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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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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雨過初霽, 空氣中微微透露出一點草木的清香。

歷拂衣用手遮了下耀眼的陽光,不由得微微低頭,只一雙眸子, 不由得看向遠方。

淡紫色的花在風中搖曳, 花瓣簌簌而下, 落到樹下女子的發梢上。她對此渾然未覺,看到由遠及近的人影,才回過神來。

女子五官極盡嬌艷, 尤其是一雙眼睛。即使她此刻沒什麽表情,也讓人覺得含情脈脈。

這番容貌, 乍一見面, 便會讓人不由得想到些讚美之詞。

歷拂衣腳步一頓, 似乎沒意料到會在這裏見到她, 眉頭不由自主地蹙了蹙,“你來幹什麽?”

歲月未曾在宋殊欒的臉上留下過多的痕跡, 她輕輕撫下肩頭的花瓣,反問道:“為什麽不去家宴?”

她的語氣很輕柔, 不似責問。

“沒必要。”他挑了挑眉, “你到底來幹什麽?”

宋殊欒沒有回答, 只依舊盯住他的樣子, 很久才又開口,好似在喃喃低語:“真像……真像。”

接著她仿若如夢初醒般, 重新開口:“你不該回來的。”

“那我該在哪裏?”他本沒有爭辯的心思, 可一聽到這句話,便再也忍不住。

聞言, 她也只是笑笑,目光中帶著悲憫, 卻不曾再講話,直接轉身離去。

歷拂衣真的很不明白宋殊欒。

明明年少時,她也是一個慈愛的母親。可不知道從哪一日開始,她就變了。

變得莫名其妙,就比如此刻。

他將視線收回,不再看她,想要繼續向內,卻不成想一回頭,就看見一張血淋淋的臉。

“嘖,方霽。”歷拂衣後退一步,“你這是幹什麽?”

“哎、沒事。”方霽伸手胡亂地抹了一把,卻讓自己的模樣顯得更加嚇人,“我就是沒註意,磕到腦袋了,就一個小口。和我動手的人比我慘多了。”

“我讓你查個人,你搞成這樣?”

“不是查人搞得。”他拿袖子按住傷口,“我回來的時候,去集市逛了一圈,這是看熱鬧磕的。哎,不說這個了,”方霽從懷裏抽出幾張紙,往歷拂衣懷裏一送,“就這些。”

“就這麽點?”

“哦呦,二殿下。”方霽的語氣誇張,“您讓我查別人倒是無所謂,可是查宋殊欒,是不是有點難為人?她可是咱們‘陛、下’的母上大人。”

那日從項思淵那處回來,歷拂衣便下了這道指令。

從前,他和歷千霄二人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他姑且可以不在意那些隱藏的因因果果,可如今,被人都欺負到腦袋上了,這口氣如何咽的下去?

他飛速地翻了翻手中的紙張,目光最後匯聚到“闞玄峰”三個字上。

這個人,好像與宋殊欒是青梅竹馬。他能出現在這張紙上,應當是有些份量的存在。

歷拂衣指尖點點這三個字,擡眸道:“方霽,再查查這個人。”

“行。”他答應地爽快,甩甩胳膊就要離開,走了幾步又退了回來,“殿下,今日天聖族舉辦了宴會,發生了一件大事。”

方霽雙臂張開,做了個“很大”的動作,嘴角的笑也漸漸擴大,“你這成親之後估計,嘖……本就不高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

“什麽?”歷拂衣不明所以,“說清楚。”

“你不是和人家洛姑娘時常通信麽?回頭就知道了。”他像是害怕歷拂衣“報覆”似的,邊跑邊喊。等到一句話說完,人也已經消失在道路盡頭。

“方霽!你現在真是,”歷拂衣咬咬牙,“比我還無法無天。”

*

廊下的柱子被輕輕敲了兩下,拉回洛疏竹的思緒。

“阿竹。”

來人順勢坐下,將幾本沈甸甸的書冊放在桌面,他擡了擡下巴,“給你找的。”

“什麽?”洛疏竹隨意地翻翻,“劍法?”

“你的左手劍還有進步的空間。”洛留影神色認真,“何況,九殺劍最厲害的一點,在於九劍齊出。你若是只用得好一把劍,還遠遠不夠。”

她把那些書冊收好,點頭應下,“我知道了。”

洛留影看著她的動作,生怕打擊到她似的,不由得又一次補充道:“但其實,你已經很厲害了,真的。”

他想起她出劍的模樣,評價道:“你和那條龍在一起呆久了,行事都多了些……囂張之意。”

“……我只是——”

他做了個打住的動作,“其實這樣挺好的。”他頓了頓,“比以前好。”

“是麽?”她向前湊近了一點,像是確認他的表情一般,最後認同地點點頭:“雖然,囂張……聽起來不是什麽好詞啊,但我也確實覺得,現在比較好。”

“我來還有件事。寧巍那邊,遠陌應該初步取得了信任,近來應該會鬧些動靜,我提前和你說一下。”

“我懂了。”她笑笑,“等彭世生被寧巍壓到孤立無援,我們總能得到想要的東西。看來都挺順利的,拂衣那邊,也說找到了蛛絲馬跡。”

洛留影擡頭:“嗯?”

“他在信裏說,那事好像和一種特殊的靈植有關。那靈植長在九尾狐族的領域之內,近期他打算去看看。”

“但願能找到吧,這件事要盡快查到根源。”

洛留影頓了良久,才又說:“能被控制一次,就有可能出現第二次。現在看起來相安無事,不過是因為操控別人,大概需要付出什麽極大的代價。所以,他們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阿竹,如果他再……那麽下一個被傷害的人,一定是你。”

這種秘術就像懸在幾人頭頂的一把劍,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會再一次落下。

洛留影的話聽起來沒錯。

洛疏竹咬了咬唇,不知道該替歷拂衣說些什麽,最後她嘆出一口氣,只道:“哥哥,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

入眼是一片綠意,四下裏草木瘋長,卻無人刻意打理。

九尾狐族的景色確實與別處不同。

歷拂衣收斂氣息,沈默地靠在桌邊,手指輕叩桌面。

幾日前,方霽抱回來的那一摞書裏,記錄了一種靈草——含珠草。據說這種草藥,曾經令一名婦人性情大變,做出些不可思議的舉動,隨後她又忽得清醒,自覺羞憤難當,當場自盡。

這書本就記錄了些亦真亦假的故事,看起來做不得真。但歷拂衣在“雙目赤紅”和“九尾靈狐”這幾個字上徘徊了許久,還是決定到此處看看。

這世上有巧合,但卻不該有這種巧合。

畢竟,操控他人,無論是何時何處,都是為人唾棄的一種行為。能找到如此一點線索,已經是極為難得。

他將方霽留在殿內,繼續偽裝無事發生,自己則一個人,偷偷進入了九尾靈狐族的領地。

他生了張和歷千霄一模一樣的面容,為了隱藏身份,歷拂衣不得已做了些偽裝。靈力將他的面容變得平平無奇,他換掉錦袍,隨意地套了件褐色短衣。

只要不碰見相熟的、或者修為高深之人,應該不會有人察覺他的偽裝。

暮色已然降臨,他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進入了一處洞府。

洞內四通八達,歷拂衣卻準確無誤地挑了一條近路,沈默地向內走。

他從前來過此處。

或者說,這處洞府的主人,他該喚一聲“舅舅”才對。

“爹,那我走了。”女子聲音嬌俏,“我今日又破了一樁案子,要出門慶祝一下。”

男子的聲音低沈,帶著關懷地責怪:“你啊……別太野了。”

“哎呦爹,你怎麽能這樣說我?你知道的,從娘親那件事之後,我就一直希望,這世間再無冤情。”

對面的男人良久無言,最後他才說:“去吧,註意安全。”

接著輕微的腳步聲漸漸散去,洞內又恢覆了平靜。

歷拂衣從陰暗裏走出,他用靈力凝成的假面已然撤去,光影斑駁裏,露出一張眉目冷峻的臉。

那人繼續伏案書寫,未曾擡頭,只笑著問道:“怎麽又回來了,是不是忘了什麽?”

他等了等,沒等到回答,蹙眉間擡眼,對上一雙沒有感情的眸子。

他神情一滯,沒什麽慌亂的樣子,反而帶著打量,好半晌之後,他淡淡地開口:“……歷拂衣。”

歷拂衣也在審視著他。

宋殊欒兄妹六人,她排第四,這一位應當是她的二哥,宋游塵。

他生的一雙桃花眼,兩萬多歲的年紀,依舊擔得上“芝蘭玉樹”四個字。都說九尾狐族容貌出眾,看來確實是名不虛傳。

歷拂衣勾唇笑笑,“好久不見,宋族長。”

說是好久不見,實際上,他們也未曾見過幾面。

不知道什麽原因,在歷拂衣的印象裏,宋殊欒從未踏足過九尾狐族。就連在無法缺席的宴席上,他們兄妹相見,也裝作是陌生人一般。

連宋殊欒都是如此,更別提歷拂衣和宋游塵的關系。

歷拂衣不止一次地想,看來“天性涼薄”,也會被繼承。

他對這個舅舅沒什麽好感。可宋游塵身為族長,卻是最有可能知曉一切的人。

如果含珠草真的是他要找的東西,那麽歷千霄做的事,便繞不開他。

“夜探我的洞府,二殿下想要做什麽?”

“問點事兒。”他一面說,一面凝出長劍,隨意往前一送,便搭在了宋游塵的脖子上。

宋游塵成為族長多年,已經很久沒被人如此威脅。他眼中的怒氣清晰地浮現,旋即又立刻消散。

從歷拂衣進入這裏開始,他叫再多人進來,也沒法在騰嘯劍下討到什麽好處,還極有可能,毀掉自己居住多年的洞府。

不如相安無事地聊一聊。

可宋游塵到底也是心有傲氣,被一個小輩挾持,讓他心中不悅升騰,他挑挑眉,反問:“我若是不告訴你,你敢殺我?”

“我當然敢。”他回答地真心實意,“我記得宋族長還剩下七尾,這樣看,我能殺你六次。只要沒鬧出人命,歷千霄沒法拿我怎樣。”

一聲嘆氣過後,歷拂衣說:“你知道吧?大不了再去通雷塔待幾百年,我倒是無所謂,早都習慣了。”

宋游塵沈默了。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眼前的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握緊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但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良久,宋游塵閉目深呼吸了幾下,慢慢開口:“我知道你為什麽來。”

“看來我沒找錯地方。”

歷拂衣拉開書桌對面的凳子,隨意地坐了下去,他眸子緊緊鎖住面前的男子,語氣裏威脅之意橫生,“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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