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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阿蒙-拉的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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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阿蒙-拉的聖殿

意識朦朧間,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地漂浮著,光線漸漸變得明亮,我好奇地睜開了眼。

並不是在那個已經熟悉了的庭院裏,而是一個好似卡納克神廟那遼闊的多柱式大殿一樣的地方,而我正身處於大殿的正中央。

“過來,到我身邊來……”一個聽不出質感的奇怪聲音自腦海中響起。

是的,這聲音並非是我的耳朵聽見的,它就這樣兀自地在我的腦海中響了起來。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般的,向著正前方走去。

隨著我的移動,光線變得越來越亮,我經過兩旁林立的巨大紙莎草形立柱。透過金色的陽光,我看到了上面描繪的彩繪。

一幅又一幅,記載著圖特摩斯三世從出生到加冕,真正掌握了權柄,最終走向輝煌又死亡的全過程,就像是飛閃而逝的電影膠片,卻遠比它更加的引人入勝。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走了多久,只覺得與這個宏偉壯觀的大殿相比,人實在是渺小的猶如蟲豸一般。

那聲音仍舊不斷地在我的腦海中響起,我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靠近大殿邊沿的地方。

我站定了下來,卻發現流雲在我的腳下飛馳而過,太陽就懸在離我頭頂極近的地方,比我們往日裏在地面上仰望時看到的大得多。

也許因為是在夢中,我並不覺得那一道道金色的陽光刺眼,也不覺得它正灼燒著我的肌膚。

忽然有什麽東西沖破了雲層緩緩升了起來,隨著它的升起,我漸漸看清了它的全貌。

鷹首人身,金肉銀骨,身形高大又魁梧——竟然是一尊阿蒙-拉的神像。

這樣的大小,即便身為堅定的唯物主義無神論者,我的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敬畏與恐懼,而恐懼之意似乎要遠大於敬畏之心。

“我的孩子,歡迎來到我的神殿。”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個聲音,聽不出情緒,也辯不清男女,就好像是脫離於世界的存在一般飄渺難尋。

我很難不將這個聲音與面前的神像結合到一塊,畢竟他們看起來毫無違和感。

可這個認知非但沒有令我安心,反而讓我加倍地恐懼了起來。

就像是洛夫克拉夫特筆下的人類之於克蘇魯,我也產生了相似地恐懼。對於這些未知的所謂舊日神明不知是何目的的現身,是否也是為了將我引向那瘋狂的境地……

但與此同時,我對於無神論的信仰,因為祂的現身,產生了動搖。

“不必如此驚慌,你的到來乃是命運的指引,命運將因為你的歸位而回覆正軌。去吧,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該做的事……”

腦海中的聲音漸漸變小,我輕輕一顫,從這個令人畏懼又不知所謂的夢裏清醒了過來。

日光正盛,我發現自己正坐在戶外的一處綠地上,背靠著一面石墻。

這是哪裏?我還有夢游的毛病嗎?我的心裏打起了鼓,去年的體檢看起來身體的各項指標都挺正常的,不然今年早點再去體檢一次吧……

但很快迎面走來的一隊男女就打消了我的這種疑慮,那是一列侍者打扮的埃及宮人,手中拿著聲勢浩大的儀仗。

我這時才看清,隊伍之首赫然是個“熟人”——涅弗魯利。

此時,她的身旁稍後半步的地方,還跟著一個眉清目秀氣質儒雅地青年。看年紀應當比我稍長,已經有了些成熟男人的氣韻。

兩個人的行止親密,看起來十分的熟稔,而涅弗魯利對他似乎頗為信服。比起面對圖特摩斯時的肆無忌憚和情竇初開,涅弗魯利在與這個男人說話時,臉上居然還帶著一絲孺慕之情。

我的心底浮現出一個人名——森穆特,會是他嗎?哈特謝普蘇特的近臣,精明強幹的建築師,涅弗魯利的家庭教師,森穆特。

而借此我也意識到,自己剛剛竟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中夢。

顯然他們依舊看不見我,就這樣從我的面前經過,空中若隱若現地,是沒藥馥郁的芬芳。

鑒於此前的經驗,我沒有樂觀的認為自己可以在這個不斷出現的夢中自由的活動,也許圖特摩斯就在附近。想到這裏,我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絲喜悅。

圖特摩斯並不難尋,順著涅弗魯利的聲音,我很輕易地便找到了他。

但此時屋裏的氛圍,卻十分的緊張。看得出來,圖特摩斯正在接受老師的授課。在埃及的宮廷中,自然有專為教授王子公主乃至於周邊各部落質子所開設的學校。

但作為這個國家目前名義上的國王與他的姐妹,圖特摩斯和涅弗魯利是不需要和他們一起接受老師的教導的——他們有自己的私人的教師。

在教育先王留下的這一雙兒女上,哈特謝普蘇特並沒有因為圖特摩斯不是自己所出,而做出諸如故意要將他養廢這樣的舉動來。

相反,她對於這位已經加冕為國王的庶子的教育非常的嚴格。不但為其聘請學識淵博之士教導他在文化、神學等各方面的功課,每日又會有不同的朝臣前來,為他講解治國之道。

譬如今日,輪到來講課的正是哈特謝普蘇特最倚重的大臣,森穆特。

也許是因為那個森穆特是因為名字而獲得女王喜愛,進而以令人驚愕的速度平步青雲,迅速進入埃及權利中心的傳聞。

又或許是因為他晉升的速度實在太快,不論是在朝臣之間,又或是平民之中,已經傳出了不少關於揣測他與女王之間秘密關系的不堪入耳的流言。

面對正用心講課的森穆特,圖特摩斯似乎並不領情。此時的他一臉不可耐煩又鄙夷地看著跪坐在前方為自己授課的男人,一臉的挑釁神色。

森穆特雖然出身於平民階層,但他確實頗有些才幹,更是一位天才的建築大師。這樣的人即便是身處於這樣身份等級森嚴的時代,大多依舊是有些傲氣在的。

少年法老漫不經心的態度顯然令他覺得難堪,面色看起來難看極了。

而我,就在這樣尷尬地時刻,突兀地蹦了進來。

不同於森穆特,圖特摩斯坐在正對著門的位置,他在第一時間就看見了我。我看著他的臉一瞬間就從那人厭狗嫌地倒竈臉,變成了一個正常少年都有的模樣。

也許是不想讓森穆特看出了端倪,他很快又收起了笑容,裝出了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來。

“我今天身體不適,先早退了。”但他此時顯然已經坐不住了,不再理會這個讓他心煩的男人,也不顧涅弗魯利的叫喊,自顧自地走出了那間華麗的書房。

甚至連個聽得過去的借口也懶怠地找,看著他那健步如飛的樣子,傻子也不會相信他是真的身體不適。

可我看著他的背影硬著頭皮,猶豫了片刻後還是跟著他走了出去,那種莫名其妙被空氣墻撞飛的感覺我不想再體驗第三次了。

“圖特摩斯,你怎麽能這樣呢,不經老師的允許就擅自早退。”我語氣中帶這些責備地在他身後說道。

他走路實在是太快了,簡直就像是要脫離這個庭院似的飛快躥了出去。眼見得出了那扇刷了金漆的拱形大門,他終於站住了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我。

“你來就是為了責備我翹課的嗎?”

“當然不是,但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來這裏找他是為了什麽,但此時腦海中卻又響起那個令人心生懼意的聲音“做你該做之事,做你想做之事。”

這個古怪的夢,算不算是埃及人口中的神諭呢?

“嘁,那個平民,他怎麽有資格成為我的老師,我可是兩地之主,上下埃及的國王!”①他擔心被人發現,刻意壓低了音量。

我不由感嘆,這個看起來毛毛躁躁地臭小鬼,居然還有這樣謹慎小心地一面。

可他那帶著恨意地表情,卻露了怯。越是害怕失去什麽,就越是想要強調什麽。

“那我問你,就在這底比斯城裏,如今住著多少百姓,戶數又是多少,每年的稅收幾何。城外有多少駐軍,城中有多少其他部落的質子……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

我的問題一連串地拋向他,他初時臉上還流露出一些不服氣地神色,可漸漸地便低下了頭,也許是心虛,竟不敢再正視我。

“你長自底比斯,對於一城的情況尚且一無所知,何況是一國呢?以你現在的智識,拉神是不可能將埃及交到你手上的。”我恨鐵不成鋼地補充道。

“這麽說……卡納克神廟的神聖大祭司所宣稱的神諭是真的?哈特謝普蘇特登上王位,真的是天命所歸?”他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頹喪地說道。

不得不說,這個小子看待事情的角度實在是有點刁鉆,讓人不好接話。

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表情,深思熟慮了一番,這才告訴他:“是的,哈特謝普蘇特奉阿蒙-拉之命,在你有能力掌管埃及前,代為治理這片蒙福之地。將一個富饒平和的國家交到你的手上,這就是神賦予她的使命。”

看著他漸漸露出感動地表情,我覺得自己真是個蒙騙小孩的狡猾大人。

“可是森穆特,難道他就知道你剛剛所說的那些東西了嗎?”問題再次繞回了森穆特本身上,我一手扶著額頭,心中剛剛升起地那點微不足道地愧疚之意也徹底偃旗息鼓。

“你知道森穆特獲得的第一份工作是什麽嗎?”我咬牙切齒地問道。

圖特摩斯十分實誠地搖了搖頭,向他這樣生而高貴的人,又怎麽可能去留意一個在他看來低賤至塵埃的人的履歷呢?

“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卡納克神廟的資產管理部門擔任一名書吏,他之所以能夠獲得哈特謝普蘇特的青睞,也不是許多人認為的那樣僅僅只是因為他那源於穆特女神的名字。

卡納克神廟在底比斯擁有著大量的財產,土地、奴隸、財富……他能將這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僅憑這一點,憑什麽你就認為他是因為曲意奉承而獲得的晉升機會呢?圍繞你們的周身,那樣阿諛奉承的人難道還少嗎?”

我的一大段搶白令他有些無言以對,只能訥訥地說著:“你怎麽知道我認為他是憑借對穆特女神的崇敬迎合了哈特謝普蘇特才取得了如今的成就的?”

我翻了個白眼應付似的說道:“阿蒙-拉是無所不知的。”

總不能告訴他,這些都是後人通過研究出土的文獻推斷出來的。

不過對於森穆特與哈特謝普蘇特的關系,我確實十分的好奇,畢竟這樁歷史懸案直至今日依舊沒有論斷。

但從我進入見到森穆特時他的模樣,又覺得想要獲得女王的內寵,這樣的臉蛋似乎還是差了些。

我搖了搖頭想要將這些奇怪的念頭趕出自己的腦海,而圖特摩斯似乎還有些嘔著氣,不等我,便自己往前走了去。

【作者有話說】

註釋①:法老這個詞在古王國時代僅指代王宮,從新王國第十八王朝圖特摩斯三世起作為頌詞開始用於國王自身,並逐漸演變成對國王的一種尊稱。第二十二王朝以後,才成為國王的正式頭銜。

所以在文裏,雖然以女主角的視角仍然習慣性地說法老,但實際上圖特摩斯在自稱時仍然說的是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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