,傅辰生迷迷糊糊間喚了他的名字。

“本溪?”

李本溪長腿一邁,直接從沙發上跨到了傅辰生身邊,倚靠在床頭上,在傅辰生的側臉揩了把油。

“做噩夢了?”

傅辰生笑著搖搖頭,將李本溪冰涼的手攥在手心,聲音還軟綿綿的。

“怎麽不睡,在想什麽?”

“在想——你的特聘合約馬上就到期了,我也快畢業了,以後我們便是光明正大的戀人了。”

李本溪沈浸在對日後戀愛的憧憬之中,完全沒註意到被窩中睡眼惺忪的傅辰生,眸中驟然閃過一絲慌亂。

“時候不早了,快睡吧。”

李本溪輕嗯了一聲,為傅辰生掖了掖被子,道過晚安後,便轉身離開房間。

待李本溪關上門後,傅辰生才緩緩睜開了眼睛,神情覆雜。

*

那年的春天意外得比往年來得更早一些,陽光也充裕得多。

一個精瘦的背影靜默在教學樓二層走廊盡頭的窗邊,屋外的陽光灑進來拉長了他的身影。

傅辰生身著一件幹幹凈凈的白襯衫,卻比不過他更為白皙的膚色。

襯衣扣子一顆不落得系好,衣角也整整齊齊地塞進黑色西裝褲。

那高挺的鼻梁上總愛掛著一副金邊方框眼鏡,但仍舊擋不住鏡框下那雙清澈的雙眸,開閉之間濃密的長睫毛也隨之撲動。

偏偏他愛笑,笑起來便成一灣清泉,柔和地淌進眼中人的心窩。

傅辰生將手機攥在手中微微嘆息。

他不知道這已經是李本溪拒接的第幾個電話了,再撥通的時候,似乎已經被對方拉黑了號碼。

他不由回憶起其他老師對李本溪的評價。

“那個學生簡直是整個外院的災難。”

“啊李本溪那孩子,提起來就讓人頭疼——叛逆期拖延癥嗎?都是成年人了,做事情完全沒有分寸。”

“聽說家裏只有個年邁的外婆和哥哥,從小生活就很困難……也難怪,家庭氛圍影響孩子的一生啊,性格扭曲也能理解了。”

“也就我們院的老師和同學都寬容,能體諒他……那個學生啊,哎只要不影響其他同學就是萬幸了。”

“聽說那孩子經常有過激行為,誰知道他會不會對別人造成什麽傷害。”

“傅教授,您不用在意他,他曠課是常事了,就算您去聯絡他,他都不見得會理睬。”

……

傅辰生平時專註於自己的研究和授課,對學校裏的風雲人物並不太註意。

在葉時音拜托他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李本溪在外院師生的心裏竟然是這樣的形象。

葉時音算是傅辰生為數不多的朋友,兩人自幼相識算起來也有二十多個年頭,現任他們學校外院的導員。

近些日子她生了重病在醫院掛點滴,手頭有些要緊事委托了他幫忙,其中一件,便是對她負責的學生們進行定期的心理談話。

而這一約談才發現,有一個學生曠課很久了。

傅辰生對照著花名冊找到了這個孩子——李本溪。

雖然連葉時音都說這個李本溪看著自由散漫,實則很有分寸,不用對他的行蹤太約束。

但傅辰生還是不能放下心來,便多次嘗試與他通話都無人接聽。

傅辰生甚至對照著他的課表找到教室,詢問他的同學和老師也都是一無所知。

他怎麽也想不通——平白無故丟了個學生,大家為什麽都能一副熟視無睹的樣子。

折騰一番下來,只有他急得心裏砰砰跳而已。

尤其是那句“偏激行為”的評價,讓他很是在意。

他在花名冊中發現李本溪是本地人,家就住在附近,於是他決定對李本溪進行一次“家訪”。

*

當天傍晚,一個頭戴銀黑色頭盔,身著白色牛仔外套內搭黑色T恤,下配黑色牛仔褲,腳踩皮質馬丁靴的少年騎著摩托風馳電掣在大街上。

褲兜裏的電話響個不停也絲毫沒有引起他的註意。

幾分鐘後,才在拐進一個別墅小區後減了速,並在其中一幢別墅前停了下來。

一雙長腿先落地支撐,順手接通了剛好打進來的電話,並點了支煙叼在嘴上,邊聽著那邊一個哭啼啼的女聲發來的抱怨,邊繼續自己的動作。

利索地卸下頭盔,下車、鎖車,右手隨便扒拉了兩下頭發,左手把買回來的飯菜和藥拎了下來。

在進門前按滅了那支煙的同時,也掛斷了電話,頗為不耐煩地自言自語。

“一根煙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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