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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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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房間裏的空氣因為簡今抒的話陡然安靜一秒,緊接著,路辭清的眼底一紅,就像是驚悚片裏突然喪失理智的主角一樣,一把攬住簡今抒的背,借力讓二人站起來的同時,繼續著方才那個染著情欲的吻。

他擡著她的下巴,唇齒用力,像是要把簡今抒整個人拆吃入腹一般。

簡今抒也幾乎是瞬間將所有清明的、沈默的、困惑的思緒拋之腦後,配合著路辭清的動作,任憑名為欲望的火在二人之間燃燒。

兩個人就這麽抱著,親著,跌跌撞撞地倒在臥室的大床上。

“簡今抒。”

路辭清的聲音很急,像是在沙漠中徒步多時的旅人終於看見一汪清泉,帶著幾乎是舍棄自己姓名的期盼。

簡今抒喉頭一哽,沒有應聲,只是擡腰抱住路辭清的背,將臉埋在對方的肩窩。

清涼的蠶絲被源源不斷的熱氣烘烤著,在昏暗的燈光中勾勒出層層疊疊的陰影,像是連綿不斷但又彼此支撐的山丘,又像不斷湧起落下的海潮。

簡今抒在一片白茫之中掀起眼皮,看向路辭清。

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看清路辭清,六年前那個晚上,她喝得有些點多,又帶著些逃避的心理,整個人模模糊糊,已經記不得路辭清是什麽樣子。

但今天不同,臥室門開著,從外間洩進來的燈光半明半暗地打在路辭清的側邊,簡今抒能看見他手臂因為用力而鼓起的線條,能看見他皮膚上覆著的一層薄汗,能看見他額角的青筋。

荷爾蒙漫溢的路辭清,是所有人都心甘情願讓他為所欲為的路辭清,

食髓知味的不滿足和不停上湧的欲望裹著簡今抒,

她是個凡人,她也逃不過。

在神經末梢的快感傳導的大腦,一片絢麗的煙花在簡今抒眼前炸開的一瞬間,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然後認真又純粹地說,

我愛你。

-

路辭清陷入到某種不那麽真實的夢境裏,是夢,但場景卻和記憶中的某些片段高度重合。

是個正在下雨的傍晚,他推開酒吧的門,腳步帶著近乎急切的慌亂,在一片喧鬧的人群中看見簡今抒的背影。

她已經喝了好一會兒,面上有些紅,就連眼底的神思也沒了往日的清醒,在聽到自己叫她的名字時甚至楞了好一會兒才擡起眼,目光帶著些許的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念出他的名字:

“路辭清,”

“你知不知道謝循然喜歡季昭昭?”

路辭清看著簡今抒濕漉漉的眼睛,右手微微發麻,輕聲答道:

“我不知道。”

他沒有撒謊,他是真的不知道。

路辭清喜歡簡今抒,他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整顆心臟除了不知所措,什麽都感覺不到,什麽也都不敢做。

對待這份喜歡,他是真的捧在手心裏怕摔著,含在嘴裏怕化了,生怕哪裏做的不好委屈了簡今抒,又怕哪裏做的太過讓簡今抒反感。

於是路辭清小心翼翼,藏著自己那點小心思研究著怎麽和簡今抒開口的時候,驚嚇來了。

簡今抒牽著謝循然的手,兩個人肩並肩地站在路辭清面前,告訴他,

他們兩在一起了。

路辭清到現在都記得自己當時大腦一片空白,直到簡今抒面帶疑惑地在自己眼前晃手的時候才堪堪回過神,啞著嗓子說了句恭喜。

他最好的朋友,和他長這麽大以來最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了。

這事路辭清沒法和任何人說,他就只能憋著。

他想,行啊,只要簡今抒快樂,只要她喜歡,他無所謂的。

一直到那次,他隱隱約約地意識到,簡今抒似乎不像他喜歡她一樣喜歡謝循然的時候,路辭清的心裏,就莫名陰暗地冒出點別的心思來,甚至有那麽兩次,他都想直接上前點破這一切,讓簡今抒直視內心,和謝循然分手,然後,

然後和自己在一起。

只是路辭清的這個想法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謝循然就告訴他——他和簡今抒分手了,分手的原因是他喜歡上了季昭昭。

在來找簡今抒的路上,路辭清心裏甚至有點慶幸,慶幸於自己不用去做那個拆散她們的“壞人”,慶幸於自己重新獲得了和簡今抒在一起的機會,但是這份慶幸,在看到簡今抒滿臉落寞地看著吧臺上時,煙消雲散了。

他猛然意識到,即使簡今抒並非真正地喜歡謝循然,但是分手和背叛這兩件,依舊是讓人悲傷難過的存在。

從骨頭縫隙裏滲出的心痛不斷提醒著路辭清,他寧願不要那些慶幸,他也不願意看到簡今抒有絲毫的不開心。

於是路辭清的情緒瞬間變成了某種後悔,後悔自己怎麽沒早察覺出謝循然的異樣,如果他早點察覺到,他是肯定不會讓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的,至少,不會,也不能讓簡今抒露出這種無助又悲傷的神情。

過了很久路辭清才意識到,當時自己看向簡今抒的眼神裏肯定不小心洩漏了些什麽東西,只是具體是什麽,他不知道,或許這個答案只能去問當時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的簡今抒。

過了好一會兒,簡今抒說自己醉了,讓路辭清送自己去酒店,然後在酒店停車場,在路辭清傾身上前幫簡今抒解開安全帶的時候,那個親吻就這麽順理成章的發生了。

路辭清選擇下壓身體去貼簡今抒的嘴唇時,大腦有三秒鐘的空白,直到簡今抒唇瓣上的涼意滲進他的皮膚肌理時,他才猛然驚醒,腦子發麻,連呼吸都跟著停住。

那一瞬間,路辭清大腦裏閃過很多東西——怎麽和簡今抒解釋自己的動作,如果簡今抒不接受自己的辯解,自己還能不能繼續和她做朋友,以及,自己還有和簡今抒在一起的機會嗎等等等等。

然而就在所有思緒在大腦中瘋狂打架的時候,路辭清感覺到,簡今抒輕喘了下氣,然後似是不滿,似是發洩,又似是逃避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大腦轟然炸開,所有思緒都在一片灼灼的火光中被燒成灰燼,就好像世界上的所有東西都瞬間消失,只有視網膜上的簡今抒是真實存在的。

路辭清沒有喝酒,但卻像是醉了。

簡今抒喝了酒,但卻像是半醉半醒。

兩個人就像是在爭奪什麽東西的小獸,你咬我一下,我就要啃你一口,誰都不願意落在下風的前提,就是誰都要吃點虧。

瘋狂的情緒無限堆疊,路辭清的大腦突然生出點搖搖欲墜的感覺來,現實和夢境似乎在某一刻產生交融,他的靈魂半飄起來,垂眼看著酒店床上,摟著簡今抒沈沈睡下去的自己,突然有些慌,

因為路辭清知道,他和簡今抒的下一次見面,要等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後。

再過幾個小時,簡今抒就會在自己懷裏睜眼,然後頭也不回地起身,用最快的時間收拾好自己的一切,坐上跨越大半個地球的飛機,離開這座城市,離開自己。

恐慌帶來的窒息感猛侵入路辭清的身體,他就像是陷入了某片深不見底的沼澤,整個人不受控地被拖拽到無邊無際的黑暗裏去,畫面在眼前消失的最後一秒,他全身一抖,猛地睜開眼睛。

他側躺著,房間裏一片黑暗,只能透過細微的光亮看見淩亂的床單,和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

他楞了半秒,忍著突然驚醒帶來的大腦的隱隱作痛直起身,用幾乎可以算得上顫抖的聲音叫了一聲簡今抒的名字。

房間不是會產生回音的格局,也並沒有大到需要讓聲音傳播過長的時間,但路辭清卻硬是等了好幾秒,一直等到聲波帶來的餘韻在他的耳邊徹底消失,他才翻身下床。

房間是一片寂靜,簡今抒的所有痕跡都消失不見,

除了餐桌上的那兩只面碗。

昨天晚上一切發生的都太過突然,自然不會有人想著去做廚房的衛生,面條吸飽了湯汁,黏糊糊地攤在碗裏,像是路辭清此刻粘稠的心情。

第二次,

他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第二次。

二十歲的路辭清醒來看到簡今抒不見的時候,心裏還帶著一絲“要真算起來這件事也是自己開的頭”“既然簡今抒走了肯定是心裏也是一團亂麻”“自己願意給她時間吧一切理清楚”“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二十四小時之內有這麽多曲曲折折的事情”的逃避和愧疚,

但現在的路辭清,不是二十歲。

褪去少年青澀的路辭清,現在滿腦子只有一件事——他不想再和簡今抒錯過六年,也不想再和簡今抒處在一種不上不下的尷尬關系中。

他要和簡今抒在一起,無論這次簡今抒說什麽,他都不會停了。

想到這,路辭清幾乎是立刻行動起來,批了件浴袍就打開門沖到對面,也不按門鈴,純靠手拍著厚實的木門,嘴上的聲音也沒停:“簡今抒!簡今抒你開門!”

然而他的動作,並未得到任何實質性的回應。

路辭清似乎也早就料到這一點,手都紅透了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聲音也保持著最開始的音調,只是稍微和軟:“簡今抒,你別躲,你出來,我們談談。”

依舊沒有回應。

路辭清眉毛蹙起,剛準備接著說些什麽,就聽到從自家敞開的大門裏傳來一陣熟悉的音樂,

是他的手機鈴聲。

他楞了三秒,轉身回房,從地板上撿起自己的手機。

來電人是簡今抒。

路辭清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接起電話,一邊邁步往簡今抒家大門的方向走一邊開口道:“你開門,我們面對面說。”

簡今抒那邊的聲音有點雜,還帶著細微的風聲,像是在急匆匆的走路,等路辭清的聲音落下之後,這股雜音才猛然停下,半秒之後,簡今抒疲憊的聲音才悠悠傳來:“別敲了,我不在家。”

路辭清自然是不相信簡今抒這話,只當這是對方又一次逃避的借口,唇角往上微微擡起,剛準備說些什麽,就聽到從電話那邊,傳來一陣熟悉的背景音——

‘尊敬的旅客朋友,您乘坐的ZQ9123航班,從滬市飛往....’

是機場廣播。

路辭清的大腦幾乎是瞬間一滯,嗓音硬生生在喉管中變了個腔調:

“簡今抒,你這是又要走?!”

“不是你自己昨天說,沒睡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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