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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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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那夜的殺手傅葭臨第二日就查出來了是誰。

陸懷卿原本最懷疑的是崔家, 畢竟進京以來她“得罪”崔家不少。

昨夜她又救走了王婉寧。

然而,傅葭臨查出來的幕後兇手,卻是一個陸懷卿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人——竟然是謝相。

進京以來, 謝慈接待了漠北一行人, 待客周到,又自詡她父親的舊友。

更重要的是謝慈既然要殺她, 為何早不動手玩不動手,偏偏挑了昨夜動手。

傅葭臨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 解釋道:“慈恩寺的殺手也是他派的。”

“我這些日子一直派人盯著他,不然昨夜之事恐怕也難以查出。”傅葭臨道。

陸懷卿聞言驚詫。

她也派了人在查那次刺殺的事,殺她的人她是一點都沒有頭緒, 反而是刺殺她堂姐的那波人還有些許跡象。

可見謝相派的人都相當謹慎。

這些年謝相雖身居高位, 卻低調行事,比之張揚的崔家,謝家更是在民間有不少好名聲。

不過……一個能派出昨夜那麽多殺手的臣子,怎麽都不可能是什麽立身端正的好人。

“可他究竟為何要除掉公主呢?”阿依木不解。

陸懷卿是漠北的公主, 她一旦在長安出了事, 漠北定然會向大燕討要說法的。

依蘇爾大人對她的在意,大燕和漠北必然會開戰,到時候大燕江山不穩,對謝慈又能有什麽好處呢?

“這件事如今還不能簡單下定論。”傅葭臨看了看滿屋的人,最後只單獨叫了陸懷卿和王垠安兩人出去。

他看向陸懷卿,說出自己的推測:“慈恩寺那次,謝慈不是想殺你,更像是想將你劫走藏起來;這次, 他又像是被逼無奈,下了狠招。”

總而言之, 這兩次都不像謝慈的手段,前一次太過溫和,而後一次又太過狠厲……甚至有種想要急切掩蓋什麽的意味。

這也是謝慈當了傅葭臨好幾年名義上的夫子,他才能如此敏銳察覺到這兩次事情,謝慈都和尋常不同的緣故。

王垠安立刻道:“殿下說的有道理。”

反而是陸懷卿眼神飄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傅葭臨以為陸懷卿這是不相信他,垂下眼瞼道:“你們也可以不相信我,這只是我一家之見。”

“不是的……傅葭臨,我相信你。”陸懷卿急道。

她剛才是在想謝慈究竟為何要殺她呢?

傅葭臨、王垠安等人都沒有前世的記憶,可是陸懷卿知道前世發生的事——

今生謝慈要殺的人是她,可前世是阿娜入京進貢的。

那麽是不是可以猜測,謝慈一定要殺她的原因,很有可能也是他前世要除掉阿娜的緣故。

“可是謝慈為何會從只是想劫走我,變成了要下死手?”陸懷卿想不通這件事。

傅葭臨的目光向遠處王婉寧的院子望去:“那就得等王婉寧醒來,問問她究竟知道些什麽了。”

王婉寧為何要裝十幾年的啞巴,又是什麽樣的秘密,竟惹得謝慈如此急於除掉她。

“殿下放心,待家姐醒來,我一定立刻告訴您。”王垠安道。

傅葭臨對陸懷卿道:“你要從謝府搬出來嗎?”

原本還在沈思的人,聽到這句話卻立刻搖了搖頭:“不。”

先不說如今謝相不知道他已經暴露,她若是貿然搬出謝家,反而會讓謝相警覺。

單就是謝慈可能是前世害死她阿娜的兇手,陸懷卿就必須繼續待在謝家。

傅葭臨看出陸懷卿又被那股類似“悲傷”的東西包裹了起來。

從前這樣的感覺,只會在陸懷卿一個人默默出神時才有。

可是今日,陸懷卿目光堅毅,神情不變,傅葭臨還是一眼看出了她的脆弱和反常。

就像經歷漫長嚴寒後,唯一活下來的那朵花。

反倒因為背負了其他生靈的期望,反而連最普通的綻放都顯得疲憊不堪。

“陸懷卿。”傅葭臨喊住了即將離開的陸懷卿。

“你被踩壞的那支簪子可以先給我嗎?”傅葭臨問。

陸懷卿不知道傅葭臨要一支被踩碎的簪子要做什麽,但他既開了口,陸懷卿也就給了。

傅葭臨摩挲著簪子:“我過幾日還你。”

在王家待了一天一夜,陸懷卿為了不讓謝相疑心,還是趕在日落前回了謝家。

她事先就派人將昨日的事全告訴了堂姐,堂姐只當她是在幫友人,至於謝相似乎也沒有懷疑她。

傅葭臨則直接讓人將王家姐弟接到了他府上。

這下就是謝相膽子再大,他也不可能往皇子的府上派殺手。

王垠安也才因此松了口氣,敢稍微合眼休息休息。

但他同樣明白這一切,不是傅葭臨看在兩人的關系上幫他的。

傅葭臨在煙雨樓活了十幾年,那些唯利是圖的規則早已刻進他的骨髓裏。

如果這次不是陸懷卿插手了這件事,除非王垠安願意放棄自己的底線,徹底投入傅葭臨的麾下。

不然,傅葭臨可不會在意旁人死活。

然而,入了夜,王垠安去感謝傅葭臨這次幫助時,正逢他對著燭光在修簪子。

梔子花他已經托了長安最好的玉雕師父,重新以白玉和青玉雕成梔子花。

至於上面的珍珠仿的露珠,被他一個個小心翼翼地串起,又仔細用銅線綁到發簪上。

珍珠一顫一顫,就像少年人單純又誠摯的心意。

“殿下,這次刺殺的事,您當真要放過崔家?”

中途裴欽來過一次,傅葭臨並未將殺手背後的主人告訴他,他也就忍不住問。

傅葭臨點頭,也並未解釋。

裴欽便以為傅葭臨這是看在崔家是他母後的母族,打算放過他們。

王垠安待裴欽走後才問:“您為何不幹脆借此事,狠狠報覆崔家?”

還正好更能徹底讓謝相相信自己沒有暴露。

傅葭臨串珠子的手一滯,隨即淡然道:“崔家沒做過事,我不會冤枉他們。”

這話落在王垠安耳朵裏,猶如一道驚雷炸開。

是他這幾個月都忙於在戶部紮根了嗎?傅葭臨什麽時候變成這個樣子的?

“殿下當真是……品行高潔。”王垠安道。

說實話,若是放在幾月前,他肯定不會相信傅葭臨能和“品行高潔”這個詞沾邊。

這還真是……世事難料。

他甚至懷疑這次他姐姐的事,會不會就算沒有陸懷卿插手,殿下應當也會管。

在小太陽日覆一日的無孔不入的溫暖下,再冷冰冰的人都得被砸開一道口子。

“殿下,您早些休息。”王垠安也告退。

臨出門時,他回身又看了眼傅葭臨。

見他似乎是不滿意,又將銅絲解開,把剛才好不容易串起的珍珠取下,像是打算從頭再來。

嘶——他們墜入愛河的男人真可怕。

-

崔應被挪到了很小的閑職上去,至於崔遠和崔遐因毆打朝廷命官兄弟倆都被流放了。

半年前還煊赫一時的崔家,竟這樣不知不覺就沒落了。

但大家又覺得沒什麽新鮮的——當年陸家還不是這樣,陸家的文武兩個麒麟兒,一個死,一個下落不明,不就是這麽落魄的嗎?

倒是朝堂百官發現五殿下手下的可用的人很多。

河東裴氏和王垠安自不必說,就連以江映為首的寒門臣子都在這次倒崔中,替傅葭臨出了力氣。

最重要的是,傅葭臨在吏部和戶部都有勢力。

百官們心知肚明,太子的儲君之位,恐怕不比從前穩當了。

而陸懷卿對這一切並沒那麽在意,她只是發覺春天來了。

長安開春比漠北早,二月二剛過,春意盎然,度過整個艱難寒冬的飛燕,也終於從南邊稀稀落落逐漸飛回。

陸懷卿照常推開窗,她想吸吸春日萬物覆蘇的精靈之氣,卻先一步看到了窗臺下掛著的盒子。

她將盒子取下,上面有張紙條,寫著“阿卿親啟”。

黑色的字被露水打濕了些許,洇了些紙,卻也能看出字的主人寫字時的認真。

陸懷卿心中立刻就想到了這是誰送的。

她打開盒子,“不敗的花”四個字和修好了的梔子花簪子就映入眼簾。

這次傅葭臨明顯成長了不少,換了更好看的檀木盒不說,連這個字都越發好看了。

陸懷卿仔細瞧了會兒,才揉捏著手裏的紙道:“什麽嘛,和我的字跡一模一樣。”

就這麽像的字,以後傅葭臨要是做了壞事,全推給她都不會有人懷疑。

話是那麽說,但陸懷卿立刻就把發簪插在發髻上。

她還在遇到謝識微時,特地問:“堂姐,你看我的發簪好不好看?”

見到謝識微點頭,陸懷卿才笑開。

謝識微:“你是又買了支新的?”

“不是,這支之前壞了,剛修好。”陸懷卿搖頭,特地補了一句,“我很喜歡這支簪子。”

她戴著簪子和好幾個人都說,雲安、夏月、阿依木……很快大家都知道,這支簪子她寶貝的不得了。

堂姐與太子的婚期將至,進日來謝府送賀禮的人日多。

陸懷卿也時常出門去看望王婉寧,一來二去就和裴欽碰上了。

那人看到她頭上的簪子,像是很驚奇,瞧了又瞧,最後像是想到了什麽倒吸一口涼氣。

這下就引得陸懷卿更好奇:“裴大人,你在想什麽?”

裴欽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在陸懷卿的逼問下,把前幾日的事全說出來了。

陸懷卿這才怔然摸了摸鬢邊的珠釵。

他還以為傅葭臨是找工匠修的,原來竟是他自己動的手。

不過……

“你說他大晚上,對著燭光在修簪子?”陸懷卿出乎裴欽意料,抓住了這句話。

好啊,她和這人說了好幾次,讓他愛惜自己,他就是這麽愛惜的?

前世傅葭臨就愛喝酒,這輩子酒戒了,就開始折磨自己眼睛?

就算她得感謝他幫自己修簪子,但就不愛護自己眼睛這事,她也得好好管教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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