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了陳萌一眼, 陳萌立馬不敢再念“大頭”了, 但是還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半邊臉從陳萱的衣服裏面出來。她雖然是個小鬼, 但是死之前就是一個愛美的小姑娘, 被駱雪這麽嘲笑醜，被戳到了傷心事, 就更加不願意把半邊毀了的臉露出來了。

陳萱聽到駱雪的話之後，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她本來覺得駱雪是在裝神弄鬼, 但是沒有想到駱雪卻準確地說出了陳萌的長相。

的確，那個時候陳萌的確是穿著中衣紮著小辮子的, 那個樣子她一輩子忘不了……

上一次回去之後，陳萱就去查了駱雪的來歷。這個小豆丁就是去年前年才來的福悅城，不可能見過六年前就死了的陳萌。而且陳萌死的時候, 和陳萌在一起的人只有她, 沒有別人看到那個時候陳萌的打扮……所以說, 那個小屁孩真的沒有說謊——

她真的能夠看到……

陳萱想到這裏，巷子裏面起風了, 把她的衣角都給卷起來了, 她感到身上一涼，整個人都仿佛被沈到了冰水裏面，連嘴唇都微微發白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 看著駱雪的眼神越發陰狠了起來，要不是聞人啟在巷子的盡頭等她的話，恐怕她現在就要對駱雪下手了。

距離陳萌的死已經過去了六年了, 她以為世界上除了她沒有人會知道這件事情的，現在陳家的所有人還以為陳萌就是自己在半夜偷偷跑出去然後失蹤了，這麽多年了也沒有人懷疑，但是現在卻被一個小孩子給揭穿了……

陳萌難道一直跟著她麽？她都死了那麽多年了怎麽還不放過她？現在又要在夢裏面攪合得她不安寧！

陳萱緩了緩之後，才出聲威脅駱雪不許說出去，駱雪裝作很害怕的樣子，點點頭答應了。

陳萱雖然不放心，但是那邊的聞人啟在等著駱雪，她也拿駱雪沒有辦法，心中已經閃過了萬千個念頭，她之前也沒有見到別的小孩見到了陳萌，所以這個小豆丁還是有一些古怪的，她現在拿她沒有辦法，但是這日子還長著呢，只要一直跟著，就一定會有下手的機會。

臨走之前，駱雪才裝作無意道，“陳小姐，我之前也做過那種夢，是我姥姥就給我托夢，說要她的屋子漏雨了，讓我幫她修一修……我聽隔壁的爺爺說，只要滿足了姥姥的願望，幫姥姥修一修墳，姥姥就不會再給我托夢了……”

陳萱聽到了這話，一楞，等到駱雪走了許久之後都沒有回過神來。

——在夢中，陳萌的確一直在對她說，她一個人在井底害怕……難道是陳萌要她把她挖出來埋了麼？

陳萱狐疑地看了駱雪一眼，但是瞧那小豆丁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假話。

但是要她真的把陳萌挖出來，陳萌就在後院的荒井裏面，那裏那麽久都沒有人去了，要是她帶著人去挖的話，勢必會引起府裏面人的註意，要是被發現了，她又該如何解釋？她也沒有這個能力瞞著全府的人將陳萌挖出來，更何況，現在哥哥的士兵到處都是的，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

陳萌沒有再跟著陳萱了，跟在駱雪後面飄著，張牙舞爪想要把她的帽子弄下來，可惜駱雪身上都金光護體，她只能鼓著兩腮吹氣，但是她努力了許久就把駱雪的頭發吹動一下，只好悻悻地放棄了。

隔一會兒才十分憂愁地問駱雪，“你說她會把我挖出來，好好埋了麼？”

駱雪想了想，道，“應該會吧……”

瞧著陳萱的樣子，分明就是相信了的，就算是她卻問別人，別人給她的答案也不會與她的有什麽出入。

陳萌現在這麽弱，是因為她自己的身體還困在井裏面，她這麽多年都不能夠投胎，一來是因為怨氣太大，二來是因為沒有入土為安，所以就是連入夢都十分吃力。

陳萌這樣枉死的，一般都會成為怨鬼，那樣子還能夠找到陳萱報仇，但是陳萌死的時候才八歲，八歲的孩子能懂什麽？而且陳萌還是一個心性單純的，只知道陳萱姐姐叫了她一起翻墻出去玩，然後不知道怎麽回事，醒過來的時候就在井裏，發現自己了。她死的時候懵懵懂懂的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沒有怨氣，自然也不能成為怨鬼，也就是這幾年才跟在陳萱身邊，才搞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漸漸怨恨上了陳萱，只是她太弱了，完全拿陳萱沒有辦法。

“要是她把我挖出來埋了，然後呢？”陳萌猶豫了一會兒問道，雖然她當時死的時候不明白，但是她後來慢慢明白了之後，是十分恨陳萱的，她一直不明白自己對陳萱那麽好，為什麽陳萱要害死她？她死了之後的這幾年，陳萱這個壞女人一直過得風生水起的，但是她只能夠待在井裏面變成白骨……要是就這麽算了，陳萌都覺得對不起自己變成鬼之後受的苦。

她這麽多年才遇到一個能夠幫她的人，雖然小豆丁嘴巴討人厭，但是對她還挺好的，她也不能夠讓小豆丁幫她幹壞事……她都想好了，就算是陳萱把她埋了，她也要自己去報覆陳萱，就算是到時候因為做壞事被報應了，她也絕對不牽連小豆丁。

駱雪瞧著陳萌眼睛裏面淚汪汪的，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小鬼在想什麽了，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一個白眼，小鬼什麽的，真的有夠麻煩的，她像是那種是非不明的人麽？

“冤有頭債有主，自然不會就這麽算了的。”駱雪出聲安慰道，“她害死了你，欠了你一份因果，只要你不報覆到她的家人身上就行了，哭什麽哭，我說了不管你了麽？”

陳萌一楞，破涕為笑，被她說得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飛到了駱雪的身邊，討好道，“小豆丁，我以後再也不笑你頭大了……”

駱雪：……

你頭大你頭大你全家都頭大！

一人一鬼回了聞人家之後，還在討論陳萱的事情，直到先回來一步的林三將一盒點心送了上來。

林三本來興沖沖地去找駱雪給她送點心的，結果遠遠就看到駱雪好像對著什麽人在說話，等到他走近一看，駱雪剛剛說話的那邊明明什麽都沒有，他楞了一楞，那小豆丁是在和誰說話的？他仔細想了想，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打斷了駱雪，將手裏面的食盒遞給了她。

駱雪接了過來，打開一看，都是一些糕點什麽的。

林三解釋道，“是隔壁院子裏面的大人派人送過來的，我看裏面的包裝是許記的糕點，這一盒子估計得要一銀元呢……”

他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往那個食盒裏面瞟，駱雪一看他這個沒出息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伸手就拿了一包小的糕點，丟給了他。陳三接住了那紙包，高興極了，他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那麽貴的糕點，跟著這個小豆丁倒是享福了，麻溜地和小豆丁道了一聲謝，也全然當剛剛沒有看到駱雪在和空氣說話，樂呵呵地抱著點心下去吃了。

駱雪有些疑惑地看了隔壁的院子一眼，上一次她趴在墻頭上面看了一眼，那庭院的確是比聞人啟住的地方還要好，只是一盞燈都沒有，也靜悄悄的，連個幫傭的人影都看不到。那張伯伯的叮囑也是十分奇怪，只是她還沒有好奇隔壁呢，隔壁就先送東西過來了……駱雪想了想，突然間想起了那天陳萌偷來的兩塊栗子糕，難道這主人起來之後發現了麼？

饒是駱雪是個臉皮厚的也忍不住臉上面微微發熱了，想著下一次要是有機會能夠見到了隔壁那位的話，還是和他道個歉才是。

***

而另外一邊，陳默已經將小豆丁的身世全部都打探出來了，還找人給她畫了一幅畫像，送到了聞人越面前。

是的，從三年前九爺大病一場之後，他醒過來便一直在尋找一個名叫“駱雪”的姑娘，但是這三年來，他們派去的人，大江南北都找過了，都沒有找到那位駱小姐。只是九爺所說的那位駱雪小姐，眼睛是碧綠色的，八成是個洋人，而且這天下那麽大，找遍了中國都沒有見到，要是這人回她的國家去了，就如同海底撈針一般，更加不可能找到了。

到後來，九爺就放棄了綠眼睛，幹脆讓人找相貌相似的了——陳默一直以為九爺是在夢中見到了這位駱小姐的，畢竟他從小就跟在九爺的身邊，從來沒有在九爺身邊見過一個這樣的姑娘。直到九爺將那個姑娘的樣貌給畫出來了，陳默才相信了，九爺是真的認識這個姑娘。畫上的女孩子瞧著十七八歲的樣子，綠眸雪膚，瞧著清清冷冷的一個兒，相貌卻是陳默這麽多年來見過最好看的，整個兒都帶著一股子的仙氣兒。

要是說這個姑娘，這樣的樣貌，擱在哪兒都是最打眼的，怎麽會找不到呢？

陳默一直覺得這個姑娘，不是外國人，就是八成是出了事情了……他也想要勸一勸九爺，比方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什麽的，但是越到後來越發不敢說了。

陳默一直覺得九爺在這件事情上面偏執得有點兒可怕，只是有的時候九爺在夢中都在叫著駱雪的名字，只能夠嘆了口氣，按照九爺的吩咐去查了。

現在，就是看到了一個有點點神似的小孩子都要去查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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